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蝶舞新朝
新朝元年孟夏，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盛时，我在太医院后堂撞见赵煜。他穿着便服，袖口沾着草汁，正蹲在地上给一只瘸腿的流浪猫包扎伤口，腰间别着的不再是绣春刀，而是支刻着双生蝶的玉簪——陈昭送他的登基礼物。
“陈大人，”他头也不抬，指尖熟练地系着绷带，“太医院的新药方，是不是该给朕尝尝了？”
我将青瓷药碗放在石桌上，碗里浮着的正是用蝶蛊炼制的解药：“陛下贵为子，不该亲自试药。”
他抬头看我，左眼蒙着的黑缎带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下面淡粉色的疤痕——那是最后一次清除蛊虫时留下的。“在你眼里，朕从来不是什么子。”他轻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不过是个侥幸活下来的复仇者，和你一样。”
远处传来钟鼓声，陈昭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处。她穿着改良后的官服，腰悬金牌，上面刻着“铁血卫统领”，手里还提着个血淋淋的布袋：“赵隐的余孽在城南私设炼丹房，这是他们刚抓的双生子。”
布袋里滚出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后颈贴着符纸，手腕上系着红绳，正是长生教用来标记祭品的方式。赵煜皱眉扯开符纸，少年猛地抓住他的手，瞳孔里的青灰色一闪而过：“仙尊降世，血祭开……”
“闭嘴！”陈昭抽出鞭子，却被赵煜拦住。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银哨，哨声里混着只有蛊虫能听见的频率，少年眼内的青色逐渐退去，茫然地看着我们：“我……我怎么会在这儿？”
我翻开少年的衣袖，内侧用朱砂写着“救我”二字：“他们被下了迷魂蛊，清醒时就会自残示警。”转头看向赵煜，“该用蝶蛊了。”
太医院的炼丹炉再次点燃时，陈昭将赵隐的蛊虫容器扔进火里。绿色毒液与蝶蛊解药混合，炉中升起七彩烟雾，在阳光中凝成蝴蝶形状。少年吸入烟雾后，后颈的蛊虫破体而出，化作灰烬，露出下面新生的皮肤。
“成功了！”陈昭握住少年的手，“以后不会再有人拿你们炼药了。”
少年却突然跪下，对着赵煜叩首：“谢仙尊救命之恩！”
赵煜伸手扶起他，指尖抚过少年后颈：“我不是仙尊，只是个想让下人都活着的凡人。记住，能救你的从来不是神仙，而是你自己。”
酉时三刻，铁血盟传来急报：赵隐出现在城西破庙，用蛊虫控制了数百名百姓，扬言要在子时引动雷，与新朝同归于尽。陈昭握紧腰间的炸药包：“这次必须彻底解决他。”
破庙外的空地上，百姓们被蛊虫控制着围成圆圈，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火把，赵隐站在中央的祭坛上，脚下堆满火药，他的脸上爬满青色蛊虫，看起来半人半鬼。
“赵煜！”他举起手中的水晶瓶，里面装着的是赵煜的血，“看看你的子民，他们都盼着长生，而你却要剥夺他们的希望！”
赵煜向前一步，衣摆扫过地上的符纸：“真正的希望不是长生不老，而是活得堂堂正正。你以为用蛊虫控制他们，就能得到民心？”
“民心？”赵隐癫狂地大笑，“民心就像上的云，风往哪边吹，他们就往哪边倒！只有永生的皇权，才能永远掌控一切！”
子时的钟声响起时，赵隐将赵煜的血泼向祭坛。蛊虫集体发出刺耳的尖叫，百姓们眼中的青灰色骤然加深，火把纷纷投向火药堆。我攥紧袖中的蝶蛊解药，正要冲上去，却见赵煜张开双臂，用身体挡住了最近的火把。
“看着我！”他的声音盖过蛊虫的嗡鸣，“你们的父母妻儿，难道希望看到你们变成行尸走肉？当年陈家被灭门，你们以为真的是因为谋逆？不，是因为皇帝害怕有人知道他的长生秘密！”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有人放下了火把：“我儿子……他才三岁，我不想让他变成药人……”
赵隐挥舞着蛊虫容器：“别听他的！他是想独吞长生药——”
“够了！”陈昭甩出袖箭，正中他手腕。水晶瓶摔在地上，赵煜的血与我的蝶蛊解药混合，在空中画出一道七彩光弧，落在百姓们身上。蛊虫纷纷脱落，化作尘埃，百姓们眨着眼睛，仿佛从长梦中醒来。
赵隐踉跄着后退，蛊虫在他体内爆炸，将他炸成一团血雾。陈昭捡起他遗留的玉佩，上面“隐”字裂痕纵横，与赵煜的碎玉竟能拼合——原来他们才是真正的双生玉佩主人。
“结束了。”赵煜擦去脸上的血污，望向东方渐白的空，“从今起，不再有长生教，不再有蛊虫，不再有皇权高于一切的谎言。”
新朝元年秋分，赵煜在太极殿废墟前举行登基大典。他没有重建宫殿，而是将废墟改造成百姓广场，祭坛上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先帝的遗诏和双生蝶的图案。
我站在陈昭身边，看着赵煜脱下龙袍，换上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亲手将传国玉玺埋在石碑下。“从今起，朕不再是皇帝，”他的声音响彻广场，“而是你们的执事者，替你们掌管律法，却不再掌管生杀。”
百姓们先是震惊，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个老妇人蹒跚着上前，递给他一个布包：“给您，新磨的桂花粉，闻着像当年陈家的糕点味儿。”
赵煜接过布包，眼中闪过泪光。陈昭别过脸去，假装整理袖口，我却看见她指尖在颤抖——那是我们三人曾经最奢侈的回忆。
大典结束后，我们登上皇宫旧址的最高处。陈昭望着远处的市井烟火，忽然轻笑：“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去塞北开绸缎庄，挂两个红灯笼。”
“现在京城就有最大的绸缎庄。”赵煜抬手替她拂去肩头的落花，“而且比塞北暖和些。”
我摸着胸前的碎玉，它终于在赵隐伏诛那夜拼成了完整的双生蝶。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他们在广场上追逐，手里拿着用蝴蝶翅膀做的风筝。
“知道吗？”我指着空，“心宿二和心宿三又要交汇了。”
陈昭抬头望去，两颗明亮的星子在暮色中闪烁，像极了赵煜眼中的光。他忽然握住我们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比任何星辰都要温暖。
“这次，它们会一直亮着。”他。
秋风卷起落叶，在我们脚边堆成蝴蝶的形状。我知道，真正的新朝不是建立在废墟上的宫殿，而是建立在人心深处的信念——不再有压迫，不再有牺牲，每个人都能像星辰一样自由闪耀。
而我们，作为曾经的复仇者、幸存者、见证者，终将随着双生蝶的翅膀，飞向一个不需要用鲜血奠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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