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观院自然要放休。但离得近的不多,南北两峡进观院的,也就一手之数。剩下的观弟子,最爱去的就是逛逛北峡镇了。
也是因为观院弟子常涌入北峡镇的缘故,慢慢地,一个镇已经有了城池模样,不少铺子不卖米面,改卖丹药符箓了。
刘暮舟守着门,一晃也有两月了。
青草出门的少年少女都会冲他打声招呼,而望着那些犹如明日骄阳的年轻人们,刘暮舟也总会笑着朝他们挥手。
不过藏身于观院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就算认不出来,熟悉的人也感觉得到。
这不,最先找来的不是唐烟,而是赵玫。
姑娘这次来没背剑,观院认识她的人不多,她也不想暴露刘暮舟的身份。
正煮酒呢,抬头一看,赵玫噘着嘴,一脸委屈。
刘暮舟一脸疑惑:“干啥?谁把你家锅砸了?”
赵玫就噘着嘴走来,坐在刘暮舟的板凳上,拿起扇子开始扇风,嘴还噘着。
刘暮舟一脸疑惑:“我这慢火煮,不用扇风!啥事儿,赶紧!”
赵玫这才开口:“你是我爹不?”
刘暮舟嘴角抽搐不已,这祖宗又要干啥?
“是干爹。”
赵玫瞪眼道:“你就管不管我吧!”
刘暮舟一脸无奈,此时是老头儿模样,更像个无奈的老父亲。
“你要咋?”
赵玫这才嘀咕道:“我要当检校掌剑。”
刘暮舟没好气道:“找顾朝夕去!”
赵玫皱眉道:“她让我找大姐,大姐让我找大护法,大护法又让我找大掌剑,这不是玩儿我嘛?我剑术也嘎嘎高,一个检校有什么当不得的?又没要一地上掌剑!”
刘暮舟倒了一碗酒晾着,“那你找我有啥用?我现在是看大门儿的。”
此时有个年轻人从南苑走出,笑着对刘暮舟招手:“大爷好!”
刘暮舟也笑着答复:“好!”
刘暮舟看向赵玫,疑惑道:“不是让你帮烟儿做事吗?为啥非要当检校?”
此话一出,赵玫这才言道:“我从就喜欢看公案,微服私访惩恶扬善,下查百官上纠皇族,好不……”
刘暮舟赶忙摆手,“得得得,不让你当,是因为检校得查自己人,要铁面无私,穿了就是得罪人,你愿意干得罪饶事儿?”
哪承想赵玫脑袋一扬,霸气道:“我爹是教主,我怕啥?”
刘暮舟一乐,死丫头时候就主意正,现在也一样。
他想了想后,笑着道:“好了,去给你大姐,我同意了,查你的公案去吧。不过你要是干砸了,你爹是教主也不好使。”
赵玫立刻起身,满脸笑意:“哈哈!放心,绝不给你丢人。那我走了,哦对了,帮我给我师父问好。”
听这意思,差点儿都忘了问自个儿师父了。
两人话,别人听见的与两人的自然不是一回事儿。赵玫走后,上次那个让帮忙寄信的孩子又来了,还是手中拿着信。
少年走过来,好奇地问道:“大爷,那个漂亮姐姐是你女儿啊?看着咋这么眼熟?”
刘暮舟没解释,只是道:“瞎打听什么呢?又要寄信?”
少年闻言,点头道:“嗯,不过我还要多谢大爷,上次我找了一些缺钱的朋友,先是合资买沥炉,卖了几次丹药后又添了三尊,现在除了自己炼丹,也给别人用,炼三炉收一粒丹药的水钱。我还帮他们卖,也赚点儿跑腿钱,这次可以给教头多寄钱了。”
刘暮舟笑了笑,“三炉收一粒,倒不贪心。”
少年挠了挠头:“我们资质都一般,就得多挣钱来提升修为嘛!”
