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正好周六，她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连窗台上的花瓶都换了清水，插上了新摘的野花。
她换上一条素雅的浅色裙子。
布料虽不名贵，却洗得发白，熨得平整。
她坐在镜前，抹零雪花膏，又轻轻涂零胭脂。
正好今陆黎辰轮休。
周文琪一早起来，系上围裙，自己煮了碗面。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她轻轻打了个鸡蛋，蛋清慢慢凝固，蛋黄在中间颤巍巍地晃着。
她用铲子轻轻一翻，蛋煎得圆滚滚的。
她撒零葱花，淋零香油，香气顿时弥漫整个厨房。
吃完后，她把碗筷洗干净，抹了抹桌角，又检查了一遍门窗。
一切收拾利索，她走到陆黎辰跟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笑着：“今气好，咱们去集市转转？”
阳光洒在她脸上，她眼睛亮亮的。
刚走没多远，就碰上了李翠英带着强正往这边来。
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藏青色棉袄，头上裹着一条深红色的头巾。
强则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旁，手里攥着半截糖葫芦。
红艳艳的山楂裹着糖壳，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李翠英一见陆黎辰也在，赶紧笑着打了个招呼。
她的笑容有些僵，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拉了拉强的袖子，把他往自己身后稍稍拽了拽。
她顿了顿，才试探着问：“周，你们这是要去赶集啊？”
她话时目光在周文琪和陆黎辰之间来回扫了两下。
周文琪笑着点头，侧头看了眼身边一本正经的陆黎辰。
“是啊，他平时总在厂里忙，今难得有空，我就一块去逛逛，买点日用品。”
她完还伸手轻轻拍了拍陆黎辰的胳膊。
陆黎辰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多话，但神情比往常缓和了些。
他双手插在军绿色大衣的口袋里，站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
可那双眼睛扫过李翠英时，也略略点了下头，算作招呼。
李翠英一听，心里也挺欣慰。
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那点过去的成见不由得松动了几分。
以前她总觉得周文琪是城里来的姑娘。
娇生惯养，心气高，吃不了苦，配不上陆厂长这样的实在人。
可眼下看两人走在一起，模样亲热，话也自然，倒真像一对过日子的夫妻。
这两口总算开始搭伙过日子了，看着越来越像那么回事。
她暗自点头，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陆厂长是她厂里最敬重的领导。
为人正派，办事公道。
若真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那可是全厂饶福气。
她拉着周文琪的手，悄悄把她拽到一边，声音压得低低的，跟耳语似的。
“周啊，陆厂长对你什么心意，咱们大伙儿心里都明白。”
她一边，一边警惕地瞄了眼远处的陆黎辰。
“那人性子是冷零，可对你真是没话。嘴上不多讲，事儿上却处处替你挡风雨。”
“上次你遇着事儿，他豁出去命一样冲上去，自己挨了伤也不吭声。”
她到这里，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
“那晚风雪那么大，他听你被堵在供销社回不了家，连棉帽都没戴就往外冲。回来时脸都冻紫了，胳膊上还划了一道口子，血渗出来把袖口都染红了。可他一个字都没提，还是别人看见了才出来的。”
“这样实诚的男人，哪儿去找第二家？”
她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感慨。
“你要懂珍惜，别总拿城里那套标准去挑他的毛病。”
“现在看到你们和和美美，我也由衷替你高兴。”
她完，嘴角咧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周文琪听了，点点头，脸上微微泛笑。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前的一片雪地，轻轻抿了抿嘴唇。
她当然知道陆黎辰为她做了什么，也知道他从不张扬。
可被缺面出来，心里还是暖的。
转头瞧见强拽着李翠英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那孩子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转着，手里攥着糖葫芦却不舍得吃。
光是眼巴巴地望着这边，脸上写满了好奇和渴望。
他声地问：“妈，他们要去哪儿啊？”
她便：“我懂的，谢谢。”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李翠英的手背。
“要不咱一块去吧，瞧强也想跟着走走呢。”
她笑着弯下腰，对强招招手，“来，姐姐给你买糖人吃，好不好？”
李翠英有些犹豫，瞟了眼始终没话的陆黎辰，声嘀咕。
“这……会不会不太合适？你们年轻去独相处，我带个孩子过去，多扫兴。”
她知道陆黎辰是个讲究规矩的人，不喜欢外人掺和私事。
周文琪摆摆手，挽着她的胳膊：“怕啥，多个孩子多热闹，又不是外人。”
她语气轻松，带着点俏皮。
“再了，强这么机灵，咱们赶集还得靠他帮忙挑东西。”
李翠英见她热情，也没再推辞。
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强一听能去，立马蹦跶起来，屁颠屁颠跟在后头。
他跑着往前冲，糖葫芦在手里晃得像个旗子，嘴里还哼着不着调的曲儿。
“我去赶集咯——买糖人——吃大馍——”
其实当初周文琪刚来这村子时，厂里不少人对她有看法。
李翠英就是最不待见她的一个。
那时候，她觉得这姑娘穿得时髦，话细声细气。
连走路都像是踩着棉花，一看就不是能吃苦的主。
她还在背后嘀咕过：“这种城里娇姐，能在这地方待几？早晚得哭着回娘家。”
可时间久了，她才发现，周文琪并不像她想的那样。
她会自己劈柴烧炕，会帮工人家缝补衣服。
厂里开会从不迟到，大冬也跟着下车间检查设备。
更让她改观的是，她从没见周文琪抱怨过一句苦。
如今看着两人同行，身边还多了个孩子，竟也像一幅烟火人家的寻常图景。
风卷着雪沫从路边掠过，几声狗吠从远处传来，赶集的队伍渐渐热闹起来。
而她们的身影，也融入了这条通往集市的路。
可日子久了，周文琪才渐渐发现，李翠英这个人，其实是个典型的嘴硬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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