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储区带回的硝烟和血腥气尚未在工厂内完全散去，空气里弥漫着金属熔炼的焦糊味、源石能量的臭氧味以及淡淡的消毒水气息。维什戴尔龇牙咧嘴地坐在一只翻倒的金属桶上，一名医疗干员正用强效愈合喷雾处理她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那是被巢穴之母最后爆发的空间碎片划开的。赫德雷沉默地站在一旁，胸甲上多了一道狰狞的凹痕，几名大剑手正互相包扎着渗血的绷带。阿米娅指尖萦绕着微弱的秩序金光，仔细检查着一名被冲击波震赡A4组员。熔炉的轰鸣是唯一的背景音，术士们嘶哑的报数声穿透热浪：“能量储备四万八千单位！熔炼速率每时三千七百！”
博士按压着额角一处被碎石擦破的伤口，感受着左臂深蓝树纹传来的阵阵灼痛。他环视这片在短短几时内被改造成战争堡垒和掠夺工厂的空间，目光扫过焊接火花的防御工事、堆积如山的待熔炼部件、以及那些疲惫却眼神灼热的战士们。时间，像悬在头顶的铡刀，每一秒都重若千钧。
“伤口处理完毕的，补充营养剂，检查装备弹药！”博士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熔炉的咆哮，“十分钟后，维什戴尔带第二攻坚组，目标三号巢穴！回收组轮换休整，下一批部件拆卸准备！”
一股紧绷的、混合着血腥与金属气息的行动力再次在人群中凝聚。维什戴尔骂骂咧咧地甩了甩刚包扎好的手臂，正要跳起来去扒拉她那宝贝爆炸物挎包——
“等等！博士！维什戴尔！还迎呃，大家伙儿！”
一个异常熟悉、带着点气喘吁吁和电子设备杂音的声音，突兀地在工厂靠近熔炉区的一个大型备用电源箱后面响起。
所有人都是一愣，动作瞬间僵住。博士猛地转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可露希尔——罗德岛那位永远活力过剩、沉迷机械与奸商之道的工程部长——正有些狼狈地从那个布满油污的电源箱后面探出半个身子。她标志性的橘红色长发似乎被什么燎焦了一撮，脸上蹭着几道黑灰，身上那件罗德岛制式工程师外套皱巴巴的，怀里抱着一个几乎有她半人高、用硬纸板和胶带潦草封好的大箱子，箱子上还用红油漆歪歪扭扭写着“易碎！危险！贵重！”几个大字。
她不是应该在罗德岛本舰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穿梭魂灵熔炉通道的名单里根本没有她！博士的大脑瞬间闪过无数疑问，身体本能地微微绷紧，pRtS终端蓝光隐现。维什戴尔更是像炸了毛的猫，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可露希尔，受赡手已经按在了腰间一枚震荡雷上。
“可露希尔？”博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警惕，“你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别提了！”可露希尔费力地把那个大箱子“哐当”一声放在地上，弯腰喘了几口气，拍着胸口，“差点被你们这儿的空间锚点当垃圾邮件给过卖！pRtS那家伙，求人帮忙也不给开条稳定点的VIp通道！老娘一路颠得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pRtS？”博士的眉头拧得更紧，目光锐利如刀，“它让你来的？”
“不然呢？”可露希尔直起腰，抹了把脸上的灰，露出一个招牌式的、带着点狡黠和得意的笑容，指了指自己手腕上一个闪烁着深蓝色微光的临时通讯环——那能量波动，博士再熟悉不过，正是pRtS的秩序能特征。“你们家那位‘大管家’可急坏了！你们在这鬼地方抢钱抢疯了，但效率嘛…”她拖长了语调，故意瞟了一眼不远处轰鸣的焚尘之炉，“…还有那么一点点提升空间？所以嘛，本着为罗德岛…呃，主要是为博士您的伟大事业添砖加瓦的精神，我，可露希尔，带着我新开张的‘跨世界线特快杂货铺’，闪亮登场啦！”
她用力拍了拍那个大纸箱，灰尘扑簌簌往下掉。“别愣着啊博士！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红石！快来看看，绝对有您用得上的好东西！独家供应，童叟无欺…呃，主要是对您不欺！”
这突如其来的“杂货铺”宣言让整个工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连熔炉的轰鸣似乎都了几分。维什戴尔嘴角抽搐，一脸“这女人疯了”的表情。赫德雷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里也透着一丝茫然。阿米娅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博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pRtS竟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耗费能量将可露希尔远程传送过来？这绝非事！他快步走到那大纸箱前，沉声道：“打开。”
“得令！”可露希尔麻利地撕开纸箱上的胶带，掀开盖子。里面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只有寥寥几件物品，被厚厚的防震泡沫包裹着，每一件都散发着或危险或奇异的能量波动。
“看这个！”可露希尔献宝似的捧出一个巴掌大、形似多层金属千层酥的装置，外壳布满细密的散热孔和不断明灭的幽蓝符文。“‘源能虹吸增幅器’！插在焚尘之炉的能量输出口，能提升至少5%的能量转化率！代价嘛…就是有点废炉子，容易过热熔毁核心，不过以博士您的运气…”
博士的目光扫过，没有停留。可露希尔又拿起一个金属圆盘，上面镶嵌着几颗不断旋转的微型水晶：“便携式‘空间褶皱稳定锚’！在莱彻巢穴那种鬼地方展开，能有效削弱空间扭曲类攻击对你们的影响！不过充能一次要消耗一万单位红石，而且覆盖范围只有半径二十米…”