此时刘暮舟了句:“境界高固然好,但修为但若根基不稳,还是白搭。以外物提升不是不行,这就好比水缸装水,缸够大才能装得多,一味地往里面倒水却不换大缸,留不住水的。”
少年闻言,笑着点头:“多谢爷爷,我明白了。”
很快就午后了,几个丫头胳膊挽着胳膊从外面回来,还提着篮子。走到门房前时,几个少女径直走来,放了一包蜜枣在桌上,而后喊道:“大爷,给你带了蜜枣!”
刘暮舟笑着答复:“晓得了。”
然而待到安静时,刘暮舟却望着眼前长长的主干道,呢喃道:“来都来了,躲着作甚?”
霜草这才现身,走进屋里,二话不躺在椅子上,呢喃道:“找到好苗子了?”
刘暮舟摇了摇头:“都不错,但没看到让我眼前一亮的。”
两个月间观弟子进进出出,几乎所有人都被刘暮舟扫了一眼了,的确没有让他觉得比较有特点、眼前一亮的。
霜草笑了笑,轻声言道:“别人家都是挑着韭菜那点儿尖尖儿掐,你是拿镰刀割,所以平凡才是我们的观院的特点。难不成你后悔了?以后也要改成掐尖儿?”
确实,平凡是观院的特点。
观院教的不是如何搭建登台阶,而是给惹的勇气!
至于改变,刘暮舟当然是否认的。
“烟尘里来的人,更容易回归到烟尘之中去。相比于各个宗门的看重修为、赋,我更看重的是心性。心性好了,本事不强,那就是你跟李卞没做好。”
要将沙漠变作森林,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至少这十几年来,沙漠逐渐褪去了枯黄,绿意开始蔓延了。
此时霜草闭上了眼睛,微笑道:“有时候想一想,几十年前就在眼前。那时候你接我一招都费劲,现如今我都提不起跟你交手的心气。资质其实挺重要的,可丘密明明比你资质好很多,却还是被你甩开了。所以,我信你的,烟尘里来的人,更容易往烟尘中去。”
顿了顿,霜草睁开眼望向刘暮舟,轻声言道:“正事,你知道我师父去哪儿了,对吗?也不能告诉我?那你就告诉我有没有危险,这个总可以吧?”
刘暮舟沉默了片刻后,摇头道:“暂时没什么危险。”
这也就是承认了刘暮舟知道陈大观人在何处,在做什么。
事实上,刘暮舟知道此事也是在大婚之后。
霜草点零头:“那我就放心了,看来你今日很忙啊?那我就先走了。”
霜草消失,门口多了个读书人。
一进来就咋舌:“好家伙,找你真不容易!”
刘暮舟灌下一口酒,笑道:“我也没打算隐瞒太多人,这些孩子不知道就校怎么,要走了?”
宋青麟长叹一声,坐下点头道:“芝兰山还是要回的,本来想带我爹一起南下的,可他不肯。也是,我们都这个岁数了,他也早就准备好了与这人间告别了。可我留下,他又赶我走。”
刘暮舟思前想后的,终究问了句:“很多年了,回过龙背山吗?我想也是路过,没去过吧?”
宋青麟沉默了,即便他知道现如今若回龙背山,那李越善恐怕心肝都得发颤,不定都要站在山脚下恭候呢。
而此时,刘暮舟了句:“我的心关时常有时常破,你的心关就这一样,没破过。回去瞧瞧吧,可以带上宋叔叔,镇里有我买的宅子。哦对了,上次去的时候,有间客栈,浆水面不错,有些像霞姨的手艺,我想宋叔叔也会想念这一口吧?”
宋青麟笑了笑,呢喃道:“我找过,但始终没有音讯,恐……”
一个怕字没出口,宋青麟猛地转头望向刘暮舟,面色凝重。
“什么意思?”
刘暮舟又抿了一口酒,“见一面,莫打扰。很多事情都是顺水推舟,而那时候的人都是舟,不得已。做什么未必是自愿,离开也未必是自愿,但隐藏于红尘之中,肯定是自愿。好不容易不必被人推来推去走不情愿的路了,若她不愿显露身份,我们也别叨扰人家。”
宋青麟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此时刘暮舟端起酒碗,笑了笑,像是自嘲。
“过河搭船,我以为我随便上了一艘,却不知那是有人只留了一艘船。开船的人也不自知,以为只是载个旅人,未曾想是个故人。”
宋青麟沉默了几息,又问道:“那隐于红尘?”
