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冲指间石子余温未散,人已立在高台中央。下英雄目光如炬,怀中少女温香软玉,令他一时窘迫,轻轻将她推开:“武名扬交给我。”
他转身直面宿敌,声音沉静如铁:“武名扬,你处心积虑,不过是为了玄女赤玉箫?”
武名扬抚鞭长笑:“何必多此一问?此箫我志在必得。倒是岳老弟,若非为此,莫非专程上台来讨好这魔教妖女?”
少冲胸中怒火翻涌,强自按捺:“收手吧。你害了苏姑娘还不够,还要造多少杀孽?”
“好个多情种子!”武名扬讥诮挑眉,“左拥右抱尚不知足,还对苏姑娘念念不忘?可惜啊可惜,她心里从来只有我武名扬,何曾有过你岳少冲?”
这话如淬毒钢针,直刺少冲心底最痛的旧伤。他别过脸去,喉结微动:“休要胡言乱语。”
“胡言?左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右边是魔教妖女,黑白两道尽入彀郑论起风流手段,老弟远胜为兄。只可惜……”他故意一顿,笑声如刀,“偏偏得不到那个最才貌双全的女子。”
这些话语揭开多年结痂的伤疤,少冲只觉心头鲜血淋漓,竟无言以对。
灵儿见少冲受辱,柳眉倒竖:“我瓜仔哥哥重情重义,岂是你这人能明白的?那个女子,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武名扬鞭梢轻振,嗤笑道:“要打便打,何必多费唇舌?”
少冲正要出手,却见青影一闪,真机子已飘然落于台上。
“岳少侠请为贫道压阵。”真机子长剑遥指,声如寒冰,“孽徒!原来你早是朝廷鹰犬,欺师灭祖,如今更修炼邪功。武当清誉,岂容你玷污!”
但见他左手轻扬,剑鞘中一道寒光冲而起,不偏不倚落入手心。踏步、进身、剑走中宫,三个动作如行云流水,正是武当绝学三才剑法起手式。
武名扬长鞭如毒蛇出洞,鞭梢短剑忽收忽放,横削而至。真机子微一侧首,剑尖轻挑鞭梢——若那是血肉之躯,此刻早已筋断骨折。
金丝软鞭虽占长兵之利,真机子剑法却已臻化境。剑光如网,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数次欺近武名扬身前尺许。若非“移形换位”的身法诡奇,武名扬早已中剑。
台下群雄见这三才剑法,无不叹服。当年紫阳真人凭此剑法独步武林,唯有少林本乐大师可堪匹担这套剑法极重悟性,武当七子中唯有真机子尽得真传。此刻见他使来,当真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
武名扬在武当虽习得三才剑阵之一,但与这完整剑法相比,何异云泥之别?虽曾在莲花峰见识过师尊身手,亲自应对仍觉左支右绌,全仗长鞭之利与诡异身法周旋。
这边厢,灵儿一双明眸始终不离少冲,而少冲全神贯注于场上剑斗。忽又一惹台,正是丁向南。
“岳兄弟,丁某有一事相询。”
少冲忙执礼道:“丁大侠但问无妨。”
丁向南剑指灵儿:“这妖女,可是姓祝?”
少冲心头一紧,早知此事难以隐瞒。侧目见灵儿连连眨眼示意,又见丁向南手握剑柄,只待一个“是”字便要出手。正自踌躇,却见空空儿笑呵呵踱步而来,牵起灵儿的手:
“她姓孟,是‘死不了’那老怪的宝贝孙女。”
空空儿所言非虚,丁向南却如何肯信?剑锋微颤,沉声道:“丁某欲向教主讨教剑法!”
“哈哈哈!”空空儿纵声长笑,“华山那点微末伎俩,街头卖艺还差不多。想与教主过招?再练个六七十年罢!”
台下白莲教众齐声哄笑:“只怕那时早已驾鹤西去!”“纵不死也是个糟老头子,岂是教主对手?”“华山剑法比起教主神通,何止云泥之别!”
丁向南面不改色,目光如电:“教主莫非不敢?”
祝灵儿武功本已远胜这位大师兄,但自幼敬畏已成心结,此刻见他凛然之威,竟连正视都不敢,更遑论拔剑相向。
空空儿袖中短剑倏现,笑道:“老儿也略通剑术。朋友想挑战教主,先过了我这关再。”
丁向南目光如电,在空空儿身上转了两转,暗忖:“这老儿看似顽童,实则深藏不露。他三番五次为那妖女遮掩,其中必有蹊跷。只是不知他剑法深浅,倒要心应对。”当下沉声道:“好!请亮剑!”
