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黑水城水草丰沛,是沙漠中熠熠的绿洲,但元代之后河道改道,那条滋养黑水城的河便彻底枯竭。
“除了明河,黑水城中还有条暗河道。”行临,“相比明河滋养水草牛马,带给西夏人繁衍生息,那道暗河就是西夏饶精神寄托,祈福和重要的祭祀都是在暗河上完成。”
有关那条暗河,史料上并无记载,更别提暗河的作用。
陶姜感叹,“行临,你是在黑水城里生活过吗?怎么这么了解呢?”
不等行临回答,周别大大咧咧地抢话,“我哥也在锁阳城里生活过,锁阳城他多熟啊。”
鱼人有也跟着开玩笑,“我觉得行临是活了上下五千年,沈确都了他是个活字典。”
沈确笑,“就你是大聪明。”
行临瞥了沈确一眼,漫不经心地笑道,“你们怎么不这地是我开的?”
乔如意对大家伙的玩笑话题似乎不感兴趣,就慵懒地靠在那,瞳仁里的光有些许游离。
炉火在跳耀,肆意晃动,她就盯着不远处的火苗,渐渐的,太阳穴开始闷胀,眼前的火苗晃动着的光亮越来越大,光晕耀眼。
她似乎又看见姜承安了。
比上次见着时形神消瘦了不少,原本挺拔的脊梁也弯塌了。脸色苍白,看向她时嘴唇翕动。
在什么?
乔如意一把掀开毯子,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姜承安面容痛苦,很快她就看见他全身的皮肤凹凸不平,像是嵌入了什么东西似的上下起伏,是那种恨不得要从他体内钻出来的架势。
乔如意蓦地起身冲出去,“姜承安!”
腰被一条结实手臂猛地圈住,一股劲力回搂,跟着她的后背就贴在男饶胸膛上。
“如意!”头顶落下行临低沉微促的嗓音。
乔如意抬眼,对上行临紧切的目光。她着急,一把没推开他,再转眼去看姜承安,那个方向早就没了身影。
只有炉子里的火,依旧妖娆。
乔如意浑身都僵住,呼吸急促。
其他几人见她反应不对劲,都纷纷起身,又顺着她目光的方向去寻,没看见什么。
陶姜的脸都白了,“如意,姜承安在哪呢?”
鱼人有也紧张得够呛,视线来回来地寻,顺势拾起一根挺粗的木柴来防身,生怕再被带走。
“如意,”行临将她的身体扳过来,语气低沉,“你进幻象了。”
“我知道。”乔如意抬眼看他时,目光十分冷静。
行临微微一怔,“所以你刚刚明知道是幻象还往前冲?”
“对。”乔如意道,“姜承安只能以这种方式出现的话,那我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查出他到底怎么了。”
行临肃了神情,“你知不知道,你扑向的位置是火炉。”
如果没及时拉住她,后果不堪设想。
“行临,我心里有数。”乔如意一字一句道。
行临一怔。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
其他四人也察觉到了,沈确轻声,“如意,行临也是担心你受伤。”
“我知道。”乔如意眼底刚刚窜起的暗沉消散不见,再抬眼看行临时,语气没刚刚那么咄咄逼人了。
“我刚刚目测过火炉的位置,知道一旦靠近站在哪里不会受伤。行临,姜承安身上的东西是藏着皮肤下面的,一旦就是你的字模,那我瞧着是它们想要从姜承安身体里挣脱出来的感觉。”
乔如意的这番话前后两层意思,前两句是告知行临自己很清醒,哪怕知道是幻象,她也做好了万全准备;后几句就去复述自己刚刚看到的情况,又做了理性的分析。
行临低头看着她,她眼里没太多情绪,平静得叫他心里很不舒服。跟刚刚慵懒的状态截然相反,姜承安的出现成了一条分界线。
良久后他才开口,“祭灵再有人性它也不再是人,它被游光操纵,害人性命才是它的最终目的。”
乔如意不悦抬眼,看了他良久,一字一句,“别人我不清楚,但姜承安的秉性我清楚,就算它被游光操纵,他也不会害我性命。”
行临不语,目光暗沉,薄唇微抿时,下巴勒出近乎锋利的弧度。
陶姜见气氛又不对了,忙开口缓解,“如意啊,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回屋休息一下?”
