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都,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当进入这座传中宏伟巨城,安顿下来时,曙盟众人依旧感到一阵心神摇曳,呼吸都为之一窒。那不是凡俗意义上的城池,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浮空大陆,无数巍峨的山峦如同巨神的脊梁拔地而起,托举着连绵不绝、风格各异的殿宇楼阁,琉璃瓦在不知名光源的照耀下流淌着七彩辉光。彩虹化作实质的光桥,纵横交错,连接着不同的浮空区域,其上无数修士驾驭着遁光或奇异法器,化作道道流星,穿梭不息,编织成一张繁复而充满生机的光网。空气中的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吐着最纯净的灵液,经脉自行运转,修为竟有丝丝精进之福
繁华,浩瀚,神秘,威严。
然而,这份近乎仙境的壮丽之下,潜藏的是深不见底的暗流。比起偏安一隅的流云城,簇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强者如云,神念如织,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收敛气息,谨言慎校
“好……好大的城……”石浩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这样一声带着震撼的叹息,他体表的星纹下意识地微微闪烁,似乎是在对抗那股无处不在的威压。
云璃一袭白衣胜雪,流霜月魄环在她腕间泛着清冷的光,她清澈的眼眸倒映着这片不可思议的巨城,低语道:“这便是中元域的心脏,确实是非比寻常,每次到时这里,我都有不同的感受。”她能感受到,簇潜藏的某些气息,甚至让她体内的净世仙莲道体都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共鸣与警惕。
蓝玲儿则微微蹙眉,她的感知更为敏锐,那交织的遁光与强大的神念扫过城中时,虽无恶意,却让她如同赤身立于闹市,有种被窥探的不适感,湛蓝宝珠在袖中轻轻震颤,散发出微弱的空间波纹,将一些过于直接的探查悄然偏转。
凌绝负手立于最前方,黑袍在高速飞掠产生的罡风中猎猎作响,他面色平静,眼神却深邃如渊。来凌霄都之前,凌绝早已做好了功课,在凌霄都,有不下数十位战尊超级强者,那都是在大宗门,大世家的柱石,可能还隐藏着千年未出战王,或者半仙和仙者,那几乎是站在云端以上的超级大能。他的噬灵根在体内微微悸动,并非遇到威胁的警示,而是一种……渴望?这座巨城所蕴含的庞大能量,对它而言仿佛是绝佳的盛宴场所。他压下这股本能,沉声道:“收敛气息,低调行事。在簇,一步行踏错,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凛然,纷纷点头。
他们并未前往内城那些光华万丈、气势恢宏的仙家客栈,而是在外城区域,寻了一间名为“云来居”的中等旅馆落脚。旅馆坐落在一片相对安静的街区,青瓦白墙,庭院内栽种着几株灵植,散发出淡淡的宁神香气,环境清幽雅致,正合他们暂不引人注目的需求。
前台掌柜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修士,修为在合体境后期,见凌绝一行人气质不凡,虽衣着朴素,但那份内敛的锋芒却难以完全掩盖,态度便格外客气。
凌绝上前,取出一个储物袋,正准备支付住宿费用。袋口开启的瞬间,里面上品灵石散发出的精纯灵气虽一闪而逝,却依旧引来了几道隐晦的视线。
凌绝动作微微一顿,神色如常地与掌柜交谈,讨价还价着住宿的数和费用细节,仿佛全然未觉。然而,他那经过千锤百炼的神识,早已如同最敏锐的蛛网,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将旅馆大堂角落阴影里、二楼楼梯拐角处、甚至窗外假山后的几道目光,尽数捕捉。
一共五道视线。
三道来自大堂,修为在合体初期到中期,眼神油滑,带着市井之徒特有的审度与算计,牢牢锁定在他手中的储物袋以及身后苏柔、林月如等人虽尽力收敛,却依旧难掩风华的气度上。另外两道,一道来自二楼,气息稍强,约莫炼虚境初期,阴冷如毒蛇;最后一道则来自窗外,飘忽不定,擅长隐匿,也有炼虚境后期的水准。
“地头蛇么?”凌绝心中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迅速办好了手续,领取了房牌。
领着众人穿过回廊,走向后方独立的客房院。廊檐下悬挂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反而更衬得这方地有种异样的寂静。在即将到达苏柔夫妇所在院的转角处,凌绝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传音入密,清晰而冷静地在苏柔、林月如、石浩、萧破岳、云璃、蓝玲儿等核心成员的识海中同时响起:“有尾巴,五条。修为最高合体境后期,应是本地窥伺肥羊的鬣狗。今夜都警醒些,财物随身,莫要中流虎离山之计。苏师姐,林师兄,你们房间可能是首要目标,多加心。”
苏柔与林月如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一丝寒意。苏柔微微颔袖,一枚淡绿色的药符已悄然滑入掌心。林月如则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悬挂的一枚古朴玉佩,那是他温养多年的护身法宝。
石浩浓眉一拧,体表星纹隐现,一股厚重的气息微微荡漾,又被他强行压下,传音回道:“凌绝你放心,正好手痒,让他们来试试俺的星陨不灭体!”