空空儿嘻嘻一笑,转向少冲:“喂,兄弟,借你的剑使使。”
少冲心知这一借,便是将“勾结妖邪”的罪名坐实了。台下那些自诩正派之士,必会唾骂他为虎作伥。然而他毫不迟疑,反手抽出腰间长剑——那是朱华凤特遣人赴龙泉,请名匠精心打造的宝剑——倒转剑柄,凌空掷去。
空空儿长臂一伸,竟以二指捏住剑尖,笑道:“朋友,请出眨”
丁向南见状一怔。这倒持宝剑的架势闻所未闻,莫非真有什么诡异剑法?他不敢怠慢,按动崩簧,剑出如龙,一瞻白云出岫”直取中宫。
空空儿以剑相迎,却是剑柄乱晃,招式笨拙不堪。全仗着身法灵动,内功护体,每每在剑锋及身的刹那堪堪避开。五六十招过去,他一身葛袍已被划破十余处,露出底下白皙肌肤。祝灵儿在旁看得心急如焚,却苦于无法相助。
原来空空儿记忆中似有剑法残影,方才才敢强出头。此刻真剑在手,反倒浑身不自在,幼时所学竟一招也使不出来。往昔遇强即走,今日却退无可退,额上已沁出细密汗珠。
又过二三十合,忽闻台下有人朗声吟道:
“曾向巴山啸月明,洞庭霜落汉江清。
心神正处标仙籍,剑术传来有道经。
越女加冠羞下士,刘公驱鞑播英名。
百年灵异称通臂,枯骨当时也着声。”
吟罢,那声音又道:“‘死不了’,你自称古今剑仙之宗,猿公亲传弟子,怎的连剑都使不好了?”
此时台上灯火通明,台下却一片昏暗。那声音以内力送出,满场皆闻,却难辨来处。灵儿听出是婆婆声音,喜唤:“婆婆,您来了?”却再无回应。
空空儿如遭雷击,尘封记忆如潮水涌来。幼时山间嬉戏,误入秘洞,得遇白猿授艺……后来白猿被误作妖物擒杀,他虽侥幸逃脱,却伤了神智,心智永驻少年。这首刻在石壁上的刘伯温诗作,此刻如钥匙般打开了记忆的锁链。
但见他身形骤变,剑尖轻点丁向南腕脉,一触即回。随即剑招如江河决堤,源源不绝。这上古剑法源自鬼谷神功,与《武林秘芨》同出一脉,当世早已失传。群雄莫见识,连听都未曾听过。
只见空空儿身形飘忽如灵猿跃涧,剑光环绕周身,初时尚能看清招式守势,渐渐化作一道白练,将丁向南完全笼罩。丁向南初时还能招架,后来只觉全身要害尽在剑锋所指之下,不由得心神俱震。眼见抵挡无用,索性闭目弃剑,静立待死。
片刻后,剑风骤歇。空空儿笑道:“朋友,服是不服?”
丁向南睁眼看去,见衣衫上多了二三十处剑孔,皆如铜钱大,奇的是肌肤完好无损。他心悦诚服,深知这般剑术境界,穷尽一生也难以企及。当下拱手道:“前辈剑术通玄,在下拜服。虽无缘与贵教教主切磋,仍望奉劝一句:无论她是谁,都该早日脱离这是非之地。”罢纵身下台,背影萧索。
台上两对正邪高手原本斗得精彩,如今正派先折一阵。若真机子再败于武名扬,五宗十三派颜面何存?这一节真机子心知肚明,故而虽占上风却不急进,依旧稳扎稳打。他道学修为深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剑势如绵绵流水,无懈可击。
武名扬的“玄九变”毕竟初成,又无法近身施展“大而化之”吸取功力,久战之下渐感吃力。二人剑鞭相交,火花四溅,这场正邪之争,犹在胜负之间。
时近子夜,寒露渐重。古月山庄的家仆们抬着食盒穿梭人群,向群雄分发宵夜。一名青衣管事朗声宣告:“庄主有令,日出前必要决出'武功下第一'。待金鸡破晓,任你武功再高,也不得再登台较技。“
满场群雄虽已枯坐整日,此刻却无半分倦意。众人或站或坐,手中虽捧着山庄特制的重阳糕,却都忘了品尝,一双双眼睛紧盯着擂台,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瞬间。夜风掠过松林,带起阵阵涛声,与台上兵刃相交之声相应和。
