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灵悦的指尖还残留着镜面弹开时的刺痛，初代仙君的低语却比那凉意更渗人：“这是未来，亦或是过去？你若不信，就走进去亲自验证。”话音未落，镜墙突然泛起水银般的涟漪，像只无形的手攥住她的手腕，冰凉的触感顺着血脉窜遍全身。
她甚至来不及抓住腰间的曜灵令，整个人便被扯入镜郑
失重感来得极快，耳畔是风声的尖啸，恍惚间竟与当年被仙侍推下诛仙崖时的轰鸣重叠。
等脚踏实地时，入目是一片混沌的白雾。
白雾翻涌着散开，露出前方立着的身影——是邹云逸。
他着月白广袖，腰间的青玉坠子泛着幽光，却偏生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冷硬的阴影。
“你不该成为曜灵仙君。”他开口时，声音像浸在寒潭里，“你根本不配。”
马灵悦的呼吸一滞，脚步下意识后退半步。
这声音太像了，连尾音的清冽都与记忆里替她解围时的语调重叠，可那双眼却冷得像淬了冰，没有半分她熟悉的温度。
她喉间发紧，想起镜墙里他倒在焦土上的模样，想起他用口型“别怕”时眼底的星子——此刻这双眼睛里，只有她从未见过的厌弃。
“这是……真言试炼？”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忽然想起青鸾过的话。
幻境最擅长撕开裂口，专挑人心最软的地方扎刀，“你不是他。”
“不是么？”虚影向前一步，广袖扫过她的肩，“你以为自己够强？当年被踩碎的曜灵剑，被血浸透的仙侍服，被主祭捏碎的凰契——你护得住谁？”
马灵悦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她想起第一次握着碎裂的曜灵剑跪在血地，想起邹云逸替她挡下致命一击时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想起红绫塞给她蜜饯时“甜的能压过苦”。
那些画面在脑海里翻涌，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她混沌的神智突然清明。
“我护不住过去的人。”她开口时声音发颤，却越越稳，“但我能护住现在的。”她抬手指向虚影的胸口，“你我不配？那我偏要站在最高处，让所有想伤害他们的人，先踩过我的尸体。”
虚影的表情有刹那的龟裂，像被石子砸中的湖面。
马灵悦盯着那裂痕，忽然笑了：“你看，连幻境都知道，我不会退。”
同一时刻，千里外的北冥禁地。
邹云逸的玄铁剑劈开最后一层冰棱，寒雾中飘来一缕若有若无的金芒。
青鸾的指尖泛起青光，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就在附近……但有强大封印。”她的灵识如蛛网般铺开，扫过冰层下时突然一顿，“等等，这气息……”
邹云逸屈指结印，眉间金纹亮起，仙力如潮水般涌出。
冰层突然剧烈震颤，碎冰四溅中，一道熟悉的气息撞进他识海——是红绫的。
他的动作顿住，喉结滚动：“这是……”
“渡魂契的残留。”青鸾凑近细查，指尖拂过冰面，一道暗紫纹路顺着她的法力浮现，“主祭用禁术将她的灵识与凰契绑定了。”
冰层下缓缓浮出一道身影，正是红绫。
她的月白裙裾染着暗紫，眼尾爬着蛛网状的黑纹，像被墨汁浸透的蝶翼。
可就在邹云逸要施法破冰的瞬间，她的指尖突然抽搐了一下——那是她从前偷吃蜜饯被抓包时，会有的动作。
“红绫？”邹云逸低唤一声，玄铁剑的光刃更亮了些。
红绫的睫毛剧烈颤动，原本空洞的眼仁竟泛起一丝清明。
她的唇开合数次，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快……”话音未落，黑纹突然顺着她的脖颈窜向眼眶，她的瞳孔重新变得浑浊，嘴角却溢出一缕血沫，在冰面上晕开暗红的花。
邹云逸的手攥紧剑柄，指节泛白。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红绫体内翻涌，像蛰伏的毒蛇，随时会择人而噬。
冰层下的红绫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黑纹如活物般缩回眼尾，她脖颈绷成弓弦，喉间迸出破碎的嘶吼：“快走！主祭在我体内种下了‘噬魂咒’……不能让他得逞！”这声喊像冰锥刺穿寒雾，邹云逸的玄铁剑“当啷”坠地——他从未听过红绫用这样沙哑的嗓音话，像被砂纸磨过的破锣，却比任何仙乐都让他心惊。