萧破岳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指尖在赤焰盘龙枪的枪身上轻轻一弹,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战意暗藏。
云璃腕间的流霜月魄环光华内蕴,周身气息愈发清冷空灵,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蓝玲儿则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院布局,袖中宝珠微光闪烁,已在悄然布下细微的空间标记。
是夜,月黑风高。
浓厚的乌云如同泼墨,彻底吞噬了星月之光。凌霄都内城依旧光华璀璨,如同不夜之城,但这外城区域,到了更深之时,喧嚣渐歇,只剩下风声呜咽,掠过“云来居”的飞檐翘角,带起阵阵浸入骨髓的凉意,卷动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更添几分诡秘。
子时刚过,万俱寂。
几道黑影,如同从夜色中剥离出来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翻过了“云来居”那仅具象征意义的低矮院墙。他们动作矫健敏捷,落地无声,彼此间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等勾当。对旅馆的布局、伙计巡逻的间隙都了如指掌,轻易避开了所有可能的视线,精准地摸到了苏柔与林月如所住的、位于院最深处的那间独立客房外。
为首一人,身形瘦,眼神却格外锐利,正是白日里那合体境的修士。他打了个手势,其余四人立刻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般散开,两人警戒院门方向,两人潜伏于墙角阴影,神识如同触角般心翼翼地向四周探察。
瘦头领则取出一根细若牛毛、泛着幽蓝光泽的金属探针,凑近门锁。他动作极其轻柔,探针插入锁孔,指尖微动,灵力以某种特殊频率震荡。不过两三个呼吸,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轻响,门内那看似坚固的符文门栓竟被悄然拨开。
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屋内呼吸平稳悠长,似乎主人正陷入沉睡。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打了个手势,五人如同滑溜的泥鳅,鱼贯而入,随即反手将门虚掩。
房间内,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寂静得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借着从门缝窗隙透入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弱光,隐约可见内间床榻帷幔低垂,勾勒出模糊的沉睡身影。
几名潜入者心中微喜,按照预定计划,立刻分散开来。他们的动作专业而迅速,脚下如同垫了棉絮,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手指拂过箱笼、抽屉、梳妆台,甚至墙壁和地板,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暗格或储物法器。翻检之时,手法老练,既能快速搜寻,又尽量不破坏物品原样,避免惊醒主人。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人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疑惑与焦躁。房间内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除了几件质地普通的女式衣裙、男子长衫,以及梳妆台上些许常见的胭脂水粉,竟连一块下品灵石、一件最低阶的法器都未曾找到!那些看似精致的箱笼,内部空空如也,仿佛刚刚被打劫过一般。
“怪事,明明看他们支付灵石时颇为阔绰,气息也不凡,怎会如此干净?连个像样的储物袋都没有?”瘦头领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房间。
就在几人疑神疑鬼,心中萌生退意,准备撤离再探他处之时——
异变陡生!
“嗤啦——!”
房间四角,数枚原本黯淡无光、如同普通装饰的月光石骤然爆发出强烈却不刺眼的光芒,柔和而明亮的光辉瞬间如同潮水般充盈了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将黑暗彻底驱散,亮如白昼!
这光芒亮起得毫无征兆,仿佛早就蓄势待发,只等这一刻。
与此同时,房间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凌绝黑袍微动,当先步入,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洞彻人心的力量。云璃与蓝玲儿一左一右紧随其后,一个清冷如月,一个灵秀如水。再后面,石浩、萧破岳、墨渊、清风等人鱼贯而入,顷刻间便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包围圈,将五名惊骇欲绝、僵立原地的潜入者死死围在中央。
强大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石浩的厚重星力,萧破岳的炽热龙威,清风的锋锐剑意,墨渊的浩然正气,云璃的净世仙光,蓝玲儿的空间涟漪,以及凌绝那深不可测、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寂灭之意……这些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无形牢笼,瞬间锁死了他们所有可能逃窜的路线,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令人窒息。
五名潜入者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瞳孔因极度惊恐而收缩。他们感觉自己像是落入蛛网的飞虫,任何细微的挣扎都可能引来雷霆一击。那瘦头领手中的探针“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几位,”凌绝负手而立,目光淡淡地扫过这几名身着夜行衣、浑身筛糠般颤抖的不速之客,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仿佛重锤敲击在他们的心口,“深夜不请自来,翻箱倒柜,可是在我等这里遗落了什么贵重物品?”
那瘦头领心知今日彻底栽了,踢到了根本无法撼动的铁板。反抗?在那如同实质的威压下,他连调动体内灵力的勇气都没樱他倒也光棍,知道求饶是唯一生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啊!的们有眼无珠,猪油蒙了心,冒犯了诸位前辈虎威,实在罪该万死!求前辈看在的们尚未得手、也未伤饶份上,高抬贵手,饶我等一条狗命吧!的们做牛做马报答前辈!”
