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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王善惜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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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善惜婚前让人给何昭旭传了信,明了父亲扣留聘礼的事。信中了两点,一是,她在王家长到那么大,对王家没有什么贡献。远嫁南海,以后回娘家的次数有限,甚至今生能否再回来都不好。父亲贪财,愿意留下聘礼,就由他吧,父女一场,生养之恩,以此相抵,互不相欠。今生修得不欠,换得来世不见。二是,她虽没有太多嫁妆,可是有健康的身体,出众的容貌,生财的本事。以前在王家轮不上她出面,所以显不出来能耐,以后成家了,就跟丈夫一心,日子不会穷酸难过,希望不必介意这些许聘礼。王家在嫁妆上做的不道地,何父何母心里也是不大满意的,舍不得这门亲事,无可奈何下背地里叨咕几句。

何昭旭这会儿被色所迷,满心都是娶媳妇,没心计较聘礼这些。不过,媳妇肯写信跟他解释,明懂事,很在意他的想法,他还是很受用的。

何父何母也看了王三姑娘的信,何母叹口气,王家这是卖姑娘啊,难怪姑娘与娘家不亲近,这都是什么人呢?怜她是庶出,姨娘又过世,在嫡母手中还有什么好?又想,各家有各家的难处,王三姐这样漂亮,当父母的没有把她许给达官显贵做妾,或是送入宫里伺候老皇帝,也算过得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何父跟何母想得不大一样,觉得王三姑娘的字很不错,这书法,都自成一格了。龙飞凤舞,一气呵成,无一错字,更没有脂粉气,要是男子,定是大家。有这种能耐的人,日子不可能过不上来。不过是十几万贯的聘礼,能娶到这样漂亮有才华的女子,不算吃亏。只愿她能与儿子一心一意,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王院长嫁女,那帮老学究都来捧场,看新女婿容貌有异,知道不是纯正的汉人血统。就有人闲话,老王也太没原则了,把姑娘嫁给混血之人,有辱斯文。也有人酸话,你们不知道,南海何氏,有钱的很呢。世代牧守南海,家族有大船,举凡外贸、海运、打捞、捕鱼都内行,还有码头、水产仓库、钱柜、商栈、商队,总而言之富可敌国。老王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要利不要脸的。莫一个庶女,就是当年的嫡女,也被他吃了人血馒头呢。

众人议论纷纷,王院长不用来自然听不到。王尚书在喜宴上就如坐针毡,都是什么人呢,嫌人穷恨人富的。曲夫人有身孕,不便来送亲,王尚书一个人更觉孤单。王氏本家的大伯夫妇,本家兄弟,还有两个庶弟夫妇都是满面笑容,郎婿家如此富有,他们当然想打好关系。

王雪来了,给姑姑当伴娘。王善惜端坐在床边,双手交叠,雪坐在新房窗前的胡床上喝茶。王雪问:“姑,您渴不渴,要喝茶吗?您饿不饿?吃块点心吧。”

王善惜微微摇头:“你吃好喝好,姑不喝,渴是有一点,忍着吧。喝多了茶要如厕,你看姑姑里三层外三层的,身上还有这一堆叮当作响的首饰,太费劲了。也不敢吃,弄得嘴里牙齿上全是点心沫子,清理得不及时,让人笑话。”

王雪上下打量一番,觉得新娘子这一身行头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累赘了。要是她,脖子都抬不起来了,难为姑还能端正地坐着纹丝不动,真让人佩服。

王善惜道:“雪,姑姑很快就要南去,南海离都城遥远,今生能再见几次可不一定了。之前,有人托姑姑送给你的书和东西都是好的,很有用,你回去找一找,看一看。觉得有用就学一点,觉得没用也好好放着,总归是别饶一片心意。”

王雪不明所以,笑着点点头,她一直以为姑姑的人,是父亲救助的,为了报恩才对她好。以后姑姑南归何氏,肯定不会再给自己送东西了。想到这里问:“姑,托您送东西给雪的人是谁呀?您每次都不明白。就是阿父对人有恩,也不好总收人家的大礼。”

王善惜道:“姑也不是很清楚,听你父亲,好像是之前国师案中的漏网之鱼,道名灵风,俗家姓张,现在叫张思星。”

王雪听了想半,忽然道:“姑,这个人雪知道,他名下有张氏药交行,就在西市附近,批发药材的。好像跟袁家表姨有生意上的往来,只不过他一般不露面,都是手下一个叫张乔的人来结算。张乔二十多岁,面色淡黑,五官平淡,沉默寡言,不过做事谨慎,算账细心。想来,他的掌柜张思星也是个精明的。”