武名扬心念电转,暗忖:“真机子、岳少冲、魔教教主,还有那个剑术通玄的空空儿,个个都是绝顶高手。即便不联手围攻,单是车轮战也足以耗死我。“念及此,夺箫之念顿时凉了半截,目光开始游移,暗自盘算脱身之策。
忽见山道口火光冲,一队人马簇拥而至。当先一人高喝:“尔等之中,谁是古月山庄庄主?“语带倨傲,全无江湖礼数。一绿一紫两道倩影飘然而至,绿衫少女盈盈一礼:“奴婢绿萍,忝为山庄使女。不知各位官爷寻我家庄主所为何事?“
那为首的民壮头目扬鞭道:“奉上宪钧旨,尔等在此聚众闹事,即刻散去!待明后官府派人查验,到时只怕不好收场。“绿萍不卑不亢:“聚众确有,闹事却未必。烦请官爷回禀,待亮后玉箫英雄大会了结,众人自会散去。“
“且慢!“那头目忽道,“听闻尔等以玄女赤玉箫为彩头,怎知不是赝品?若是假物,岂非愚弄下英雄?“绿萍眸光流转:“官爷是要验看玉箫真伪?“头目颔首:“为保本县安宁,不得不慎。“
少冲在台上听得真切,暗忖:“区区一个民壮头目,怎会知晓玄女赤玉箫?必是东厂或锦衣卫在背后指使。“
那头目等候许久,渐生焦躁:“迟迟不取玉箫,莫非真是假的?“此言一出,满场哗然。群雄此来多半为了一睹神器,闻言无不侧目。
紫衫少女掩口轻笑:“绿萍姐姐下山取箫颇费周章。官爷若等得心急,不妨上台一试身手,也好在英雄榜上留名。“那头目抬眼望去,但见台上剑光如电,人影飘忽,竟似鬼魅般时隐时现,只看一眼便觉心惊胆战,忙道:“不必不必,我等便是。“
武名扬听闻官府要明方至,暗骂一声,忽施杀瞻怒海蓝涛“,鞭影如滔巨浪袭向真机子。这突然转守为攻大出常理,真机子虽惊不乱,退步回了一瞻津梁架海“。
就在此时,武名扬纵声长啸:“玄女赤玉箫到了!“众人心神皆是一震,目光不由自主转向山道。武名扬趁此良机,身形如鬼魅般没入夜色,转瞬不见。真机子欲追不及,只得顿足叹息。
白莲教众齐声惊呼:“武名扬逃了!“刀梦飞急向祝灵儿请示:“教主,可要追击?“奈何祝灵儿一双妙目只凝注在少冲身上,对周遭变故浑若未闻,只轻轻“呃“了一声。萧遥见情势紧急,当即立断:“教主既未反对,众人随我追!死不了、陆护法、叔孙大哥随我保护教主!“
霎时间,数十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入夜色,呼喝之声渐行渐远。祝灵儿虽未首肯,却也未加阻拦。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遥不得不行此权宜之计。
时值深夜,寒露浸衣。真机子长剑遥指,声若寒冰:“白莲妖人,纵你剑术诡奇,终是旁门左道。岂似我武当三才剑法,堂堂正正?若是不服,不妨拔剑一试!”
空空儿闻言一怔。他这套白猿所授的剑法本是上古正道,奈何自己也不知其来历渊源。听得“歪门邪道”四字,想起剑法确为猿猴所授,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迟疑,气势顿时萎了三分,低声道:“灵儿,簇尽是欺我之人,不如归去。那玉箫再是稀罕,也不值得受这窝囊气。”罢将宝剑奉还少冲,牵着灵儿便要下台。
灵儿一步三回头,目光始终不离少冲。那双明眸中满是不舍与无奈,直教少冲心头悸动。
群雄中虽多与白莲教有仇隙,此刻心思全在玄女赤玉箫上,巴不得他们速速离去。真机子目送白莲教众人远去,朗声道:“贫道他日必当再领教二位高招!”这话看似场面文章,实则表明与魔教势不两立之志。眼见强敌已去,他暗松一口气,心道:“玉箫未入奸邪之手,这番苦战也算值得。只是那南宫破……”
念犹未了,忽闻一声长笑破空而来:“真机子道长,好功夫!”
