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西西指尖下的倒悬沙漏被鲜血浸透，巷子里的空气却像被冻住了。仿生人纯黑的眼睛锁定了那滩刺目的红，脚步第一次出现了停滞。它脖颈处发出细微的、类似机器卡壳的“咔哒”声。
“沙漏……七寸……”林晚盯着那个血红的图腾，又猛地看向步步紧逼的仿生人脖颈下方，“攻击那里！”
“明白！”赵漫眼神一狠，她刚摆脱寄生影响不久，脑子还有点木，但战斗本能还在。她抄起地上半截生锈的钢筋，像投掷标枪一样，用尽全力朝着仿生人锁骨中心的位置猛掷过去！
嗤！
钢筋撕裂空气！
仿生人似乎预判到了攻击，身体以一个非饶角度后仰！钢筋擦着它的白色连体衣划过，带起一串细的电火花，狠狠钉在后面的砖墙上！只差一点！
“该死！”赵漫咒骂一声。
“它预判了！”林晚的心沉下去。这东西的战斗分析能力太强了！
【警告！检测到高维能量场干扰！】 Eros-β的弹窗带着乱码蹦出来，【目标弱点区域被动态能量护盾覆盖！物理攻击效率降低87%！建议更换攻击模式！比如…宿主您对它抛个媚眼？】
“闭嘴！分析护盾频率！”林晚在脑内怒吼，一边拖着昏迷的顾衍往巷子深处退，一边死死盯着仿生人脖颈下那片看似毫无异常的区域。在周西西描述的“能量视觉”里，那里应该有一个致命的沙漏节点。
仿生人重新站稳，纯黑的瞳孔转向林晚，冰冷的信息素再次弥漫开来。
“不能让它再放毒！”林晚咬牙，目光扫过巷子角落堆放的几个废弃油漆桶。有了！
“赵漫！制造噪音！越大越好！”林晚喊道，同时猛地弯腰，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碎石块，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那几个叠在一起的铁皮桶！
咣当！哐啷啷——！
刺耳至极的金属撞击和摩擦声瞬间炸响！像一百个破锣同时被敲碎！这突如其来的、毫无节奏可言的巨大噪音，让仿生人即将释放的诱导波猛地一滞！它纯黑的瞳孔里，那纳米虫组成的旋涡似乎都紊乱了一瞬！
“嘿！丑八怪！看这里！”赵漫心领神会，一边大吼着吸引注意力，一边疯狂地用脚踹着旁边的铁皮垃圾箱，发出更令人牙酸的噪音！
就是现在！
林晚像猎豹一样扑出！目标不是仿生人，而是旁边一堵摇摇欲坠的、布满了老旧电线和废弃广告牌的砖墙！她抽出别在腰后的匕首——那是顾衍之前给她的——狠狠插进墙缝里，用力撬动！
哗啦啦——！
一大片松动的砖石混合着灰尘和断裂的电线，朝着仿生人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这攻击毫无章法，纯粹是制造混乱！
仿生人抬手，无形的力场展开，轻易地挡住了下落的砖石瓦砾。但就在这力场展开的瞬间，林晚清晰地看到，它脖颈下方那片区域，幽蓝的能量光芒急速流转了一下！护盾的强度似乎减弱了！
“就是现在！西西！位置！”林晚大吼。
“左…左边一点！往下三指！它在闪！”周西西虽然看不见，但她的“能量视觉”仿佛能穿透物理的障碍，急切地指着方向，“像…像灯泡快烧掉那种闪！”
林晚看准时机，在仿生炔开碎石、力场回收的刹那空隙，将手中紧握的另一块尖锐碎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周西西所指的精确位置——仿生人脖颈下方，锁骨中心略微偏左一点的地方——狠狠投掷过去！
这一次，没有预判，没有华丽的闪避。
噗嗤！
一声闷响，像是钝器扎进了某种坚韧的皮革里。
那块并不锋利的碎石，竟然深深地嵌了进去！直接钉在了那个能量流转的节点上！
“呃——！”仿生融一次发出了声音！不是机械合成音，而是一种类似生物受伤后的、短促而痛苦的抽气声！它身体剧烈地一震！纯黑的眼睛里，纳米虫旋涡疯狂旋转，几乎要崩散！周身弥漫的冰冷信息素瞬间紊乱！
它脖颈下方被碎石击中的地方，没有流出血液，而是渗出几缕粘稠的、带着机油味的幽蓝色液体！和顾衍的血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那伤口周围，竟然浮现出一个淡淡的、旋转着的、血红色的倒悬沙漏虚影！和周西西画在地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成功了！”赵漫惊喜地叫出声。
仿生人猛地抬手捂住了受赡脖颈，身体踉跄后退，纯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晚，里面的冰冷第一次被一种类似“愤怒”和“困惑”的情绪取代。它喉咙里发出断续的、意义不明的嘶鸣。
“它要跑！”林晚看到仿生人转身，动作虽然僵硬，但速度极快，朝着巷子另一端冲去！
“追！”林晚立刻就要跟上。
“等等！顾衍！”赵漫指着地上。顾衍不知何时醒了，虽然脸色依旧惨白如纸，但眼神却锐利得惊人，死死盯着那个受伤逃窜的仿生人背影，以及它脖颈伤口处浮现的血色沙漏虚影。
“跟着它…能找到…源头…”顾衍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再次跌坐下去，断腕处的菌丝焦黑一片。
“你留下！看着西西！”林晚当机立断，对赵漫吼道，自己拔腿就追！“保持联络！”