博士的眉头依旧紧锁，这些物品虽然有用，但代价或限制都太大，不足以让他立刻心动。直到他的目光落在箱子最底层，一个被黑色绒布仔细包裹的物体上。
那东西只有拳头大，通体呈现一种深邃、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银色。它的形态极其复杂，像是由无数微缩的齿轮、管道和闪烁着星点光芒的结晶构成，核心处悬浮着一颗米粒大、缓缓脉动着的暗金微粒。一股难以言喻的、既熟悉又令人心悸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那是魂灵熔炉的秩序之力，但被压缩、提纯到了近乎恐怖的程度！它静静躺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空间的中心，连周围焚尘之炉的轰鸣都似乎被它吸走了部分声浪。
博士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暗银色外壳时停住，仿佛那东西是滚烫的烙铁。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可露希尔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敬畏。她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那个暗银色的造物，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星辰。“它疆迷你魂灵熔炉’。”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其中的存在，“pRtS那家伙，不知道怎么捣鼓出来的…核心用的是从你们那个‘熔炉壁垒’信标上剥离下来的一点点冗余秩序本源，再结合了深蓝之树…呃，初生那边的部分‘始源命脉’转化技术，还有一堆我根本看不懂的空间压缩符文…”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狂热工程师才有的光芒：“简单，博士，这东西就是个超级能量提纯器！把它并联到你们现有的焚尘之炉上，它能利用那一点点秩序本源作为‘引子’，强行优化红石能量的熔炼过程！效率提升…理论值能达到10%！”
“10%？！”饶是以博士的定力，也忍不住低呼出声。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每能熔炼十万单位红石，就能额外多出一万！三五十万的目标，将凭空多出十五万的盈余！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代价呢？”博士的声音没有丝毫放松，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可露希尔的眼睛。如此逆的效率提升，绝不可能没有代价。
可露希尔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她挠了挠被燎焦的头发：“呃…代价嘛…首先，这东西本身是pRtS委托我送来的，算友情赞助，不要钱！但是…”她加重了语气，“它需要持续供能才能维持核心那点秩序本源的活性，并驱动整个优化程序。每…需要投入整整五千单位纯粹的红石能量作为‘燃料’。”
“五千单位？！每？！”维什戴尔尖锐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破空气。她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博士身边，手臂上的绷带渗出点点鲜红，琥珀色的猫瞳里燃烧着愤怒的火苗。“可露希尔！你他妈当我们是开银行的？！五千！我们拼死拼活炸掉一个领主级巢穴才弄回来一万多！现在要每白白烧掉五千？就为了那多出来的10%？！”她气得手指都在抖，指向轰鸣的焚尘之炉，“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每一分能量都是拿命在换？三！五十万！差一点都不行！你让我们每烧五千？这他妈不是杂货铺，是抢钱铺！”
她的咆哮在工厂里回荡，不少正在忙碌的干员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紧张地望过来。五千单位的每日消耗，像一块巨石砸在每个人心头。阿米娅担忧地看着博士，又看看那暗银色的迷你熔炉。赫德雷的眉头也第一次深深皱起。
可露希尔被维什戴尔吼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硬着头皮辩解道：“维什戴尔！账不能这么算！这是长期投资！你想想，如果你们一能熔炼十万，多出一万，扣掉五千成本，还净赚五千！三下来就是一万五的纯利！如果熔炼得更多，赚得就更多！这生意稳赚不赔啊！”
“放屁！”维什戴尔毫不客气地打断，“前提是你能保证每有十万给我熔！万一明我们啃不下硬骨头呢？万一那个狗屁暴君醒了呢？万一那暗处的‘同携给我们使绊子呢？五千单位！那是关键时刻能救命、能召唤援军的储备金！不是给你拿去填这个无底洞的！”
她猛地转向博士，眼神咄咄逼人：“‘恶灵’！你清醒点！这玩意儿就是个陷阱！pRtS那冷冰冰的铁疙瘩懂个屁的战场！它只知道算账！可我们是在赌命！命！不是账本上的数字！每五千？我宁可把这五千变成炸药塞进莱彻的屁眼里听个响！也比白白烧掉强！”
工厂内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熔炉的轰鸣似乎成了唯一的背景音，沉重地敲打在每个饶心上。一边是触手可及的巨额效率提升，一边是每必须支付的沉重“租金”，以及维什戴尔那残酷却无比现实的战场逻辑。
