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店面的装修工程进行到第七，院子里堆满了木材和油漆桶。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林婉如已经挽起袖子，正用湿抹布仔细擦拭刚安装好的玻璃窗。
她那双原本细嫩的手现在已经起了薄茧，但动作依然轻巧熟练。
沈秀兰从主屋出来，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粥。
她看见林婉如连外套都没穿，单薄的毛衣袖口已经沾了些灰尘。
“先吃早饭吧。”沈秀兰递过一碗粥，目光扫过擦得透亮的玻璃窗，“这些活等工人来了再做也不迟。”
林婉如接过碗，嘴角微微上扬：“早点收拾干净，工人来了好干活，再花上学去了，我闲着也是闲着。”
两人正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三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人晃进院子，为首的是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手里盘着两个核桃。
“谁是老板啊？”八字胡斜着眼睛打量院子，“你们这装修，垃圾都堆到我们店门口了，这事怎么解决？”
沈秀兰放下粥碗，眉头轻轻皱起：“这位大哥，我们的垃圾都堆在自家院墙根下，怎么可能会到你们店门口？”
八字胡嘿嘿一笑，踢了踢脚下的木板：“我堆到就是堆到了，这样吧，你们给五百块钱清理费，这事就算了。”
林婉如放下抹布，悄悄往沈秀兰身边靠了一步。
她的手指在围裙上擦了擦，声音不大但很清晰：“这位同志，我们每都把垃圾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可能影响到别人。”
八字胡眯起眼睛，盯着林婉如看了一会儿：“哟，这还有个会话的，不过你们不算，我算了才算。拿钱吧？”
沈秀兰正要开口，林婉如却往前站了半步。她的脸颊有些发红，但声音很稳：“我们都是正经做生意的人，要不请街道办的王主任来评评理？上个月王主任还表扬我们店卫生搞得好呢。”
八字胡的脸色变了变，手里的核桃转得快了些。
他盯着林婉如看了会儿，忽然冷笑一声：“搬出王主任吓唬谁啊？我告诉你们，今不给钱，你们这装修就别想继续！”
这时，工人们陆陆续续来上工了，看到这情形都停在门口不敢进来。
林婉如转头对工头老张使了个眼色，老张立刻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八字胡见没人吭声，气焰更盛了。他伸手就要去推摞在墙边的瓷砖，林婉如突然一个箭步挡在前面。
“这位大哥，”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你们要钱也要有个由头。要不这样，我现在就去请王主任过来，要是真影响到了你们，该赔多少我们一分不少，要是没影响……”
她的话没完，但意思很明显。八字胡的手停在半空，他盯着林婉如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咧嘴笑了：“行啊，有点意思，今给个面子，不过你们心点，别让我抓到把柄。”
三个人晃晃悠悠地走了，院子里一片寂静。工人们这才敢进来干活，但气氛明显紧张了许多。
沈秀兰拉过林婉如的手，发现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林婉如勉强笑了笑：“没事，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就是欺软怕硬。”
“你怎么知道搬出王主任有用？”沈秀兰轻声问道。
林婉如低下头，手指绞着围裙边：“前几去买菜，听街坊王主任刚整治过这片区的治安，我想着他们肯定怕惊动街道办。”
整个上午，林婉如干活特别卖力。她不仅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还主动帮工容工具、搬材料。
有工人不心打翻油漆，她第一时间拿来抹布清理，连午饭都顾不上吃。
下午运材料的时候，林婉如发现送来的木板有些潮湿。
她一块块检查过去，果然有几块已经有点发霉了，她立即找来工头老张，坚持要求更换这批木板。
老张有些为难：“林姐，这木板晒晒就能用，换的话得多等两工期啊。”
林婉如摇摇头，态度很坚决：“张师傅，这木板以后会变形，到时候重新铺更麻烦，咱们不能贪这个便宜。”
沈秀兰在一旁听着，没有话。她看到林婉如仔细地检查木板，那认真的模样，让她想起刚开店时的自己。
傍晚时分，花背着书包来找妈妈。姑娘安静地坐在角落写作业，偶尔抬头看看忙碌的母亲，眼睛里满是依赖。
林婉如收拾完最后一批工具，蹲下身给花整理衣领：“作业写完了吗？妈妈一会儿就下班了。”
花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画：“妈妈，给你。”
画上是穿着围裙的林婉如在擦桌子，背景是正在装修的新店面。
林婉如的眼圈微微发红，她摸摸女儿的头，声音轻柔：“画得真好，妈妈很喜欢。”
沈秀兰递过来一个饭盒：“今剩下的饺子，带回去给花当晚饭吧。”
林婉如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已经受你很多照顾了。”
“拿着吧，”沈秀兰把饭盒塞进花手里，“孩子正在长身体呢。”
林婉如抿了抿嘴，最终接过饭海她给花背上书包，拉着女儿的手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转身，对沈秀兰深深鞠了一躬：“秀兰，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暮色中，母女俩的身影渐渐远去，沈秀兰站在店门口，望着她们消失的方向。
回到院里，沈秀兰发现林婉如忘记带走她的围裙了。
那件洗得发白的围裙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工具箱上，上面还放着一包晒干的橘子皮，当初她是用来祛除装修味道用的。
沈秀兰拿起围裙，发现袖口处有个破洞已经被人细心地缝补过，针脚细密整齐。
她轻轻摸了摸那个补丁，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夜色渐浓，院子里只剩下沈秀兰一个人。她锁好大门，检查了一遍所有的建材，最后站在院子中央环顾四周。
新装的窗户玻璃映着月光，像一面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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