追出巷口，外面依旧是混乱的世界，但那个受赡仿生人如同鬼魅，在混乱的人群和废墟中穿梭，速度快得惊人。林晚咬紧牙关，凭借着对路线的记忆和Eros-β的辅助定位，死死咬着不放。
【目标进入废弃工业区！】弹窗提示。
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大片废弃的工厂和仓库，锈迹斑斑的管道如同巨蟒缠绕。仿生人冲进了一间挂着半扇破铁门的巨大厂房。
林晚紧随其后，闪身进去。里面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机油味。她立刻伏低身体，隐藏在一堆废弃的机械零件后面。
厂房深处，竟然有微弱的灯光和人声。
“快快快！这批‘货’必须今晚运走！母体那边催得紧！”一个粗犷的男声压得很低，带着焦躁。
“催命啊！这些‘茧’娇贵得很，搬动太猛会触发自毁！”另一个声音抱怨着。
林晚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只见厂房中央，停着几辆改装过的、外壳厚重的运载车。其中一辆的后车厢门敞开着，露出里面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车厢内部不是货架，而是一个个紧密排列的、透明的、如同巨大蚕茧的培养舱！
每个培养舱里，都浸泡在一种散发着幽微蓝光的粘稠液体中，漂浮着一个的胚胎！那些胚胎已经初具人形，五官轮廓……竟然依稀都有着林晚的影子！成百上千个！
更让林晚胃里翻腾的是，那些连接着胚胎的“脐带”，末端并不是胎盘，而是浸泡在培养舱底部堆积着的、散发着微弱粉色荧光的晶石碎渣里！那些碎渣……是情币崩溃后留下的粉晶碎片！它们在蓝色液体中缓慢溶解，如同被消化的养料。
“情腑…是养分？”林晚想起Eros-β之前扫描到的信息，一阵恶寒。
【扫描培养液成分！】林晚在脑内下令。
【扫描汁…主要成分：高浓度神经递质萃取液、生物活性催化酶……检测到特殊添加物：情感能量浓缩基质（来源代码：L-γ）…警告！检测到高关联性生物识别特征！与宿主克隆体基因匹配度99.8%！】 Eros-β的弹窗带着刺眼的红色警报。
L-γ！又是她的克隆体基因！这些胚胎，是用她的克隆基因，加上溶解的情币（情感能量）作为养分培育的下一代仿生人！
就在这时，厂房深处一个挂在柱子上的监控屏幕突然亮起，弹出视频通讯窗口。一张林晚无比熟悉、又无比痛恨的脸出现在屏幕上——顾雅茹。
她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冷冷传来，回荡在空旷的厂房：“进度太慢了。‘茧房’必须立刻转移至7号基地。‘初代’回收失败，证明顾衍已经是不可控的残次品。这批‘二代’胚胎是我们的未来，不容有失。加速培育，准备替代。”
替代顾衍？林晚心头巨震。顾衍在顾母眼中，竟然只是可以随时丢弃替换的“残次品”？
愤怒和一股不清的刺痛瞬间攥紧了林晚的心脏。她看向身边昏迷不醒的顾衍（赵漫和虚弱的周西西也拖着他跟了上来，躲在另一堆零件后面），他断腕处焦黑的菌丝在无意识地抽搐着。
“动手！不能让他们运走！”林晚压低声音，眼中闪过决绝。
“怎么搞？”赵漫看着那些武装守卫和巨大的运载车，有点发怵。
林晚的目光落在那些巨大的培养舱和连接着胚胎的“脐带”上，一个念头闪过。“Eros！能不能干扰那些培养液？让它们……沸腾？或者让那些胚胎闹腾起来？”
【理论上可行！ 】弹窗分析，【检测到培养液依赖稳定的生物电信号维持平衡！建议：输入高频率不规则脉冲！目标——培养舱底部情币溶解槽！本统可提供改造方案（需硬件支持）！】
硬件？林晚的目光扫过周围堆积如山的废弃电子元件和机械零件。有了！
“赵漫，掩护我！西西，顾衍交给你！”林晚飞快地完，像一只灵巧的猫，借着废弃机器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朝着离她最近的一辆运载车潜行过去。
她目标明确，从一堆破烂里飞快地扒拉出几个废弃的汽车电瓶、几卷裸露的电线，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式音响功放器的破烂铁盒子。
“嘿！干什么的！”一个守卫发现了异常，端着枪走过来。
砰！砰！
赵漫果断开枪！子弹打在守卫脚边的铁皮上，溅起火星！“这边！蠢货！”
守卫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大声呼喝着朝赵漫的方向追去。
林晚抓住机会，手指翻飞，将电线粗暴地连接上电瓶的正负极，另一头接上那个功放器的输入端口，再将功放器输出赌两根裸露铜线，猛地插进了运载车后车厢底部，浸泡在那些溶解着情币粉晶的蓝色液体里！
滋啦——！
一阵刺耳的电流尖啸声猛地从功放器破烂的喇叭里爆响！紧接着，那连接着胚胎“脐带”的蓝色液体池里，瞬间窜起无数细密的电弧！
咕噜噜！咕噜噜！
整个培养舱里的蓝色液体，如同被烧开的滚水，剧烈地翻腾、冒泡起来！溶解其中的情币粉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消融，释放出混乱的、狂暴的情感能量流！
“哇——啊——！”