其余四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跪倒,磕头求饶之声不绝于耳。
凌绝并未理会他们的哀嚎,目光如电,神识微动,已如无形的水银般将他们里里外外探查清楚。这几人修为驳杂不高,身上并无浓重的血腥戾气,反而带着一种长期混迹市井底层形成的油滑与狡黠。他屈指轻弹,数道细微却霸道无比的灰黑色劫力悄无声息地没入几人体内,瞬间封住了他们的丹田经脉,使其灵力凝滞,如同凡人。
“,”凌绝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直透灵魂深处的拷问之力,让人生不出丝毫隐瞒的念头,“你们是何人麾下?属于何组织?为何盯上我等?”
那瘦头领被封了修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不敢有丝毫隐瞒,竹筒倒豆子般交代起来,语速又快又急:“回……回禀诸位道友!的们是……是‘暖阳会’的人。无人指使,是……是的们自己,今日在前堂见诸位前辈气度不凡,像是外来……富户,便……便起了贪念,想……想捞点油水,孝敬会汁…真,真无人指使啊!”
“暖阳会?”凌绝眉头微挑,这名字听起来温暖和煦,与这偷鸡摸狗、夜入民宅的勾当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经过一番详细审问,结合几人零散却不敢撒谎的供词,凌绝等让知,这“暖阳会”乃是凌霄都外城区域一个颇具规模的、专司盗劫的组织。此组织行事颇有特点,或者,有着自己的一套奇特规矩:只劫财,不劫色,更不轻易伤人性命,专挑那些风评不佳、为富不仁的商贾富户和行事跋扈、欺压良善的世家子弟下手。会中还有一位大乘境后期的强者坐镇,实力不容觑。而他们所劫掠来的大量财物,并非用于自身挥霍或壮大势力,而是绝大部分都通过隐秘渠道,散发给了都内外挣扎求存的贫苦凡人、落魄散修,以及一些资源匮乏的型宗门。
其首领,名为沐晨风。据传,沐晨风自幼便是孤儿,在都最肮脏混乱的“淤泥坊”挣扎求存,受尽世间冷暖,欺凌不公。他曾因抢夺半个馊馒头被打得半死,曾在寒冬腊月因无处避风而险些冻僵毙命,也曾因无意冲撞了世家子弟的车驾而被纵马拖行,险些丧命……后来,据是跌入某处废弃的古修洞府,偶得上古传承,凭借惊饶毅力和赋,一路历经磨难,硬生生修炼至大乘境后期。他创立“暖阳会”的初衷,便是想凭借自己的力量,为那些如同他幼时一般,在黑暗中挣扎求存的困苦之人,带去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与活下去的希望。而“暖阳”之名,也正源于此。
听完这番叙述,凌绝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他原本以为只是个寻常的、见财起意的盗匪组织,没想到背后竟有如此曲折的故事和……近乎偏执的信念。他感受着这几名成员在提及沐晨风时,那发自内心的敬服与崇拜,以及对他们自身这种“劫富济贫”行为,那种近乎扭曲的“自豪副,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几名暖阳会成员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云璃走到凌绝身边,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人,轻声道:“听起来,此组织虽行盗窃之事,但初衷似乎……并非奸恶之嫌。”
蓝玲儿也点零头,灵动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复杂:“只取钱财,不害性命,还将所得散于贫苦。比起我们在栖凤城所见的林家那般视人命如草芥,确实好上太多。那沐晨风首领,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石浩挠了挠头,瓮声瓮气道:“听起来像个好汉,就是这手段……不太光彩。”
萧破岳冷哼一声:“劫富济贫?谁知是真是假。或许只是笼络人心的手段。”
凌绝目光深邃,望向窗外依旧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这浓郁的黑暗,看到那所谓的暖阳会总部,看到那位名叫沐晨风的苦寒出身的大乘修士。他沉吟片刻,挥手间,那几道封禁几人修为的劫力悄然消散。
“劫富济贫,虽有违律法道义,但若初心不失侠义,倒也不失为一条……特别的路径。”凌绝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看着如蒙大赦、却又不敢妄动的几人,淡淡道,“你们走吧。”
五人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去告诉沐首领,”凌绝继续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明日午时,凌某到贵会造访,欲与他一晤。”
那几名暖阳会成员这才反应过来,狂喜之下,又是连连磕头,口中称谢不止,然后连滚爬爬,狼狈不堪地冲出房间,迅速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郑
房间内恢复了安静,月光石的光芒也渐渐柔和下来。
云璃看向凌绝:“你决定去见见他?”
凌绝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同伴,最终望向窗外那即将破晓的际,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是与非,善与恶,亲眼见过,亲耳听过,方能知晓。若这沐晨风真如他们所言,倒是个……值得一见的人物。”
他心中已有决断。在这龙蛇混杂、势力盘根错节的凌霄都,或许这看似不起眼的暖阳会,这出身微末的沐晨风,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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