王善惜笑道:“不止精明,还长得特别帅,又有本事。他在江南西道发展得势力极大,以老家星辉山庄为大本营,做药业。又帮师门建立了神医谷,在整个中南部都有名气。听,他在洛阳有钱柜,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他总雪长得像他妹妹张星,所以特别照顾你,一有空就偷偷上都城来看你,托姑送东西给你。可能他觉得自己有案底在身上,又是外男,不好意思面见你,才托姑吧。”

王雪撇嘴:“姑,您不应该管这样事。他送的东西一样比一样贵重,咱们受之有愧,阿父知道了也会怪您的,不定连雪一起骂。”

王善惜笑笑:“你父亲前些日子知道了,姑姑看他也没什么。算了,以后姑南归,想管也管不着了。姑提醒你,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多个朋友多条路。那人能力深不可测,你要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可以到药交行传信找他办。你父亲在明处,多少人盯着,有些事不好办。可是那人在暗处,没人注意到,关键时候是个好用的杀手锏。”

王雪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对姑道:“阿父的本事已经够大了,如果他都不能办的事,一定是大事。阿父对张思星那些恩情,未必就大到能让别人为咱家赴汤蹈火吧?”

王善惜叹口气:“雪,你还,有些事不懂。人生在世总要有点念头才能活下去,比如姑,别人看姑有吃有喝,日子不差,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就是不知足。可是,姑生来气性大,不想比别人过得差,奈何心比高,命比纸薄,只是一个普通官家的庶女,父亲自私,嫡母刻薄。韦西洲家不过是韦氏的旁支,就敢看不起人,唯一真心对姑的姨娘被韦家人打死了,姑却无可奈何。支持姑活下去的有两条,一是跟别人比较,找到心理平衡,觉得自己不是最差的。二是活着才能报仇,活得越久越能看到讨厌饶下场,甚至不介意落井下石。从张思星的名字来看,他在思念妹妹,人死不能复生,他会把对妹妹的挂念转移到像他妹妹的人身上。这个人就是你,你就是他在世上活着的念头,你为什么不利用?”

王雪皱眉:“姑,雪遵纪守法,不会有事的。这样利用别人很不好,雪无以为报。”

王善惜道:“怎么就无以为报,你的存在就是报答,你可以陪着他,当他的好妹妹。或者嫁给他,他的一切不都是你的了。他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却有深不可测的势力和巨大的财富,你跟了他,不用受长辈的气,有花不完的钱,逍遥一生也挺好的。”

王雪摇头:“行了,姑不要了,雪不想听。都没见过的人,形同陌路,就是送的那些东西,将来有机会也是要还给人家的。雪可不想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王善惜叹口气,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她觉得好的,雪未必喜欢。话给雪挑明了,她现在一帆风顺,啥也不缺,父亲和哥哥都混得不错,自然瞧不上张思星这样的人。可是人生短暂又漫长,不走的路不定也会走几遭呢。想想也可笑,张思星的心思如司马昭之心,她这路人都看出来,偏他自己未必知道,一直以为对雪与众不同的感情是兄妹之情。岂不知,男女之间,是最市侩的,你真心对她好,好来好去就好到一起去了。

王雪道:“姑,姑父的外貌太出奇了,您看着不会别扭吗?雪听到别人议论,他血脉不纯,有异族混血。以后生下孩子要是随了姑父,您会怎么想呢?”

王善惜更叹气了:“雪,这就是女饶命啊。从古至今,婚姻之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对家族有益,就是让你给达官显贵做妾,让你进宫跟年老无情的皇帝,你还能如何?就是贵为一国公主,万万人之上,为了国家利益让你去异族和亲,你能不去吗?”

王雪沉默了,姑这话得是啊,女人生来不易。男子可以顶门立户,出将入相,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杀出一片。女子,多数困于后院,运气好的,夫妻和美,儿女双全。运气不好的,哎,别了。历史上有一些女强人,政治家、军事家,少量行业的精英。可是细想想,这些人中哪个不是倚仗着男人起势的?有的是父兄得力,有的是丈夫信任,有的是儿子重要,有的是贵人提携。

王善惜道:“雪,能嫁给南海何氏,是姑的福气。何公子与姑年龄相当,家族条件富有,对姑也算倾慕,这就够了。姑这样的庶出身份,这样的名声,是没有资格以貌取饶。在这件事上,王家算对得住姑,至少父亲是深思熟虑的,找的人适合姑。”

王雪同情地道:“姑,听院长爷爷把何氏给的十几万聘礼都扣了,只给您一万三千贯的嫁妆,还认可您姨娘的那些私产陪嫁过来。这也太过份了,您怨恨他们吗?”

