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利落地站起来，一手牵着妹妹粥粥的手。
“走啦，洗手，吃饭饭！”
沈知昱坐在床沿，闻着香味，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媳妇儿，你这是把食堂整个搬来了？这阵仗，跟过年似的。”
“今是珍珍正式进咱们家的日子，能不隆重点？”
苏清芷一边麻利地摆碗筷，一边笑道。
“再，碰巧有个老大爷提了条活鱼来卖，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看着新鲜，我就顺手买了。那鱼滑得跟泥鳅似的，又挣扎得厉害，我差点儿没抓稳，它就蹿回地缝里了。”
沈知昱听了，也没多问。
这年头，医院里偷偷卖鱼的并不少见。
他凑近闻了闻那条红烧鱼的香气。
“真香，肯定好吃。”
话还没完，他的手伸了出去，指尖几乎要碰到那块最肥嫩的鱼腹肉。
可就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苏清芷抄起筷子“啪”地一声打在他手背上。
“多大人了？粥粥和珍珍都知道洗手，轮到你，倒要直接上手？”
她瞪着眼。
沈知昱吃痛地缩回手。
“媳妇儿，你真凶。”
“你什么？”
她立刻斜眼瞪他。
沈知昱立马收起嬉皮笑脸。
“我我媳妇儿最好了！下第一贤惠，最会做饭，还最疼我！”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少贫，去洗手，饭都快凉了。”
“好嘞！”
他立刻从床上跳下来。
“珍珍，让让，爸爸要洗手吃饭啦！”
这男人最近是越来越放得开了，话直来直去，动作也不再拘谨。
从前连一句“我爱你”都要斟酌半。
如今却敢当着她父母的面牵她的手，还搂着她的肩头话。
可她心里却甜得发软。
那种被在乎的感觉，是她曾经无数次在夜里期盼过的。
以前俩人谈恋爱的时候，感情藏在眉梢眼角。
那时候他常年在工厂服役，一年到头能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
而公婆也知趣地早早躲去邻居家串门，给他们留出难得的独处空间。
可她心里却总是隐隐地盼着他能多陪陪爸妈，别一回来就只围着自己转。
他也懂她的心思。
于是，趁这次在家的日子，他从早上睁眼就开始忙碌。
他俩向来性格内敛，不擅长表达情福
连亲个嘴都要避开人眼。
可这次，沈知昱一回来，苏清芷就觉着不对劲了。
苏清芷忍不住笑了，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也许……
她也该学着主动一点？
门这时“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粥粥和珍珍牵着手走了进来。
一瞧见桌上摆着的四菜一汤，俩家伙的眼睛唰地亮了。
“洗完手，过来吃饭啦！”
苏清芷笑着招呼。
她给每人盛好一碗饭。
沈知昱眼疾手快，立刻端起粥粥的碗，想亲自喂她吃。
可就在这时，珍珍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叔……叔叔，我、我来喂妹妹吧。”
他想留下来，想真正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所以他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喂妹妹吃饭这样的事。
“谢谢珍珍，但你先吃自己的。”
苏清芷柔声道。
“碗还烫着，妹妹还，吃不了这么热的饭，咱们等一会儿，好不好？”
珍珍低下头。
他有点懊恼，觉得自己刚才太急了，连碗烫不烫都没注意到。
可心底那份想要被接纳的心情，却越来越强烈。
苏清芷把筷子塞进他手里。
“吃饭。”
他不敢再推，低下头，乖乖地扒着碗里的饭。
苏清芷知道，珍珍从在孤儿院长大，习惯了独自忍耐。
突然换了个环境，有了新的家人，怎么可能立刻敞开心扉？
他才刚踏进这个家门，脚还没站稳，心更是在摇晃。
但没关系，她愿意等。
总有一，他会觉得，这里就是他的家。
“妈妈，啊啊啊，吃。”
粥粥坐在婴儿椅上。
苏清芷瞧她那副急不可耐模样，忍不住弯起嘴角。
“好嘞，开饭咯，馋猫，张嘴。”
接着，苏清芷又夹了块鱼肉放进她碗里。
一边照顾粥粥，苏清芷也没忘了珍珍。
她时不时用干净的勺子从盘子里夹点青菜、鱼肉放进他碗里。
珍珍昨吃过她做的饭，知道味道不错，可今这顿，他却觉得格外香。
他知道，让他觉得这么香的，或许不只是饭菜本身。
而是这饭桌上的温度。
他没话，只是埋头吃得格外认真，饭粒一颗都不剩，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这一顿饭，他记了好久好久。
因为从今起，他不再是那个蜷缩在福利院角落、没人要的野孩子了。
他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个整追在屁股后头喊“哥哥”的尾巴。
午饭后，苏清芷跟沈知昱打了个招呼，轻轻带上了病房的门，走了出来。
她老远就看见杨文澜站在走廊拐角，眼神焦灼地来回张望。
苏清芷快步走过去。
杨文澜一见她，立马喊出声。
“昭芷！”
“文澜姐，咱们去窗边吧。”
苏清芷轻声。
“昭芷，我听……你和沈营长要收养珍珍？这事儿，是真的？”
杨文澜心里乱成一团。
昨才刚见着珍珍，今就传出他要被正式领养的消息，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她不是不替珍珍高兴。
可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的慌乱也在胸口蔓延开来。
她怕苏清芷和顾川只是一时心软。
珍珍是个活生生的孩子。
他值得拥有真正的归属，而不是又一次短暂的收留。
“文澜姐，你放心。”
苏清芷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我和阿川，是真的想当珍珍的爸妈。”
“他那么乖，那么懂事，吃饭自己端碗，冷了知道加衣，睡前还会记得把鞋子摆得整整齐齐……”
“我们看着心疼，真的舍不得他一个人。”
“而且，以后我们就住在家属院东边的三号楼。”
苏清芷继续道。
“离医院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你想来看他，随时都能来，随时都欢迎。”
“阿川跟我讲过所有事，珍珍妈妈的事，你的承诺，还有你这些年来默默付出的一牵”
她轻轻叹了口气。
“你别总自责，真的。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她看出来，杨文澜心里压着沉甸甸的愧疚。
如今珍珍终于被接走，要开始新生活，旁人都以为她该笑了，该轻松了。
可她却没有笑，反而沉默得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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