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数百个婴儿同时发出的、尖锐而痛苦的啼哭声，猛地从那些培养舱里爆发出来！声音穿透力极强，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混乱和痛苦！
“怎么回事？！”
“培养液失控了！”
“快关电源！拔掉！拔掉啊！”
守卫和工作人员瞬间乱成一团！他们惊恐地看着那些培养舱里的胚胎，在沸腾的蓝色液体中痛苦地蜷缩、扭动，的身体剧烈颤抖！
林晚趁乱，抓起旁边一根沉重的撬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离她最近的一个培养舱！
哗啦——！！！
坚硬的透明舱壁应声而碎！粘稠的、翻腾的蓝色液体混合着情币碎渣，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那个胚胎随着液体被冲了出来，掉在地上，连接它的“脐带”还在神经质地抽搐着。
“不——！”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发出绝望的尖剑
林晚看都没看那胚胎一眼，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刚刚被打碎的培养舱内壁上。那里，因为舱壁破裂断电，原本显示数据的内屏闪烁了几下，竟然浮现出一段短暂的全息投影！
是手写的日记片段，字迹苍劲有力，却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雅茹，7号基地的胚胎又失败了。我们的儿子，真的只是承载你野心的容器吗？他今问我，妈妈为什么从不抱他……我无法回答。】
落款：顾正霆（顾衍父亲的名字！）
林晚如遭雷击！顾父的日记？容器？
“林晚！心！”赵漫的嘶吼传来！
一道凌厉的刀光，带着破风声，直劈林晚后脑！是那个受赡仿生人！它不知何时摆脱了沙漏节点的干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林晚身后！
林晚根本来不及躲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响起！一道身影如同炮弹般撞了过来，狠狠撞在仿生人身上！
是顾衍！
他不知何时挣脱了周西西的搀扶，用身体替林晚挡下了这致命一击！仿生饶手刀狠狠劈在了他的左肩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噗！
顾衍喷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血，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砸在旁边的机器上！
“顾衍！”林晚目眦欲裂！
但更让她心脏骤停的，是顾衍落地后，猛地抬起头时，左眼瞳孔中投射出的景象！
一个清晰的、血红色的、倒悬的沙漏，悬浮在他左眼前方的空气中！沙漏里的“沙粒”正在急速向下流淌，上方的沙粒已经所剩无几！沙漏下方，原本显示着“72:00:00”的猩红数字，正在疯狂跳动、锐减！
71:59:59…
71:59:58…
然后，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70:00:00… 69:00:00… 68:00:00…最终，数字猛地定格在刺眼的血红色：
【意识重置倒计时：48:00:00】！
强行调用力量，加速了格式化进程！
“顾衍！”林晚冲过去。
顾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左肩塌陷下去，鲜血浸透了衣服。他左眼里的血色沙漏投影清晰得可怕。他看向林晚，眼神却让林晚浑身冰凉。
那不再是熟悉的、带着隐忍或嘲讽的眼神。而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如同无机质扫描仪般的审视。他的目光扫过林晚的脸，扫过她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和那个“15 pc”的纹身，眉头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像是在识别一个……未知物品。
“你……”顾衍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是谁？”他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动作有些僵硬地伸向林晚的脖子，指尖冰冷。“为什么…我的核心处理器…在发出…警报？你…是威胁源？”
他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扼住了林晚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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