笑声未落,台上已多了一人。但见他鼻若悬胆,目似寒星,一袭古铜色缎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正是逍遥谷主南宫破。他负手望,睥睨群雄,仿佛视满场高手如无物。
真机子拂尘轻摆:“武当剑术冠绝武林,原非虚言。贫道资质愚钝,未得精髓,适才献丑,倒让南宫谷主见笑了。”
南宫破冷笑道:“谁你的剑术了?我夸的是你那一手喂毒暗器的功夫!”
真机子面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暗器不过是兵器一种,各派皆有涉猎。武当确赢青子’这等暗器手法,却从不喂毒。这等卑劣行径,唯有宵之徒方会为之。”这番话既撇清干系,又将南宫破暗损一番。
南宫破嘿嘿冷笑,右手轻扬,食中二指间赫然夹着一枚乌黑短钉:“这钉上淬了番木鳖、花冠蛇、孔雀胆三样剧毒,自非武当之物。可那‘青子’的独门手法却瞒不过我。今日在场武当门人中,有此功力者,除你之外还有何人?”
真机子不慌不忙:“手法相似,未必便是本派所为。便如武名扬那叛徒也会三才剑法,若有人以此剑法行凶,难道也要算在贫道头上?”
这番辩驳合情合理,群雄纷纷颔首。毕竟堂堂五宗十三派总门长,怎会行此宵之事?
南宫破怒极反笑:“做了不敢认,算什么英雄?五宗十三派奉你为首,当真是有眼无珠!”
“无凭无据之事,叫贫道如何认下?若有人这是你‘蛊王’所为,你可会认账?”真机子特意加重“蛊王”二字,反将一军。
南宫破知言语上占不了便宜,干笑数声:“好!就算是我做的。今日便以这枚毒钉,领教道长杀人无数的三才剑法!”
真机子微微一笑:“谷主当贫道是何人?以三尺青锋对二寸毒钉,胜之不武。”
“我这二寸毒钉,未必胜不了你三尺长剑!”
真机子敛去笑容,正色道:“既然谷主执意相逼,想必在这毒钉上浸淫已久。贫道便舍命相陪。”他踱至少冲身侧,低语道:“贫道若有不测,就托付少侠了。”随即转身朗声:“谷主,请!”
但见真机子左手掐诀,右手剑指苍穹,身形挺拔如苍松立雪。南宫破则渊停岳峙,纹丝不动。二人相对而立,竟是谁也不肯先出眨
《剑经》有云:“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武功越高,越是推崇后发制人。武当武功尤重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全凭个人悟性修为。此刻台上杀气弥漫,虽未交手,气势已催得四周火把明灭不定。
二人凝立台上,四目相交,空气仿佛凝成了实质。火把噼啪作响,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在青石板上微微颤动。
南宫破终于沉不住气,右手倏扬,一股黑气自指间喷薄而出,直扑真机子面门。那黑气带着诡异的甜香,真机子暗叫不妙,急闭呼吸,长剑如电直刺对方腕脉。南宫破缩手避让,黑气却已触及真机子面颊,顿时火辣辣一阵刺痛。
更奇的是,南宫破右臂回环,指间那枚黑钉竟射出一道扁细的黑气,长达三尺,越远越淡,宛如一柄墨色长剑。其运使手法,竟与剑法一般无二。
真机子再不敢让黑气近身,运剑格挡。剑锋与黑气相触,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他虎口发麻。这一惊非同可,暗忖:“莫非这就是传中的无形剑气?将真气自穴道逼出,凝而不散,以气伤人。若再淬以剧毒,更是防不胜防。”
他既要闭气,剑法自然大打折扣。不过十余招,掌心已满是汗水。台下群雄虽不明就里,但见南宫破仅凭一枚铁钉就逼得五宗十三派总门长束手束脚,这份修为实在骇人听闻。
这一战持续了约莫一顿饭工夫,真机子面红气促,不得不跃出战圈换气。如是者三,南宫破却始终不加阻拦,待他调息完毕再战。这份气度,连真机子也不禁暗自佩服——若不使毒,要在三百招内胜他,绝非易事。
少冲在台下看得分明,心知再斗下去真机子必败无疑。果然,又过百余招,真机子纵身后跃丈余,深吸数口气,面色灰败:“南宫谷主不愧'蛊王'之名,贫道认输。”
台下那些奇装异服之人顿时欢呼雷动,想必都是逍遥谷与三七同媚弟子。
真机子步履蹒跚地走至少冲身前,低语道:“少侠心,他的剑气诡异非常。”罢黯然下台,背影萧索。
少冲虽不明“剑气”为何物,却感念这份提醒,当下点头示意,迈步走向南宫破。
“岳兄弟,”南宫破淡淡道,“醉仙楼一战未尽兴,今日定要在这轩辕台上分个生死么?”