“红绫！”他平冰面，掌心按在她额前，仙力如滚烫的岩浆灌入她经脉。
噬魂咒的暗紫纹路立刻反扑，顺着他的手腕爬上手臂，像无数细针在血肉里钻动。
邹云逸咬碎舌尖，腥甜漫开时神智更清，眉间金纹暴涨三寸，将那些黑丝绞成齑粉：“撑住，我带你出去。”
青鸾的银铃骤响，她指尖掐出滴血的法诀，藏书阁特有的青光裹住红绫腰肢：“契约残片在她心口！”话音未落，红绫胸前的月白布料突然裂开，半枚凰契残片泛着幽蓝微光，正与她心口的黑纹纠缠。
青鸾的指甲刺进掌心，鲜血滴在残片上，那些黑纹瞬间蜷缩：“接住！”
邹云逸单手将红绫捞进怀里，另一只手接住残片。
残片触及掌心的刹那，他识海轰响——是红绫的记忆碎片：主祭掐着她的脖子按在祭坛，紫雾顺着七窍钻进去；她咬断舌尖想自尽，却被禁术强行封了灵脉；最后一刻她看见灵悦的背影，拼尽所有力气在冰层刻下暗号……
“走！”青鸾拽住他的广袖，冰面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邹云逸抱着红绫转身，玄铁剑自动飞回手中劈开冰道，三人身影在寒雾里迅速缩，只余冰面中央那滩未干的血，像朵即将凋零的红梅。
同一时刻，混沌白雾突然被撕开道金缝。
马灵悦踉跄着扶住身侧的石桩，额角渗出冷汗——幻境里的“邹云逸”已经碎成星屑，可那句“你护得住谁”仍在耳边嗡嗡作响。
“不错。”初代仙君的残魂从雾中显形，他的身影比之前更淡，却带着种释然的笑，“当年我站在这里时，被‘不配’二字困住三百年。你只用了三刻。”
马灵悦抹掉冷汗，目光落在他腰间的曜灵令上——和她的一模一样，连裂痕都如出一辙。
“您的试炼……和凰契有关？”
“每一代曜灵仙君，都需以灵魂为引，镇守凰冢千年。”初代仙君抬手，空中浮现出金色契约，“这是我们与凤荒誓约。可主祭……”他的残魂突然剧烈晃动，“他想撕毁契约，将这份责任转嫁给所有仙人。用噬魂咒、用幻灵阵，让万人替他承受魂飞魄散之苦。”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打断了他的话。
幻灵兽撞破结界冲进来，皮毛炸成刺猬状，獠牙上还挂着未消的灵力：“你骗她！当年是你先想挣脱契约，才引得主祭有机可乘！”它转身朝灵悦嘶吼，“别信他！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初代仙君却不恼，指尖轻轻抚过灵悦的曜灵令：“我是失败的先行者。当年我试图用禁术转嫁责任，结果凤凰焚了我的仙骨，只留残魂困在此处。”他的目光穿透灵悦，仿佛看见千年前的自己，“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接过我的责任，继续镇守千年；或是……”
“打破它。”灵悦接口，掌心不知何时多了半枚凰契——正是邹云逸方才接住的那半。
两道残片隔着千里产生共鸣，金芒从她指缝溢出，在地面投下凤荒影子。
幻灵兽的瞳孔骤缩：“这是……凰冢核心的召唤！”
初代仙君的残魂开始消散，他最后看了眼灵悦掌心的光：“答案，在你心里。”
话音未落，灵悦突然踉跄。
她分明站在原地，却听见地底下传来闷响，像有什么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掌心的凰契烫得惊人，金芒顺着血管窜向心脏，她甚至能听见——或者“感觉”到——远处凰冢核心传来的震颤，一下，两下，像在回应她的存在。
幻灵兽突然叼住她的裙角往洞外拖：“快走！凰冢要震了！”
灵悦却站定，望着掌心越来越亮的光芒。
她想起幻境里自己的“护得住现在的人”，想起邹云逸抱着红绫破冰而出的背影，想起初代仙君消散前的笑容。
地底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有细碎的石屑从洞顶落下，打在她发间。
她缓缓抬起手，掌心的凰契光芒暴涨，竟与洞外的光连成一线。
千里外的凰冢深处，那座沉睡了千年的凤凰骨冢，终于有邻一丝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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