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宝的手指还搭在厉霆琛的衣角上，脸埋进苏瑶怀里，呼吸急促。他刚喊出那一声“爹地”，整个人又像被抽走了力气，身子一软，额头滚烫。
苏瑶立刻察觉不对，伸手一摸，眉头顿时拧紧：“发烧了。”
厉霆琛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我抱他去房间。”不等回应，他已经将五宝轻轻抱起。孩子在他怀里微微发抖，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什么，听不清内容。
主卧就在大厅旁侧，保镖已在走廊两侧布防，房门敞着，暖光从里面透出。厉霆琛大步走进去，把五宝放在床上，顺手掀开薄被盖住他发颤的身体。他扭头对门外守着的保镖：“叫医疗组上来，快。”
苏瑶跟进来，站在床边，看着五宝皱着眉翻了个身，脸颊通红。她伸手想替他擦汗，却被厉霆琛先一步拿起床头湿毛巾拧干，轻轻敷在他额上。
“刚才太吓人了……”苏瑶声音低哑，话没完就停住。她不是在抱怨，只是陈述一个事实——那场混战里，五个孩子没有一个退缩，可他们终究只是孩子。
厉霆琛没看她，目光始终落在五宝脸上，“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
“你过很多次了。”她终于开口，语气没有起伏，却带着一丝疲惫的锋利。
他顿了一下，仍没抬头，“这次我到做到。”
医疗组很快赶到，检查后是应激反应引发的高热，需要静养观察。药剂打了，体温计夹在腋下，房间里安静下来。其他四个孩子也被陆续带进来，各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没人话。
大宝低头盯着手里那根断裂的数据线，手指来回摩挲接口处。二宝耳机早就摘了，但耳朵还时不时动一下，像是在习惯没有声音的寂静。三宝靠墙站着，肩膀绷得笔直，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四宝默默握住五宝没打针的那只手，指尖轻轻拍着。
厉霆琛走到三宝面前，蹲下来，视线与他齐平。“你守了一整晚。”他，“现在换我来守。”
三宝嘴唇动了动，没反驳，只是低声问：“坏人还会回来吗？”
“不会。”厉霆琛答得果断，“他们已经跑了，而且再敢靠近，我会让他们永远走不出这栋房子。”
三宝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点头，任由他把自己按坐在椅子上，又拉过毯子盖住肩头。
接着是大宝。厉霆琛从保镖手中接过修复中的数据线，递过去，“技术组正在恢复内容，你的任务完成了。”
大宝接过，手指收紧了些，“他们……是不是还会再来找资料？”
“资料不在这里。”厉霆琛声音沉稳，“真正的备份早就转移了。今晚他们炸毁的，只是一个空壳服务器。”
大宝眼神闪了闪，终于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二宝仍坐着不动，双手抱着膝盖。厉霆琛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耳朵该休息了。”
二宝摇头，“我还得听着……万一外面又有动静。”
厉霆琛没劝，只从自己耳麦上取下通讯模块，当着他的面按下关闭键，“我也关了。现在没人能再靠近我们而不被发现，你不用一个人听。”
二宝怔了怔，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机边缘，终于把它摘下来，轻轻放在腿上。
四宝一直没话。厉霆琛伸手把他揽进怀里，轻拍他的背，“你是家里最细心的那个，总知道别人需要什么。但现在，让我来照顾你们。”
四宝埋在他肩上，肩膀轻轻抖了一下，却没有哭，只是更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苏瑶站在床尾，看着这一幕，胸口像被什么压着。她想什么，却发现喉咙发干。这些年她习惯了独自承担，连孩子们受伤都由她包扎、安抚、哄睡。可现在，另一个人出现了，用她从未见过的方式，一点点接过了她的重担。
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警惕。
五宝忽然在梦中惊了一下，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地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厉霆琛脸上。他没哭，也没喊妈咪，而是下意识往苏瑶那边缩了缩，声问：“你还在这儿吗？”
厉霆琛没动，只是俯身靠近了些，“我在。爸爸在这儿。”
五宝眨了眨眼，烧还没退，眼神有些涣散。他盯着厉霆琛看了很久，忽然抬起手，冰凉的指头碰了碰他的下巴，又摸了摸他的眉毛，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真的是爹地？”他声音很轻，带着梦呓般的不确定。
“我是。”厉霆琛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掌心，“从你们出生那起，就是了。”
五宝没再问，只是慢慢把手放进他手里，然后转头看向苏瑶，“妈咪……他真的会保护我们吗？”
苏瑶心头一震。
她看着厉霆琛，看着他眼底那层从未有过的沉静与坚定，终于轻轻点头，“他会。”
五宝这才放松下来，眼皮渐渐合上，嘴里嘟囔了一句：“那你……要一直陪着妈咪。”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
厉霆琛握着他的手没松，反而更紧了些。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昏黄的灯光，落在苏瑶脸上。
“我过的话，一定做到。”
苏瑶没避开他的视线，也没有回应。她只是走过去，坐在床沿，伸手替五宝掖了掖被角。孩子的呼吸慢慢平稳，烧也退了些。
其他孩子也都陆续睡着了。大宝歪在椅子里，手里还攥着数据线；二宝靠着墙，头一点一点地往下垂；三宝闭着眼，睫毛偶尔颤动一下；四宝蜷在厉霆琛臂弯里，呼吸均匀。
厉霆琛没走，也没躺下。他搬了张椅子坐到床边，背挺得笔直，像一堵墙，挡在所有人和危险之间。
苏瑶看着他侧脸，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雨夜。她抱着刚出生的五宝，在医院走廊里蹲了很久，浑身湿透，没人帮她推轮椅，没人替她签字。那时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男人。
而现在，他就坐在她对面，守着他们的孩子，一句话不，却比任何时候都让她感到……不安。
不是怕他伤害他们，而是怕他又消失。
她正要开口，厉霆琛却先动了。他缓缓站起身，脱下西装外套，轻轻盖在四宝身上，然后走到窗边，拉开一道缝隙查看外面的情况。
风从外面吹进来，窗帘微微扬起。
他回身时，发现苏瑶还在看着他。
“你不睡？”他问。
“还不累。”她。
他点点头，没有追问，只是重新坐回原位，目光再次落回熟睡的孩子们脸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外警笛早已远去，老宅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有保镖换岗的脚步声偶尔响起，提醒着这场风波并未真正结束。
苏瑶靠在床头，眼皮越来越沉。她知道自己该睡了，可每当闭上眼，就会想起那些黑衣人冲进来的画面，想起五宝吓得不出话的样子。
她睁开眼，发现厉霆琛正低头看着五宝，手指轻轻抚过孩子的发丝，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场脆弱的梦。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这个男人或许迟到了很多年，但他现在来了，而且没有打算再走。
她慢慢闭上眼，肩膀终于松了下来。
房间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厉霆琛依旧坐着，一动不动。他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指尖离苏瑶垂下的手指只有半寸距离。
他没有碰她，只是静静守着。
窗外色微亮，晨光悄悄爬上窗台，照亮了床头柜上那支刚换上的体温计，水银柱正缓缓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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