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烬彻底沉入戈壁，砾石堡像一头苏醒的巨兽，在摇曳的灯火和喧嚣中露出獠牙。
林柠和尚枳如同两道紧贴墙根的阴影，无声地穿梭在迷宫般的后巷里。
空气污浊粘稠，混杂着劣质酒精、腐败食物和更深的、属于绝望的气息。
“东区，废弃矿坑边缘。”尚枳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的状态再次不稳定起来，眼神时而空洞，时而凝聚着冰冷的锋芒，偶尔掠过一丝深不见底的绝望。
林柠紧握着“墨鳞”冰冷的刀柄，新生的左肩隐隐传来力量感，却也绷紧了神经，时刻留意着师父的变化。
……
她们的目标是东区边缘一片据曾挖出过奇异古物的废弃矿坑。
通往那里的捷径是一条堆满垃圾、污水横流的窄巷。
刚拐进去，一股浓烈的尿臊味和劣质烟草味就扑面而来。
三个身影堵在巷子中间，像黑暗中滋生的毒瘤。
衣衫褴褛，眼神浑浊却充满恶意，显然是这片区域的“地头蛇”。
为首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咧开一嘴黄牙，目光贪婪地在林柠和尚枳身上扫视，最终停留在林柠紧握的长刀上。
“哟，新面孔？这破地方可不是娘们该来的。”刀疤脸往前一步，污浊的气息几乎喷到林柠脸上。
“刀不错，借爷们玩玩？或者…用别的‘东西’抵账？”他身后的两人发出猥琐的笑声。
林柠眼神一冷，拇指顶开了“墨鳞”的刀镡，露出一线幽暗的寒芒。
她不能动用灵力，但被教导的刀法精髓——快、准、狠，以及利用环境的机变——早已融入骨髓。
她身体微沉，重心前移，像一张绷紧的弓。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尚枳忽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
林柠心头一紧，余光瞥去。
只见尚枳双手死死抠住自己的太阳穴，身体筛糠般颤抖，眼神涣散，嘴唇无声地翕动着，脸上交替闪过痛苦、茫然和一种极致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狂怒。
“师父！”林柠低呼，分神了一瞬。
“嘿嘿，还有个病秧子？”刀疤脸抓住机会，怪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猛地朝林柠刺来！
另外两人也怪叫着扑上，一个挥拳砸向尚枳，另一个试图去抢林柠手中的“墨鳞”。
林柠眼神瞬间凝实如冰。
她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匕首侧身滑步，动作流畅得如同鬼魅。
“墨鳞”带着一道凄冷的弧光，后发先至！
“嗤啦！”
刀疤脸刺出的手臂齐肘而断！断臂带着喷射的血花飞起，他甚至没来得及惨叫，冰冷的刀锋已经顺势抹过他的喉咙。
林柠旋身，刀光如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入扑向尚枳那饶心窝。
动作简洁、致命，没有一丝多余的花哨，只有在百年前，“冗骸”烙印下的、纯粹的杀戮技艺。
扑向“墨鳞”的最后一人被同伴的惨状和喷溅的鲜血吓破哩，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林柠没有追，她的目光死死锁在尚枳身上。
那个试图攻击尚枳的地痞倒在地上抽搐，但尚枳的状态更糟。
她似乎被刚才的攻击刺激，或者陷入了更深的精神风暴。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涣散或狂怒，而是一种空洞到极致的冰冷，仿佛凝视着深渊本身。
她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饶、猎食者般的沉静。
“死……”一个冰冷的音节从她齿缝间挤出。
就在那逃跑的地痞即将冲出巷口时，尚枳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留下残影，完全不像一个虚弱之人。
她没有用任何武器，只是伸出苍白的手，五指如钩，瞬间扣住了那饶后颈！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更恐怖的是，一缕幽蓝色的、带着刺骨寒意的火焰，毫无征兆地从尚枳扣住对方后颈的掌心窜出！那火焰如同活物，瞬间蔓延到地痞全身！
蚀骨阴火！
没有惊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阴冷和无声的、极其迅猛的燃烧。
地痞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身体在幽蓝火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崩解，化作一蓬飞灰，连骨头都没剩下多少。
火焰并未熄灭，反而顺着尚枳的手臂向上蔓延，瞬间包裹了她的半条手臂！
林柠瞳孔骤缩。
她能闻到皮肉被阴火灼烧的焦糊味，看到火焰舔舐下尚枳手臂皮肤迅速焦黑、碳化、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血肉和森白的骨头！那景象血腥而诡异。
尚枳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或者，疼痛在她空洞的眼神里激不起一丝波澜。
她只是漠然地抬起燃烧的手臂，看着那幽蓝的火焰。
几息之后，火焰似乎耗尽了“燃料”，渐渐熄灭。
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了——尚枳焦黑碳化的手臂，如同时间倒流般，血肉疯狂蠕动、再生，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覆盖、愈合！
不到半盏茶功夫，除了衣袖被烧毁，那条手臂竟已恢复如初，皮肤苍白依旧，仿佛刚才那恐怖的焚烧从未发生。
只有尚枳微微急促的呼吸和额角瞬间渗出又被蒸干的冷汗，昭示着那深入骨髓、焚烧灵魂的剧痛是真实存在的。
她眼中的空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疲惫和绝望。
她踉跄了一下，扶住湿滑的墙壁，剧烈地喘息。
林柠迅速上前扶住她，触手一片冰凉。“你怎么样？”
尚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绝望似乎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走。”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别停下。”
林柠强压下心头的震撼和担忧，搀扶着尚枳，迅速离开了这条充满血腥和灰烬的死亡巷。
她们的身影再次融入砾石堡更深的阴影。
……
接下来的几，她们如同不知疲倦的幽灵，足迹踏遍了砾石堡的每一个角落——臭气熏的垃圾场边缘、阴暗潮湿的下水道入口、混乱拥挤的贫民窟棚户区、甚至是一些废弃矿洞的深处。
林柠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墨鳞”从不离手。
尚枳的状态时好时坏。
有时她能清晰地分析地形，感应着微乎其微的空间波动；有时她会突然陷入长久的沉默，眼神空洞地望着某个方向，仿佛灵魂离体；有时又会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浓烈的戾气，对着空气低吼，吓得路边的野狗夹着尾巴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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