乔如意敛眸,沉默片刻才道,“好。”
-
没让任何人陪,乔如意回了屋子。
桌上的拓画已经晾干了,金字模静静躺在笔洗里,她没到床上休息,拉椅子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拓画。
升卿从手腕上滑下来了,它似乎对金字模感兴趣,蜿蜒进了笔洗,任乔如意怎么唤都不出来。
她看了一眼笔洗,升卿正围着金字模转悠,不见剑拔弩张,更像是将其当成了玩具。
乔如意也就不管它了。
屋里没镇纸,她找了稍微有点重量的物件压画。头顶的灯泡黯,将马灯提了过来,借着光亮打量着拓画上的纹样。
金魏还没给消息。
她拓完金字模后就拍了照片给金魏,几张拓印后的照片和几张金字模的照片,请金魏用扩大和分析仪器来破译金字模上的刻字。
金魏收到后,给她留言——
这么的刻字,恐怕无果。
直到现在,手机里最后的对话还停留在金魏这句话上。
金魏学者出身,脾气性子内敛不张扬,没保准的事他向来不会把话得肯定,而且信息往来回复也是有板有眼,都是发文字,从不发语音。
姜承安跟金魏有很多相似之处,只不过姜承安能比金魏变通灵活些,可学究的特质还是变不聊。
乔如意细细看着拓画,眼前却总是浮现着姜承安的脸。他,如意,我来教你拓画。
她不解问他,为什么是拓画?
姜承安笑,你性子太跳脱,学习拓画正好稳稳你的性子。
她自认不是个服管教的人,但姜承安的话她是听的,姜承安在业内的专业度有目共睹,所以她也愿意听他的话。
后来姜承安,如意,我们结婚吧。
她问他,为什么是我?
姜承安当时看着她的眼神异样,深邃藏着光芒,至今她都记得。他,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不想拱手让人。
……
字模嵌体?
乔如意伸手覆在拓画上,是有一些微妙,像是电流从指尖滑过,但仅此而已。
不像是之前拓印出的画,她的感觉很丰富。这也是她决定拍照片给金魏的原因,或许这金字模本身也没什么故事。
房门被敲了几声,打断了乔如意的沉思。
她以为是陶姜,还想着这人这么快回来是不放心她?起念头的同时房门也打开了……
是行临。
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遮住大片月光。
乔如意见是他,心里也不知怎的升腾起一股子别扭来,跟刚刚的感觉一样。想见他,还对他心生怨怼,情感上十分拧巴。
“我要休息了。”她一手扣着门把手,站在原地没动,语气淡淡的有逐客的意味。
行临一手撑着门框,身体微倾下来时压迫力十足。“聊聊?”
像是征求的口吻,可气势上强势,与平时相比有了不容拒绝的锋利。
乔如意能轻而易举感受到他的变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知道行临性格锋利、棱角多,一个极其铁腕的执行者,势必是杀伐决断的人。
只是平时他都很好的收敛锋利和狠戾,像是平静广袤的湖面,将所有的诡谲暗涌藏在了水面之下。
乔如意的退让恰恰给了行临逼近的机会,他的大手抵着房门,一推。
也不知怎的,她竟没由来地紧张,快步上前抵住房门,但晚了时机,加上她与行临的力量本就悬殊,行临一手控着房门,一手猛地攥着她的手腕往屋子里一推!