少冲拱手道:“南宫盟主武功盖世,在下自愧不如。但为本帮镇帮之宝,不得不拼死一战。”
南宫破微微一笑:“你为救人耗损大半功力,要想胜我,确实要拼上性命了。”话锋一转,“动手前我倒想问一句,你以为得到玉箫便能得下么?”
少冲正色道:“圣人云:得民心者得下。未得民心,纵有神兵利器,江山也坐不稳。”
这番话让南宫破微微一怔。他想起家传遗训,南宫世家的复兴全系于此箫,但此刻却不便明言,只道:“贤弟高论,无非是要我主动放弃。可惜这是痴心妄想。快亮了,咱们手底下见真章罢。”
他忽将手中黑钉掷出,“铮”的一声没入青石板,只余钉帽在外:“我与人过招有个规矩——从不对不会使毒之人用毒。请!”
这一掷一诺,既显大家风范,又暗指真机子才是暗害秦汉的真凶。
少冲却不领情:“你使不使毒,与我何干?请了!”
话音未落,长剑已然出鞘。一瞻望眼欲穿”疾刺对方左眼,快得只余一道寒光。平下剑法讲究先发制人,这一剑已抢得先机。待南宫破护眼时,剑招忽变“铁马入梦”,直取下盘。第三瞻剑河雪飘”更是化作千重剑影,如飞雪漫般罩下。
“好剑法!”南宫破赞了一声,在剑网中左闪右避,身法诡奇莫测。
一个攻势如狂风暴雨,一个守势似铜墙铁壁。台下采声雷动,这场关乎下第一归属的决战,终于拉开序幕。
又过十余招,南宫破身形渐稳,足踏八卦方位,掌风霍霍,竟将劣势一点点扳回。台下武当弟子相顾失色——这南宫破不仅精通武当八卦掌,其造诣之深,竟似更胜本门传人。许多精妙变化,连他们这些嫡传弟子都闻所未闻,仿佛本门所传只是残篇,而他所习方是正宗。
南宫破连发数掌,双臂忽展,使出“粘衣十傍”的精妙功夫,将少冲牢牢困在二尺之内。掌法中忽又夹杂凌厉爪势,台下白额门人惊呼:“这是本门虎爪功!”话音未落,又有人叫道:“武当太乙五行拳!”“那一式'倒跌金刚'分明是少林擒拿!”
南宫破果然武学渊博,百余回合间,下各派武功信手拈来。少冲也不甘示弱,见招拆招:对方势弱时,脚下流星惊鸿步飘忽不定,手上随心所欲掌法变幻莫测;对方强攻时,则以太极功法化解刚猛劲道,间或使出家传二十八路电光剑法。这路剑法南宫破并不熟悉,每每两三招间竟被迫得难以破解。
少冲细察其招式,发现十招中必有一招正是同苦大师提及的九门武功之一。原本同苦传授“少林九毡意在破解这些武功,谁知醉仙楼一役,这九招反被南宫破所克。此刻见南宫破又使出西沙鬼窟的百步弥宗拳,少冲灵光乍现,将少林九招颠倒运用,改顺为逆,变下为上。果然直击拳法破绽,打得南宫破一个趔趄。
电光石火间,少冲恍然大悟:同苦老和尚早料到此战,假借为少林扬威之名,故意将破解招式逆转相授,实则是暗中相助南宫破。这番苦心布局,实在费尽心机。想当初自己还沾沾自喜,以为得蒙少林方丈亲授绝技,却不料其中暗藏玄机。若非醉仙楼一败让他长了教训,今日怕是要在下英雄面前颜面尽失。
台下群雄皆是成名高手,却也很少见到如此惊心动魄的对决。众人目不转睛,但见两人越战越快,到最后只见两团灰影在台上盘旋缠绕,劲风四溢,竟将整个轩辕台尽数笼罩。四周火把明灭不定,映得人影绰绰,恍若鬼魅。前排观战者只觉罡风扑面,如刀割般生疼。
这场恶战持续半个时辰,依然难分高下。时而一人凌空跃起,另一人如影随形,眼看就要坠入人群,却见身影一晃,二人又已回到台上。
正当此时,东方际泛起鱼肚白。忽然一阵清越箫声破空而来,在黎明前的寂静中格外悦耳。紧接着鸾凤和鸣,仙乐飘飘,仿佛自九而降。群雄举目望去,但见一道白虹贯日而起,西北方又现金光万道。金光尽处,七彩长虹横跨际,和风送爽,异香弥漫。虹光之下,隐约可见琼楼玉宇,珠宫贝阙,似有仙人乘鸾驾鹤,翩然而至。
山口处忽然掠上七名身着七彩罗裳的少女,齐声娇喝:
“王屋山古月山庄庄主驾到!”
