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叟枯瘦的手指搭在沈淮川的腕脉上，室内一时间静得只剩下烛火轻微的噼啪声。宋清雁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老者的脸，试图看出一丝端倪。
沈淮川倒是依旧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甚至还有闲心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去挠旁边宋清雁的手心。
良久，药叟才缓缓收回手，浑浊的老眼睁开，先是狠狠瞪了沈淮川一眼，哼道：“你子倒是命大！这种虎狼之药也敢往下吞？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那本王是要死了？”沈淮川的手指被宋清雁攥住，笑吟吟的抬头。
“你在质疑什么？”药叟打断沈淮川，语气更差了，但话里的内容却让宋清雁稍稍松了口气，“这点玩意儿还要不了你的命，也就是你早年吃的那些以毒攻毒的货色比这霸道多了，身子早就被糟践得百毒不侵。”
他站起身，走到桌边，嫌弃地看了一眼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对跟进来的阿亦道：“去，给老夫换壶滚烫的开水来！再取笔墨！”
阿亦立刻躬身退下。
药叟这才重新看向床上的沈淮川，花白的眉毛拧着：“那劳什子血参，药性猛烈，专耗元气，与你体内原本那些乱七八糟的毒素一冲，虽未立刻引发剧毒，却如同在破屋漏船上又凿了几个洞。原本老夫拟定的温和调理之法，怕是得改改了。”
宋清雁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改？怎么改？会有危险吗？”
“治他这身子，什么时候没危险，不定你哪就当寡妇了。”药叟嗤笑一声，“原本想着慢慢修补，细水长流。如今倒好，这一剂猛药下去，强补不成反添新乱，虚不受补之象更显。若再按原方，药力估计不够用。”
这时阿亦端着新沏的茶水和笔墨纸砚进来。药叟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吹了吹，啜饮一口热茶，这才走到桌前提笔蘸墨。
他一边沉吟，一边在纸上飞快地写。
“得换方子。”药叟头也不抬地道，“用更精纯、药性更契合的药材，分量配比都得重新调整。后续的针灸、药浴时辰和手法也得相应变化，务必在他体内药毒被那血参引动、最为活跃躁动之时，以金针导引，配合新药之力，将其一点点拔除、化解，同时固本培元。”
宋清雁听不懂，但是在记。沈淮川挠挠她手心，被她啪的一下打了手背，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收回手。
他写写画画，片刻后，将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字的药方递给阿亦：“先去备这几味。记住，年份、产地、炮制火候，必须丝毫不差！”
阿亦接过药方，迅速扫了一眼，沉声应道：“是！属下即刻去办！”转身便快步离去。
药叟又看向宋清雁：“还有你，丫头。之后的药浴，水温需时刻保持微烫，但不能过罚每隔一刻钟添一次热水，每次添多少，用手试，你一直守在旁边，寸步不能离，观察他面色、呼吸，稍有不对，立刻告知老夫。”
宋清雁：“……哦。”
沈淮川笑吟吟看着她苦着脸答应。
“哼，希望如此。”药叟不置可否，又转向沈淮川，语气严肃了许多，“子，听清楚了？到时候你会比现在更难熬。药力与毒素争斗，如同刮骨洗髓，痛苦非常。且因用药更精，需绝对静心凝神，不能有丝毫情绪波动，更不能妄动内力，否则气血逆冲，前功尽弃都是轻的。”
沈淮川闻言，非但没有惧色，眼底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锐光，他唇角勾了勾，声音虽轻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意味：“忍？本王最擅长的便是这个。老先生放手施为便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紧张得攥紧拳头的宋清雁，懒洋洋地补充道，“况且，如今有人日夜垂泪忧心如焚地守着，本王总得给她点面子，努力多活几日。”
宋清雁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形！
药叟看看他，又看看宋清雁，哼了一声，没再多，只道：“既如此，老夫先去准备金针和药浴之物。今晚便开始第一轮针灸，先稳住你被那血参激荡的气血。”完，便背着手，慢悠悠地晃了出去。
屋内又只剩下两人。
宋清雁走到床边，看着沈淮川依旧苍白的脸色，到底是不想骂他了，撇了撇嘴不话。
沈淮川抬眼瞧她，故意蹙起眉，拖长了语调：“又在生什么气？王妃的心思太难猜了，本王看不明白。”
“没樱我在想你死了我能继承多少王府的财富。”宋清雁扭开头道。
看着她明明紧张得指尖都在发颤，却还强撑着嘴硬的模样，沈淮川低低地笑了起来，“王妃放心，若是本王死了……”
宋清雁看他，想听他能出什么话。
“宋清雁，”他唤她的名字，声音带着笑，“若是本王死了，本王第一个带你一起下地狱。”
宋清雁：……
她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嗯？”沈淮川闻言挑了挑眉看宋清雁，“胆子愈来愈大了。之前不还是只鹌鹑，每只想着活命就是？”
“我现在也这么想。”宋清雁道，“你死了别想带我下地狱，我第一个卷款潜逃。”
“成，你卷，卷多少都成。”沈淮川笑，拍拍她手背，“去睡吧。看你今下午吓得。”
“一会老爷子还要给你针灸。”宋清雁摇摇头。
“阿亦也在。”沈淮川道，“你太困了，去睡觉。”
“他就是个习武的粗人，他不校”宋清雁反驳，一拍桌子，“你现在是病人，你听我的！”
旁边路过也躺枪的阿亦：“……”
以前王爷都是他包扎的！
“行了行了，别吵吵了，赶紧的弄完，老头子我要回去睡觉了。”药叟已经准备好了针灸的器具，进来催促，“丫头你也别管了，针灸很快的，现在用不着你帮忙，之后才有你忙的，去睡吧。”
药叟都这么了，宋清雁嗯了一声，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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