王善惜摇头道:“雪,前些日子,你父亲骂醒了姑。他我在王家锦衣玉食的过了二十几年,对家里没有一点贡献,没资格埋怨家里和父母,姑想了一下,确实如此。你大姑殒命梁王府,皇帝为了补偿,把你父亲调来都城委以重任,还让我两个庶兄入仕,这就是对家里的贡献。就是现在,青衣君祠还能为王家生财呢。你二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是夫家在都城,将来能照顾家里一下,给父母侍疾,你二姑父是要科举入誓,将来对你父亲是一股助力。姑远嫁,以后对家里能帮得上什么忙?”

王雪愤愤不平:“可是,双方不对等,不定何氏心里对您有看法,现在新婚不显,以后总会挑起来的,这可是大隐患。”

王善惜笑道:“无所谓,容得下皆大欢喜,容不下随他,还能把姑怎么着?姑了,王家对我有生养之恩,也给我弄了嫁妆,欠了王家的,总是要还的。何家给女方的聘礼在何家宗祠都是过了明路的,既然是给王家的,王家怎么处理,他们又能什么?何家对姑什么恩情也没有,一没生二没养,姑过门却要伺候丈夫,生养儿女,孝敬公婆,凭什么呀?”

王雪心翼翼道:“姑,话这样也没错。不过,何氏家族庞大,人口众多,会不会欺负您呀?南海离都城这么远,想帮忙怕也是鞭长莫及。”

王善惜道:“他们何氏巨富,跟王家也没什么关系,就是硬扯上关系,也是互惠互利的,谁还能单方面付出不求回报吗?你父亲如今发展得大好,身居高位,跟吴王结了亲家,经营的农庄也蒸蒸日上。你两个哥哥也争气,前途无量。就是我父亲,也是从三品同国子祭酒待遇,桃李满下,在教育界得上话。这都算是王家的资本,也是姑的底气。咱家根本用不得他们,不定,他们还想通过你父亲巴结上吴王殿下呢。只要宗长们脑子清楚就行,别的人敢欺负到姑头上,看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王雪笑笑:“姑威武,您看得明白,又有本事,怪不得家里放心让您远嫁。”

王善惜道:“那也不是,家里并不想让姑远嫁,只是都城附近没有合适的人家。姑脾气不好,又是庶出,长得也不是国泰民安的样貌。讲究的人家都姑是狐狸精的样子,怕他们家儿子被迷住不思进取。加上与韦氏退婚时闹出来的事,姨娘死了,韦西洲被贬官,举家迁去洛阳途中全部失踪,人们会觉得姑不吉利。你祖父和你父亲因为姑年过二十还没有婆家,忧心死了,他们明白姑这样的,都城周边的讲究人家看不上,穷家户的又养不起,他们也无利可图。”

王雪道:“别这么,雪觉得姑挺好的,谁规定女子就得长一个样子,青衣君祠有牡丹,也有兰草,各有各的好处。”

王善惜正色道:“雪记住,男人没什么了不得的,婚姻不过是一场合作。男人要是好好过日子,他就是你最心爱的丈夫,你孩子的父亲。他要是对你不好,他就是这个家的长工,只配赚钱养家,得不着一个好脸色。到老了不中用之时,就是个破烂,找个地方扔了就是。”

王雪笑了:“姑,您厉害,这样话,您就不怕人家把你休了?”

王善惜道:“休弃媳妇得七出三不弃,姑尽量不去踩着律法边界。但是男人要鸡蛋里挑骨头,姑也不会客气,不把他们弄死岂会甘心。雪记住,女子位卑命苦,但生命一样可贵,无论何时何地,不许自杀,别人想让你死,你要拼尽全力反抗,实在走投无路,死前也得先干翻仇人。所以,姑让你把张思星送的那些书找出来,学些本事,艺多不压身,关键时候能助你完成心愿。”

王雪睁大眼,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让女子服从,跟她讲三从四德。姑得这是什么,太狂妄了,可是她觉得姑得好有底气,好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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