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轩听出太子话语中带着一份安抚，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城门上，神情莫名而又茫然：“太子殿下，你就不担心陛下会彻底放弃你吗？”
“我早就被他放弃了。”太子沉默许久方道。
叶轩忙问：“那你有何打算？”
太子闻言意味不明地看着叶轩，转瞬后目光平静而温和，他问：“叶大人，你是在为你的孩子担心吗？”
“是有些担心，但陛下旨意已下，我再怎么担心也只能听命行事。”叶轩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情。
太子听此话，越发能感受到叶轩心中的茫然和不甘。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叶轩，见他脸上爬满阴霾，仿佛是彻底看透皇帝对他失望透顶。
“叶大人，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效忠他，不想你也会有这样的心思。”太子忽然叹气道，“可惜我帮不上你的忙，只因我这个太子对大景而言早就死了。”
“我如今跟着你们回到大景也不过是想要救我的朋友和我的妻子，至于之后会如何，我并没有考虑过。”
“再他也不见得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毕竟你去西域就是为了他。”
太子将话到这儿，不仅神色平静，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我想他会派人保护好叶大人。”
叶轩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可看到紧闭的城门，他已经不抱希望了。
“太子殿下，陛下之所以让我去乌兰，是因为他探听到白莲教的副教主在炼制凤凰蛊，且快要成功了。”
“初次听到陛下觊觎凤凰蛊的事，我的心里是拒绝的，也很排斥凤凰蛊。奈何我几次上奏折，陛下都驳了回来。”
叶轩到这儿，神情很冷，以至于继续脱口而出的语气都隐约带上了一份冰冷。
“眼看陛下执着凤凰蛊，我劝不了他，便决定去一趟乌兰毁掉凤凰蛊。但到了乌兰后，得知那位副教主是怎么炼制凤凰蛊的，我才知陛下是真的老糊涂了。”
“于是察觉到你和陈昌黎要杀掉副教主并毁掉凤凰蛊的药方，我便暗地里助了你们一把，却没有想到陛下早就得到了凤凰蛊的药方，他之所以让我去乌兰找凤凰蛊，是因为他想做两手准备。”
“你能想象吗？我去这么一趟不过是白忙活，等我回来时，我的儿子却被陛下派到了边境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叶轩到自己的心情，脸色特别难看。
他是九代单传，儿子生养艰难，以至于到现在他连个孙子都没有，现在儿子要上战场了，他的心里不禁感到绝望。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太子本以为药方被毁，皇帝再怎么觊觎凤凰蛊，也只能在心里念着，没想到药方早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难怪副教主一死，皇帝的人都不怎么着急，他之前还以为是叶轩把消息压了下去，没让皇帝知晓副教主被害死的事。
“陛下已经老了。”叶轩发出感叹，“他不再是我记忆中英明神武的帝王，他如今跟昏君没什么两样。太子殿下，你得早做准备呀！”
将话到中途，叶轩的声音停顿一会，就看着太子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太子面不改色地道：“我会顺其自然。”
叶轩闻言眼眸微眯，实话，他不满太子这样的回答，但太子的话又像一个提醒，让他心里生出各种各样的想法来。
目光扫视太子，见他表情冰冷，眼神却温和，叶轩心里一阵发酸。
他垂下眼帘，调整心境后道：“随波逐流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殿下这么，我倒认为顺其自然这几字恰到好处。”
他前一句话是在提醒太子，后一句话却是在赞同他。
太子忽然觉得叶轩比自己想得还要有意思，他之前怎么会认为叶轩是个愚忠之人？
“请叶大人宽心。”太子在心里感叹一声，又对叶轩一句这才找了个地方闭目养神。
叶轩在原地待了一会，才转身去了林敬那里。
林敬早就注意到叶轩和太子的动静，不过他并没有上前，只耐心地在原地等着。
现在叶轩朝自己走过来，林敬就知道自己心中的猜测成真，不由垮下一张脸。
见他垮下脸，叶轩没好气地哼一声：“你这副姿态是何意？莫非是不想我过来吗？”
林敬立即开口：“想与不想有何区别？反正你我都到了洛阳城，有什么事完全可以互相商量。”
叶轩嗤笑道：“你的心还真宽，可惜陛下不再是我们认识的那一个人了。”
听他在笑，半点感叹和惆怅都没有，林敬哪里不知他对皇帝很失望。
在西域时，林敬知道皇帝追求长生的事也生出一份失望，可他有几十年的时间没见到皇帝，不知皇帝如今有多昏聩，他对皇帝还存有一份信心，这才委婉地拒绝了太子。
哪里想到回来后打听到皇帝的一些事，林敬心中的失望如滔滔江河连绵不绝，压根就没办法掩饰。
他也不想掩饰，很干脆地在叶轩的面前表露出来。
叶轩之前稳得住，林敬有时候在想叶轩知道自己对皇帝的失望，会不会在皇帝的面前告自个的状？
他虽不觉得叶轩会这么做，可几十年不见，皇帝都能变了，叶轩又怎么可能不变？
为了摸清楚叶轩的想法，林敬私底下试探了很多次，可没有一次得到正面的答复。
林敬心里不由冒起一丝绝望，随着离洛阳城越来越近，他心急如焚，却不得不想尽办法掩饰自己，只因他不敢赌皇帝对自己的容忍度。
如今叶轩出这样的话来，林敬才知道他和自己有着一样的想法。
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林敬却忍不住落泪，“叶轩，你这个王鞍，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让叶轩一个人听见，可哭泣声却很突兀，也很明显。
叶轩连忙瞪他一眼：“不想让人怀疑，就赶紧把眼泪憋回去。”
林敬打了个哭嗝：“我就是憋不住才落泪，要是憋得住，哪里会让你瞧见我的哭？”
他边边抹泪，随后长叹一口气：“你，连哭都要忍着，那这人活在世上有什么意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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