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四爷扶着龙头拐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酱紫色。
一个持续了三十年的骗局。
他以为自己是执棋人,是躲在暗处看猴戏的看客,到头来,他才是那只被耍了三十年的猴子。
庄怀山!
这个名字,在他齿间反复咀嚼,带着血腥的恨意。
“你空口白牙,它是钥匙,它就是钥匙了?”
顾四爷的发音,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变得刺耳,再无半点刚才的威严。
“丫头,我承认我看了你,也看了你爷爷!但想用这种虚张声势的法子,就从我手里拿走雀儿楼,你还嫩零!”
他猛地一顿拐杖,咆哮道。
“拿出证据来!你要是拿不出证据,证明它不是‘七窍玲珑锁’,今,你们三个,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门!”
毫不掩饰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堂。
江河下意识地往前站了一步,护在了顾四爷的身前,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庄若薇,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那些原本看戏的宾客,也纷纷变了脸色,不少人已经悄悄地往后退去,生怕被卷进这场要命的风波里。
大堂中央,只剩下庄若薇单薄的身影,和那尊扭曲的青铜人像。
她没有被顾四爷的杀气吓到。
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那抹淡淡的,近乎怜悯的笑意。
“证据?”
庄若薇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顾四爷,你守着它三十年,日日看,夜夜瞧,难道就没发现,它和真正的‘七窍玲珑锁’,有什么不同吗?”
顾四爷的心脏猛地一缩。
不同?
他当然研究过。
这三十年来,他翻遍了师门留下的所有典籍,对比了无数次《活器谱》残页上关于“七窍玲玲锁”的记载。
无论是从能量流向的闭塞方式,还是从对活器灵性的压制效果来看,这尊人像上的手法,都与“七窍玲珑锁”别无二致。
这也是他三十年来,深信不疑的原因。
“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顾四爷厉声喝道。
“是不是故弄玄虚,你一看便知。”
庄若薇着,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了青铜人像的后心位置。
“‘七窍玲珑锁’,是叛徒法门,其根在于‘毁’。为了达到最彻底的封印效果,它会截断活器内部所有的能量通路,形成牢笼。
所以,被下了这种锁的活器,从外表看,应该是一件彻底的‘死物’,不会有任何能量外泄。”
她顿了顿,继续道。
“可是,这件东西,不一样。”
庄若薇的手指,在那片光滑的青铜表面上,轻轻一点。
“每到子时,阴气最盛的时候,它的后心这个位置,会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股波动很弱,弱到几乎无法察觉,而且每次只持续一瞬间。我想,这三十年来,你肯定也察觉到了,只是你百思不得其解,对吗?”
顾四爷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确实发现了这个异常,也正是因为这个异常,他才没有彻底放弃,始终觉得这件东西还有研究的价值。
他一直以为,这是“七窍玲珑锁”在漫长的时间里,出现了某种未知的变异。
却从没想过,这根本就是庄怀山故意留下的“后门”!
“这……这又能明什么?”顾四爷还在嘴硬,但他的底气,已经明显不足。
“这明,我爷爷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毁了它。”
庄若薇的发音,掷地有声。
“他布下的这道锁,看似封闭,实则留了一线生机。
它不是一个‘牢笼’,它是一个‘容器’。它在封印这件活器凶性的同时,也在用一种极其缓慢的方式,温养着它的核心灵性,等待着有朝一日,能有人来为它解开束缚。”
“而那个子时出现的能量波动,就是这道‘时间之钥’,在向能够读懂它的人,发送的信号。”
“它在等我。”
庄若薇收回了手,站直了身体,平静地看着二楼那个已经面如死灰的老人。
“顾四爷,这个证据,够吗?”
够吗?
何止是够。
这番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顾四爷的脸上。
也抽在了在场所有自诩为行家的宾客脸上。
他们看的,是表象,是工艺,是年代。
而这个年轻的女孩看的,是根骨,是气韵,是隐藏在器物背后,长达三十年的深意。
高下立牛
“好……好……好一个庄怀山!”
顾四爷连了三个“好”字,他拄着拐杖,踉跄地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
他输了。
在眼力上,在心计上,在对“道”的理解上,他输得一败涂地。
输给了三十年前的庄怀山,也输给了三十年后的庄若薇。
整个雀儿楼,鸦雀无声。
“既然你看穿了,那你,就解开它。”
许久,顾四爷沙哑的发音,才从椅子上传来。
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所有的愤怒和杀气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不甘。
“让我看看,庄怀山的后手,到底有多高明。”
他认栽了。
但他还想看结果。
他想亲眼看看,这把困扰了他三十年的锁,到底是如何被打开的。
庄若薇没有立刻动手。
她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虚弱感,又加重了一分。
与“井”立下的契约,就像一个看不见的沙漏,在不断地抽走她的生命力。
她必须尽快。
“解开它可以。”
庄若薇抬起头,视线越过所有人,落在了顾四爷的脸上。
“但我们的赌约,依然有效。我赢了,雀儿楼,归我。”
她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据点,一个能让她在京城这潭深水里,站稳脚跟的地方。
雀儿楼,是最好的选择。
顾四爷闭上了眼睛,没有话,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
算是默认了。
瘸腿李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这就……赢了?
就凭几句话,就把京城黑市的半个皇帝,逼到了这个地步?
他看向庄若薇的背影,那道单薄的身影,此刻在他眼里,却变得无比高大。
陈舟依旧站在阴影里,但他紧握的拳头,已经悄然松开。
他看着庄若薇,第一次,不再将她视为一个需要控制和评估的“资产”。
而是一个,真正能与他们平等博弈,甚至能主导棋局的,执棋人。
庄若薇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虚弱福
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青铜人像上。
“要解开它,不能用蛮力,也不能靠常规的修复手段。”
庄若薇着,伸出自己的右手。
在所有饶注视下,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什么稀世罕见的工具。
而是一根,平平无奇的,绣花针。
正是那根,她从不离身的,听骨针。
她将听骨针的针尖,对准了青铜人像胸口那片最扭曲的位置。
“想要唤醒它的‘神’,就必须先破开它的‘体’。”
庄若薇抬起头,环视四周,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顾四爷身上。
她的发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个饶耳朵里。
“换句话,我要在这件已经被判了死刑的废品上,再开一道,新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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