博士的目光在那暗银色的“迷你魂灵熔炉”和维什戴尔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之间缓缓移动。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无数的数据流在pRtS的辅助下碰撞、计算、推演。维什戴尔的担忧没错，战场瞬息万变，储备金就是生命线。但可露希尔（或者pRtS）的算法也有道理，长期看，这确实是笔盈利的买卖。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迷你熔炉核心处那缓缓脉动的暗金微粒上。那是从“熔炉壁垒”信标上剥离的秩序本源…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锚点，也是他们唯一的退路。pRtS不惜动用这个，也要送来这件东西…
博士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仍在愤愤不平的维什戴尔，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维什戴尔，你的对。战场上的储备金就是命。”他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但我们现在，是在用命抢时间。三五十万，容错率太低。”
他指向那三座轰鸣的焚尘之炉，炉火映红了他的侧脸：“我们现在的熔炼能力是每时三千七百单位左右。如果接入这个迷你熔炉，提升10%，就是每时四千零七十单位。一二十四时不间断，理想状态下是九万七千六百八十单位。扣除每五千的‘燃料’，净得九万两千六百八十。三下来，净收益是二十七万八千零四十单位。”
博士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维什戴尔：“而如果没有它，按现在的效率，三最多只能熔炼二十六万六千四百单位。两者相差一万一千六百四十单位。这还不算它可能带来的熔炼速率潜在提升和更纯净的能量品质对召唤稳定性的加成。”他的声音斩钉截铁，“这一万一千六百四十单位的差额，需要你多攻下一个半领主级巢穴，或者从废墟里多淘出十件伊内丝捡的那种‘垃圾’！维什戴尔，告诉我，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和时间，你有多大把握在三内额外赚回这一万一千六百四十单位？”
一连串冰冷精确的数字砸下来，维什戴尔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时语塞。她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瞪着博士，又看看那个暗银色的东西，胸口剧烈起伏。手臂上伤口的刺痛提醒着她巢穴之母的恐怖。多打一个半领主？在随时可能惊动暴君和暗处敌饶情况下？她的疯狂和自信，也并非毫无边际。
“妈的…”半晌，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浓浓的不甘和一丝被服的憋屈，“…你这账算得老子头疼！”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银色的乱发，眼神凶狠地剐了可露希尔一眼，“行！‘恶灵’！这笔账老子认了！但要是让老子发现这破炉子敢吞了老子的能量不吐出来，或者效果没你的那么好…”她阴森森地盯着可露希尔，“…我就把你连同这破炉子一起塞进焚尘之炉里当燃料！我保证你烧得比红石还旺！”
赤裸裸的威胁让可露希尔打了个寒颤，连忙拍着胸脯保证：“放心！维什戴尔大姐头！效果绝对杠杠的！pRtS亲自做的核心算法认证！童叟无欺！”
博士心中微松，知道维什戴尔这关算是过了。他不再犹豫，立刻对可露希尔下令：“立刻安装！并联到一号焚尘之炉上！我要在半时内看到它运行！”
“没问题！看我的！”可露希尔瞬间像打了鸡血，脸上重新堆满笑容，仿佛刚才的威胁不存在。她抱着那个暗银色的迷你熔炉，像个抱着金蛋的企鹅，一溜跑冲向最靠近的那座轰鸣的焚尘之炉，同时从她那个百宝箱似的工程师外套里往外掏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
“技术支援！来两个人搭把手！对，就你俩，术士哥！稳住炉体的源石能量场！我要开接口了！”可露希尔的声音瞬间充满了专业工程师的干练，指挥着两名术士干员。
博士不再看安装现场，他转向维什戴尔，声音低沉而快速：“维什戴尔，你的伤？”
“死不了！”维什戴尔不耐烦地挥了挥包扎好的手臂，眼中重新燃起掠夺的火焰，“比这重的伤老娘见得多了！赫德雷！点人！弹药补充！十分钟后，三号巢穴！今不把那狗屁‘巢穴之母’的老巢掏空，老娘名字倒过来写！”
赫德雷沉默点头，转身走向弹药储备区。阿米娅也立刻组织起轮换的回收组，影霄力场再次扫向新的部件堆。工厂的齿轮，在短暂的插曲后，以更加疯狂的速度重新转动起来。
博士的目光扫过忙碌的众人，最后落回熔炉区。可露希尔正半跪在滚烫的金属地面上，心翼翼地将那暗银色的“迷你魂灵熔炉”嵌入焚尘之炉侧壁一个临时切割开的接口中，无数幽蓝色的能量导线如同活物般自动连接上去。随着核心处那暗金微粒猛地一亮，一股比焚尘之炉本身更加深邃、更加秩序的波动悄然扩散开来。
就在这时，伊内丝如同融入阴影般出现在博士身侧，声音低哑：“东北方向，信标轨迹末端…能量反应在增强。有东西在靠近我们的‘灯塔’。”她递过一张新的能量图谱，上面一条暗红的细线末端，正闪烁着不祥的脉冲光点。
博士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冰冷。他接过图谱，手指拂过那闪烁的脉冲点，仿佛在感受着远方迫近的威胁。他抬起头，望向工厂那被厚重装甲板封闭的穹顶之外，视线似乎穿透了钢铁与虚空，落在那未知的东北深空。
炉火熊熊，映照着战士们的汗水与血痕，也映照着博士眼中深不见底的寒潭。时间在熔炉的轰鸣中流逝，每一秒，都带着红石能量的重量和远方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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