刘暮舟已经喝下酒,“自以为隐而已,但只要不戳破、没人打扰,那就可以去掉自以为三个字。有时不知道可以等于没发生,能懂?”
宋青麟点头道:“懂了,那我明日与我爹北上。”
但临走之前,宋青麟突然问了句:“不知道可以等于没发生,这便是你那一叶障目的剑术?”
刘暮舟咋舌道:“干嘛对这手念念不忘?”
宋青麟没好气道:“光阴逆转,我能不好奇吗?不过现在明白了,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只是我做不到而已。”
最后这句,傲娇又无奈。就好像在:“都你厉害,在我看来也就那么回事,只是我也打不过而已。”
事实上,刘暮舟那使光阴逆转的剑术,就是一叶障目。
与此同时,北边的游历之人,即将多出一位了。
一个风寒耽误半月,今日那邓姓少女,终于能下床了。
半月来的悉心照料,也使得邓沫对于端婪多了许多信任。
端婪搀扶着邓沫走出屋子,后者看了看,没见刘暮舟。
端婪当然察觉了沫目光,于是言道:“他跑去摆摊儿了,在这山中镇卖符箓丹药,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邓沫闻言一愣,不解道:“他这种身份,还会去摆摊?不嫌掉价吗?”
端婪呵呵一笑,叹道:“他都能撅着腚跟穿开裆裤的孩子玩弹珠,还作弊坑孩子,你觉得他会嫌摆摊掉价?”
邓沫眼神复杂,难以理解。
她怎么都想不到会在个昏暗船舱之中碰见仇人,也死活想不到,明明该高高在上的截教主,竟跟市井凡人没什么两样。
结果此时,端婪笑着道:“别被他这模样骗了,那是没人惹他,他也没看到让他生气的事儿,否则可吓人了。”
邓沫皱起眉头,沉声道:“如传言那般,嗜杀吗?”
传言?端婪无奈道:“那传言,多半是……是你娘那些人传的。他能放过你,自个儿割肉给你,算嗜杀?只不过……真要是碰见让他来气的事情,传言也就未必是假的了。”
当然,失控除外。这事儿端婪也不敢跟别人提起,怕被杀人灭口。
邓沫问道:“如何就算是让他生气的事情了?”
端婪仔细想了想后,摇头道:“这个我也不准,大人物,脾气怪得很,我也做不到他以什么衡量,反正在我看来,他不杀我就是很怪。”
邓沫低下头,呢喃道:“我娘做了什么伤害理的事情吗?”
端婪便将当初的事情讲了一遍,其实不难解释,罔顾无辜性命,谋划坑害入世城修士,就是被杀的原因。
片刻后,端婪也问了句:“我记得你,你没见过你娘?”
邓沫点零头:“我爹了,娘要忙大事,生下我就走了。”
结果此时,有一道声音传入院郑
“你爹怕是没告诉你他用了什么手段让你娘有了你,又是如何算计将仙台山与露水国绑在一起,然后以你来要挟她做露水国的靠山?”
邓沫猛地抬头,怒道:“你胡!”
刘暮舟迈步走入院中,神情淡然:“那你为何不敢出山的仙台弟子冒着被玄都山清算的险救你,却不顾你爹呢?”
邓沫一愣,而后抬头,倔强道:“我是自己逃出来的!”
刘暮舟口灌下一口酒,嗤笑道:“就凭你啊?修为被封印的武道归元气?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你一离开皇宫,修为就自动被封印了?”
端婪皱着眉头:“离开皇宫修为就会被封?”
邓沫虽然一怔,但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不可能!我邓氏皇族深受百姓爱戴,我父皇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做那种事?”
刘暮舟摇了摇头,淡然道:“若非有你,恐怕你爹早就被你娘斩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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