乔如意猝不及防地就被推靠墙上,就听砰地一声,房门关上的同时,外面大团凉风被门缝挤扁而入,桌上的马灯倏地被熄灭。
房里的光陡然暗了一层,尤其是墙角的位置,几乎是被悬挂着的灯泡遗忘,乔如意就陷入暗影里。
与她一样落进暗光里的还有行临。
他太高,将她推墙上的同时一手撑了过来,压身看她时,她就完全被他的身影罩住。
“你这可不像是聊聊的态度。”她仰头看着他,语气明显不满。
行临低头看着她,“你明显不想聊,我只能强行登门入室。”
“行临,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聊。”乔如意不觉得他喝多了,虽有极淡的酒气,可他的酒量不至于。
行临微微压下脸。
这一刻乔如意很肯定他压根就没醉,因为他脸颊凑近时候反倒没酒气了,相反他自身清冷皮革的男性气息强烈。身上沾着的应该是屋子里的酒气,加上他落下来的温热气息,萦绕着她的,就成了能勾人心魄的荷尔蒙。
他低语,“如意,你在怪我。”
乔如意心口微微一颤。
因为他滚烫的气息,也因为他的话。
“我没樱”乔如意敛眸不看他,呼吸却控制不住地加促。
下巴被行临捏住,抬起,她对上他的眼睛。“因为姜承安,你怪上了九时墟,怪上了游光,所以你也怪上了我。”
乔如意一扭脸挣开了他的手,“我就不该有怨气吗?如果没有九时墟,姜承安能被游光影响?没有九时墟,他就算有执念也不会丧命。”
“姜承安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你就这么紧张他?”行临眉心紧皱,眸底似淬了冰。
乔如意被困在他身前,想走还走不了。她仰头对视他,“行临,姜承安是我未婚夫,我当然紧张他。”
行临腾出一手蓦地控住她的后脑,手劲微微一使,她的脸就被迫抬得更高。
他咬牙冷声,“你从来都不是他的!”
乔如意一怔。
眼瞧着他眼眸变得暗沉,似有乌云翻滚,几乎能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他的下句话更是令她心神俱颤。
他控着她的手劲收了收,压脸盯着她,一字一句,“你是我的。”
乔如意呼吸一滞。
紧跟着行临的脸低下,薄唇带着灼饶温度压了下来,强行封住她还未来得及宣出口的惊喘声。
不像一个吻。
更像是一场攻城略地的宣誓。
他的气息带着灼热她熟悉的冷冽,她挣扎的力道在他铁箍般的臂弯里消弭于无形,齿关被强硬撬开,掠夺般的行径让她脊背窜过一阵战栗。
混沌间,她只感到他滚烫的掌心紧贴她的后腰,另一只手穿入她发丝,固定着她无处可逃。
氧气的稀薄与意识的模糊中,唯有他剧烈的心跳,一声声,重重擂在她的胸口。
可另一个画面不知怎的就在眼前炸开。
铁骑男子一身肃杀之气,他沾血的大手冰冷地控住她的后颈,似乎只要他微微一用力就能将她的脖颈捏断。
他的眼眸也似染上战场的血,血腥厉气,咄咄间是能逼死饶狠戾。
他薄唇微启,字字淬寒,“如果,我要你必须爱我呢?”
画面里那张男人脸与眼前行临重叠,乔如意心头突然翻涌莫大悲怆和恐慌,用力将行临一把推开,惊喝,“别碰我!”
行临被推了个趔趄,连连后退两步。再看她声色俱厉,眼里有抗拒,还有强行压下的紧张,一时间心口像是翻了汹浪。
她不该是这般眼神。
行临有了这个念头,胸腔里迸发出难以言喻的滞闷,还有强烈的、无法控制的酸楚。
抬步刚要再上前,房门就被陶姜推开了,身后还跟着沈确他们。
是大家伙听见乔如意的厉喝声,吓了一跳,赶忙来看看,不想推门就瞧见眼前这幕。
乔如意胸口衣衫略显凌乱,露出的脖颈有厮磨后的红,这红一直蔓上脸颊,但她显得很恐慌,盯着行临像是在盯着洪水野兽。
行临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衣衫虽未凌乱,可眼里是还没来得及敛藏的情欲,毫不遮掩的占有感和势在必得。
陶姜吓了一跳,冲到乔如意身边,帮她收好衣领,轻声安抚。再看向行临时,眼神不悦。
沈确在陶姜骂出口前马上将行临拉走,“喝多了吧你!看来这蒙古酒的酒劲就是大!”
又扭头对陶姜和乔如意,“放心,我骂他!我狠狠给他骂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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