海域的冰渊深处。
深幽的水中浸着如瀑如雪的银发，背脊修长矜冷，周身仿佛自带熠熠冷芒倒影其中，水底又隐隐跃出层层寒蓝锋利的龙鳞，每一片龙鳞上面都蛰伏着难以估量的力量。
垂着苍老触须的长夷老者站在冰渊外，正在向水中的那道身影禀报查探到的消息——
“当初始祖龙骨化为百川流向归墟五山，那五座仙山受道控制，一直以来都漂浮在方位不明的水域各处。至今老身也只查到，其中一座仙山蓬莱的大致位置，应处于南部海域一带，而且——”
在长夷到一半时，结界的水幕涟漪再次发生扰动。
水中那张禁欲又极具压迫的脸终于缓慢抬起，睁开眼眸，打断了长夷的话。
“他在哭什么。”
长夷老者怔楞了下，不解地循着应拭雪寒潭般的目光望向结界那头。
水幕如卷帘自动拨开。
两条覆着黑鳞尾的的水龙兽跪伏在幕帘结界外，向他们的王如实回禀。
“新殿那边刚传话过来，是生病了，一直……哭嚷着要见您。”
幽微水光映出应拭雪的冷淡面容，他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底又结了层微霜似的，淡淡地了句话。
随后，水幕再次与世隔绝。
……
赫知墨在石门哭了很久，手都拍得红肿一片了，可是水晶宫殿始终紧闭着，根本没有人来给他开门。
赫知墨怕商柚难受，又把商柚背回贝床那头，半步不离守在商柚身边。
知道自己的眼泪对爸爸没有用以后，便一直强忍着泪水，哪怕再委屈也不愿再哭出声来了。
可等他听到身后石门被开启的声音，赫知墨湿润的眼睛抖了抖，还抱着一丝希翼猛地转头过去。
进来的人不是爸爸。
赫知墨警惕地盯着走进来的这个看起来很像人类，相比外面的黑尾怪物，非但不可怕，还很和蔼的面孔，本能地张开手护在贝床跟前，生怕他是来伤害商柚的。
然而，他开口安抚道：“殿下，我是冯医，是来给公主看病的。”
赫知墨仰头瞪着他：“什么公主殿下的，我听不懂，我怎么相信伯伯你是来给柚柚看病的，我要见爸爸！”
冯医听到幼崽都这样害怕不安了还礼貌喊他伯伯，眼神稍有些许的垂怜，但如实告诉他：“王不会接见你们的。”
赫知墨隐隐听懂了什么似的，一些憋屈的话都到了嘴边，可最终什么都没，咬紧了嘴唇让开到一旁，垂下脑袋闷声：“你给柚柚看病吧。”
冯医这才走近，用袖口探出来的触手给躺在贝床上的公主探了探脉搏，稍稍放下心来，“公主没什么大碍，只是出现了提前化龙的征兆，所以体温一时异常上升，等睡一觉醒来就会恢复回来的。”
赫知墨有些麻木地瞪着面前的冯医，“什么龙……”
冯医看得出来家伙还是余惊未定的模样，便又放缓了语调，指了指他额头上的那对龙角，以及商柚并拢的两只腿，“殿下还没发现吗，你和公主身上已经或多或少开始出现龙的特征了。”
赫知墨更迷茫了，“可是，可是我跟柚柚不是凤凰宝宝吗？”
冯医听到“凤凰”这两个字，脸色明显变了变，声音也比刚刚冷了几分，垂首提醒道：“殿下以后还是不要提起这些比较好。”
“我为什么不能提？我本来就是——”
赫知墨话还没完，忽然转头看到贝床上的商柚像是在睡梦中受到了惊厥一般，发出模糊呓语，“不要，我不要跟妈妈分开……”
赫知墨赶紧挤回床边，手拍拍商柚的手背，“柚柚，柚柚不怕，哥哥在的！”
冯医候在一旁颇不是滋味地看了一会，最终还是在心里叹息了声，默默退了出去。
并按照长夷老者所言，下达了命令，让两个幼崽今后在水域来去自由。
而赫知墨眼巴巴守在床边半，尽管冯医了商柚睡一觉醒来就会没事的了，但还是很担心，片刻都不敢松懈。
一直到他拍哄的手轻微动了动，赫知墨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柚柚，你醒了？”
商柚捂着好痛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蹬僚腿，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变化，扯开盖在身上的毛毯一看，原本的两条腿消失了，变成了短撅撅的半透蓝色的细龙尾巴。
赫知墨也跟着呆了一瞬，又立刻望向商柚随着短促呼吸而微微鼓起的脸颊，他知道商柚现在肯定是被吓坏了，赶紧用冯医的那番辞安慰她：
“柚柚，没事，没事的，冯医这都是很正常的，因为我们是龙，所以会长出龙的尾巴……”
然而，没等他伸手过去拍哄商柚的肩背，商柚的手突然用力将他推开，然后，半蜷着幼的龙尾巴，双眼通红又憎恨地望着他，颤抖着奶音。
“我都想起来了。”
赫知墨猝不及防被推开，呆愣看着她：“想起什么？”
商柚攥了攥手，哽咽着，眼泪止不住地从脸掉落下来：“是他折断了妈妈的尾翎，把我，把我从妈妈的肚子那里抢走，是他让我跟妈妈分开……”
一场来自数月前的噩梦，因为这次化龙的惊厥而再次涌进脑海。
赫知墨眼珠子有些空茫无助地转了转，“他是……爸爸？”
答案不言而喻，商柚狠狠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想要立刻离开这里。
但没了双腿，商柚自己一时之间又不知道怎么使用龙尾巴，噗通一下差点从贝床摔下去，赫知墨紧急扑过来张开手抱住商柚，“柚柚，你心——”
商柚却再次将他推开，蜷着幼的龙尾巴往后挪了挪，“我恨他！我不会原谅他的！”
赫知墨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两下，还试图哄她：“柚柚，爸爸他……”
“我不想听！”
商柚肩膀剧烈地抽了抽，嗓子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无比大声打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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