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老油坊的卧式木榨陷在半尺深的油垢里，榨梁裂缝渗出的陈油已经发黑，悬在梁上的撞锤缠着霉烂的麻绳，风一吹就晃晃悠悠蹭着墙。守坊的张爷爷用竹刮子清理油槽，刮下的油泥里混着碎草屑：\"入伏后就没出过好油，上个月暴雨灌了榨膛，木楔子泡得发胀，将军柱都歪了半寸，你看这油饼压得跟棉絮似的，一滴油都渗不出。\"蒸胚的大铁锅锈出个洞，包饼用的龙须草霉成了灰绿色，墙角的油缸结着层琥珀色的油痂。
苏晴把检测仪贴在榨梁根部的将军柱上，屏幕绿线弯成了锯齿状，卡在23%：\"地脉能量全堵在发霉的油饼里了。木榨要'三脂'——轴存脂、楔含脂、槽走脂，现在轴锈得卡壳，楔子错位，连百年的油草都失了油性，脂脉根本流不动。\"她拨开榨膛里的油饼，底下的油槽结着层白霜，\"这是油碱化了，老话'碱锁油道，百年不流'。\"
阿铠扛着铜刷和熟桐油过来，筐里装着新烫的龙须草：\"张爷爷修榨得用'三烫三润'。\"他先用草木灰水刷洗榨梁裂缝，黑水流过之处竟露出暗红的木色，\"这是老黄杨木，得用桐油加松烟调和着补，才能存住脂气。\"张爷爷端来个陶瓮，里面是晒透的菜籽饼碎：\"炒成灰拌在油泥里补缝，比石灰牢十倍，我爹当年就这么修。\"阿铠将烫软的龙须草塞进榨梁裂缝，再抹上桐油灰浆，\"草要烫到半焦才不霉，灰要拌到发黏才不漏。\"
炎泽站在将军柱旁，指尖橙光顺着柱身木纹游走：\"榨轴得暖到17度，老油才能化开。\"橙光流过的地方，锈迹里渗出细的油珠，苏晴的检测仪指针跳了跳，到37%时，张爷爷突然指着油槽喊：\"油线显了！\"众人望去，榨梁裂缝里渗出的新油在槽里聚成细线，像条游动的银蛇。
林砚蹲在榨膛边，星晶钥的白光探进错位的木楔间：\"主楔偏了三分，力道全泄了。\"白光所过之处，发胀的木楔\"咔嗒\"作响地缩回原位，他顺着\"三进三退\"的古法，将七层木楔重新敲进榨膛，\"你看这将军柱，得与地缸成直角才省力。\"没一会儿，阿铠试着拉动撞锤，木楔受力时竟渗出淡淡的油光，滴在油槽里泛起金圈。
中途，张爷爷的孙子榨挎着竹篮跑进来，篮子里装着块祖传的油石：\"爷爷这是'压油石'，垫在榨底能聚脂气。\"他蹲在蒸锅旁，忽然从灶膛灰里扒出个铜油滴，上面的鱼纹还很鲜亮：\"这是太爷爷的'油引子'！\"张爷爷笑着用布擦干净，滴上两滴新油，铜滴竟顺着纹路渗成了金色。林砚把铜滴嵌回榨梁凹槽，白光流过时，整架木榨轻轻震动，撞锤上的麻绳竟飘起了油香。
等榨梁补完缝，阿铠给撞锤轴浇了三遍热桐油，张爷爷指挥着重新校准将军柱角度。林砚用星晶钥在油槽尽头画晾弧线，堵住的油道顿时涌出细流，顺着地缸\"滴答\"作响汇成池。苏晴的检测仪稳稳停在68%，撞锤撞击木楔的\"咚咚\"声里，混着新油特有的清香味。\"成了！\"张爷爷把新蒸的菜籽饼放进榨膛，没几锤，金黄的菜籽油就顺着油槽淌进油缸，在阳光下闪着琥珀光。
村民们闻讯赶来，有抱来新菜籽的，有拿来陶瓮接新油的。李大叔摸着发烫的榨梁笑：\"今年的香油有着落了，往年这时候早就断油了！\"张爷爷却剪下段浸油的龙须草，用红绳系好递给苏晴：\"这草吸了百年脂脉，能存住油香。\"
苏晴掏出纪念册，把榨给的压油石碎片和铜油滴拓片夹进去，旁边压着撮菜籽饼粉末，和之前的谷纹拓片、陶哨排在一起，纪念册里顿时飘着浓浓的油香。阿铠则收了块榨梁补缝的桐油灰，用纸包好放进盾夹层，和朱砂土、磨轴锈片摆成一排：\"这灰能防木朽，下次修老家具用得上。\"
夕阳把油坊的影子拉得很长，新油在油缸里晃出晃动的光斑。张爷爷新酿的香油放在榨梁上，油香混着桐油味飘出坊外。苏晴的检测仪突然闪起靛蓝提示，屏幕映出座老染坊的轮廓：\"村南老染坊的染缸沉渣堵了脉，蓝靛都发了霉，怕是地脉没通到染槽。\"
林砚站起身，指尖还沾着油光，星晶钥的白光里飘着细的油珠：\"也好，去看看老染坊怎么'凝色脉'。\"
离开油坊时，张爷爷塞给他们每人一瓶新榨的菜籽油：\"这油炒菜香，沾了脂脉气，放三年都不坏。\"榨追在后面，举着铜油滴喊：\"下次打油叫我！我会看油线！\"
老油坊的撞锤还在轻晃，油香裹着桐油味飘向田野，把干裂的田埂润出深色的痕迹。醇厚的脂脉香飘向村南，那里的老染坊正晾着褪色的蓝布，等着他们来续上染缸的色脉。
下一站，老染坊见。
喜欢寒月蛊请大家收藏：(m.132xs.com)寒月蛊132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