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王爷?”庞大彪愣了愣,“还有哪个王爷?”
“咱们这下的王爷,可不止一两位啊……”
林川端起酒杯轻轻晃着,笑道,“除了镇北王和西梁王,还有陇右王、燕山王、东平王、荆襄王……”
“哎哎哎,打住打住!”庞大彪抬手打断他,眉毛拧成一团,“林兄弟你别给我绕圈子打马虎眼,我问的是谁,你心里清楚!”
林川放下酒杯,目光沉静地看向他,笑了笑:“庞大哥,兄弟的意思是,这下王爷再多,各有各的心思盘算,可兄弟心里认准的将军,自始至终只有陈将军一个。”
庞大彪愣住了。
他瞪着林川看了半晌,醉意渐渐褪去,露出几分清明透亮的光。
忽然,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酒坛,狠狠灌了几大口,随后“咚”的一声,将空坛重重砸在桌上。
“好酒!”他放声大笑起来,“这酒够烈!你这兄弟,够意思!”
罢,他又摸索着要开新坛酒,手却被林川按住。
“庞大哥,酒喝得差不多了,明日还要赶路呢。”
庞大彪咧嘴一笑,骂骂咧咧:“他妈的,我都来到你的地界了,还不管我喝个够?今就算醉死在你面前,老子也认了!”
……
际尚未泛起鱼肚白,林川已经推开房门。
一股凉意扑面而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胸中郁积的酒意与烦绪一并吐了出去。
昨夜与庞大彪痛饮,直到他醉得鼾声如雷,他才唤来几名战兵,将人抬去歇息。
本以为折腾了半宿能睡个好觉,可余下的时间,他睁着眼睛望着屋顶,辗转难眠。
“如果王爷要反……”
庞大彪这六个字,反复在耳边响起。
他不清这究竟是庞大彪醉后的胡言,还是借着酒胆漏的真言。
又或者,是他察觉到了什么,特意借着醉意来试探自己?
庞大彪对陈将军的忠心,林川从未有过半分怀疑。
可将军对王爷的心思,对这大乾王朝的态度……
他却有些看不透了。
西梁城一役背后藏着的龌龊,王爷那步步算计的私心,还有将军醉酒后那句“卸甲归田”的叹息……
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翻涌,拼凑出一张模糊不清的网。
他来到校场上,活动了几下筋骨,打了一套拳。
刚打完半式,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纤细身影款款走来。
“砚秋?”
他收了势,额角已经微微出汗。
见是秦砚秋,便笑了起来。
“将军。”秦砚秋端着只素木托盘,快步走近,托盘上一碗醒酒汤还冒着热气,“听闻将军昨夜饮了酒,砚秋……熬了些醒酒汤送来。”
林川看着那碗温热的汤,又看了看边刚泛起的鱼肚白,不由得诧异起来:
“你怎么这么早?这时候灶房怕是还没生火吧。”
秦砚秋的耳尖腾地红了,垂着眼轻声道:“砚秋……夜里没睡好,想着也无事可做,便……便自己生了火熬了。”
林川接过汤碗,触手温热无比。
他仰头几口饮尽,酸甜的汤汁滑入喉咙,顺着胸膛暖下去,确实驱散了不少酒气,连带着脑子都清明了几分。
她哪里是没睡好,分明是揣着心事,一夜都在等着他醒。
“砚秋……”他开口道,“你这么对我,我……”
话没话,秦砚秋便打断他。
“将军不必多言。”
她抬起头,眼睫轻轻颤着,“砚秋知道分寸,不会给将军添麻烦的。”
林川被她堵得一怔,忍不住挠了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将军……何意?”
秦砚秋抬起头,目光炽热地望着他。
“砚秋,你是一个好姑娘,我生怕委屈了你……”
“砚秋不委屈。能帮将军分忧,能看谷中百姓安居……”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心里欢喜得很。”
“我的委屈,不是这个意思……”
“那将军的委屈,是哪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
林川迎着她的目光,心头一热,纠结了半晌,索性一拍脑门,直截帘道:“砚秋,我知道你心里喜欢我……”
秦砚秋的脸“腾”地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脖颈,她慌忙低下头去。
“我也喜欢你啊。”
林川看着她窘迫的模样,开口道,“你这么好的姑娘,我要是不动心,那岂不是……连和尚都不如了?”
“和、和尚?”秦砚秋抬起头,眨了眨眼。
她没听懂这个比喻,却听懂了话里的温度。
林川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我总怕委屈了你。你是官家姐,自幼娇养,跟着我在这铁林谷里吃苦……还有我这身份,如今局势不明,前路更是难料,我怕……怕给不了你安稳,更怕……对你不公平。”
秦砚秋涨红了脸,低声问道:“如何会……不公平?”
“你知道的,芸娘……芸娘她……”
话到嘴边,却又顿住。
晨风吹过校场,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飞过。
秦砚秋的裙角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纤细的脚踝。
她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却依旧抬着眼,静静地等他下去。
“芸娘是我的妻子。”
林川终于出口,“她是村里长大的姑娘,性子温厚,陪我走过最难的时候。”
他看向秦砚秋,目光里带着歉意:“我知道你是官家姐,你父亲是同知大人……若是让你跟着我,既要屈居人下,还要受旁人指点,你父亲那边,怕是也绝不会同意。这对你来,太不公平了。”
秦砚秋静静地听着,心头却是鹿乱撞般。
直到林川完,她才轻轻摇了摇头:“将军,砚秋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芸娘与将军自青梅竹马,砚秋如何比得了?芸娘心地纯真善良,她的好,砚秋看在眼里,也敬在心里。”
她往前走了半步,晨光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目光如水:“我爹是官,可他这个官如何得来的,砚秋和将军都知道……砚秋看中的,从来不是什么官家姐的身份,也不是将军的名头,至于名分……”
她顿了顿,脸颊又泛起红晕来:“砚秋只知道,每日待在将军身边,看着铁林谷越来越好,看着百姓们有饭吃、有衣穿,心里……好踏实。”
一番话,的林川感动莫名:“砚秋……”
她迎着林川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至于公平……砚秋觉得,能留在想留的人身边,做想做的事,对砚秋来,就是最大的公平。”
林川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比谁都通透的姑娘,张了张嘴,刚想什么,却被秦砚秋递过来的帕子打断。
帕子上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是她刚才一路攥在手里的。
“将军,先擦擦汗吧。”她轻声道,“醒酒汤若是管用,砚秋再回去熬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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