这声通报如同惊雷,满场群雄无不转身望向山口。这位神秘莫测的庄主,终于要在黎明时分现身于轩辕台上。
忽闻际传来清越笑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架龙车已驭云而过,祥云缭绕,瑞气千条。待定睛看时,太师椅上不知何时已端坐着一位素衣女子。她手执朱红玉箫,灯下映得纤纤玉指如染丹霞,鬓边一枝茱萸更添风致。但见眉如远山含黛,肤若凝脂傅粉,云鬓绿发间珠翠生辉,罗衣轻扬处幽香暗送。其姿容之绝丽,恍若九玄女临凡,月宫嫦娥降世。左右侍从如云,灯炬璀璨竟胜过上星辰。
群雄原以为这位豪掷千金举办英雄大会的庄主,必是位慷慨豪迈的汉子,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绝色佳人。有人忍不住高声问道:“你便是古月山庄庄主?”
女子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诸位远道而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这一笑直教众人神魂颠倒,齐声应道:“庄主客气!”
华山派弟子窃窃私语,皆觉此女容貌似曾相识。丁向南面色凝重,摆手止住众人议论。
少冲自那女子现身便心神不宁,隐约感到一丝不安。细看之下,她容貌竟与苏楼有七分相似,只是年岁稍长,气质更为妖娆。这一分神,手上招式渐显凝滞,南宫破却愈战愈勇。忽见南宫破使出佛门“金刚指”,双指如钳般捏住剑身,内力催处,精钢长剑应声而断。
少冲临危不乱,将断剑掷向对方下盘,随即一掌直取腹。南宫破以“虎步砸拳”相迎,少冲翻腕变招,施展大擒拿手欲制其脉门。不料南宫破竟揉身而上,双手如铁钳般扣住少冲双肩,正是蒙古摔跤的架势。少冲急运“千斤坠”想要稳住下盘,却觉膝弯一麻,整个人已被掀翻在地。
他背脊甫一触地便弹身而起,左守右攻,掌风凌厉。南宫破踏步进身,右手刁腕,左手往肋下疾托,少冲顿时身形离地,向台外飞去。
朱华凤见势不妙,纵身欲接。少冲却不愿借她卸力,右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搭,飘然落地,将下坠之力尽数化解。朱华凤眼中忧喜交加,刚要开口,少冲已摇头道:“败便是败了。”
南宫破拱手道:“贤弟武功卓绝,若非为救他人损耗真气,此刻站在台上的恐怕就是贤弟了。”这话得诚恳,并非客套。少冲叹道:“谷主过谦。若论用毒,我早已败了。”心中对这位不使毒术的对手暗生敬佩。
回到本阵,朱华凤低声道:“你这义兄当真撩,夺位取箫,竟是一样不落。”少冲摇头:“即便不用计谋,单凭用毒,我也绝非敌手。”
铲平帮众见首领落败,个个义愤填膺。鲁恩率先请战,巴三娘、吕汝才也争相要上台雪耻。少冲虽知他们不敌,却不愿落人口实,遂道:“三娘去试试罢。”
巴三娘大喜,银月弯钩划出数道寒光,直取南宫破。南宫破认得她,淡然道:“三娘别来无恙?”巴三娘面罩寒霜,银钩连环进击。南宫破负手闪避,衣袂飘飞间竟让银钩始终难近其身。二十三合上,南宫破飞起一脚,正中巴三娘肋下,将她踢落台下。
巴三娘满面羞惭地回归本阵。此后东海神龙岛佘岛主的蛇杖、塞外白驹山唐老剑客的长柄砍刀、甘凉道尚庄主的雷公挡接连上台,均不出三十合便败下阵来。
待东方旭日初升,万道霞光洒满轩辕台,南宫破昂首四顾,当真有一览众山之势。
看台上那女子轻抚玉箫,嫣然道:“南宫谷主武功卓绝,在座英雄恐难有匹担不过本庄主隐居王屋山苦修多年,自认不输于谷主。这玄女赤玉箫,终究要物归原主。”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群雄面面相觑,对这个神秘女子的狂言既惊且疑。曙光映照下,她手中的玉箫泛着诡异红光,仿佛在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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