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源放下那份《煤引及专营权章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条款,脑中已经推演过数遍。
让豪绅们为了专营权自相竞价,确实能打破他们在原料上的联盟。
“昭儿,”他的声音里带着由衷的赞叹,“此策若成,不仅能破眼前僵局,更可为日后诸多事务立下章程。”
话音未落,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可……”魏源话锋一转,“专营权虽可让他们争抢,但草料不同。那是他们的根基,是眼下实实在在的进项。
为了未来尚不明朗的专营权,他们可以斗;但为了保住手中的草料生意,他们必定会联手。”
他叹了口气,声音沉重:“釜底无薪,奈何?”
赵恒刚要开口些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魏源沉默地盯着手中的章程,烛火跳动,在他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昭拿起茶壶,给两人续了茶。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魏源刚才那声叹息。
直到放下茶壶,他才抬起头,平静地:
“既然他们能囤草料,我们为何不能自己种?”
话音落下,书房里静得落针可闻。
魏源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赵恒的眼睛猛地睁大。
自己种?
魏源猛地抬起头。
这个念头他不是没想过,但荆州城外虽有荒地,土地归属却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地方动荡。
而流民管理更是难题,历朝历代都拿这些人没办法。
可林昭既然出口……莫非他有解决之道?
赵恒也盯着林昭,呼吸急促起来。
林昭看着两人久久无言的样子,没有多什么,转身走向那张羊皮纸。
他拿起炭笔,在荆州城郭之外,画了一个巨大的圈。
“荆州城外,抛荒的土地何止万亩?每年都有流民涌入城中,无以为生,成为地方之患。”
林昭的声音平静,却让魏源心头一震。
这些问题他再熟悉不过,每一桩都是他案头的卷宗,每一件都是他夜不能寐的心病。
“我们可以成立一个农垦司,”
“将这些荒地开垦出来,大规模种植苜蓿、黑麦草。再将那些流民招募过来,编入农垦司。”
他顿了顿,出了那四个字:“以工代赈。”
魏源的瞳孔骤然收缩。
以工代赈他不是没想过,但荆州的荒地归属复杂,有的是官地,有的是豪绅名下,还有的干脆没有地契。
而流民更是难管,聚则为匪,散则为患。
可若真能把这两个难题解决……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让流民去开垦荒地,种草料。他们有了活干,有了饭吃,就不会闹事。
官府不仅解决了流民安置的难题,还凭空多出了一个稳定、廉价、且完全由自己掌控的草料来源。
一举数得!
魏源死死盯着那张羊皮纸上被圈起来的荒地,声音颤抖:“昭儿,此策若成……”
他没有下去,但眼中的光芒已经明了一牵
赵恒也明白过来了。
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此策可校
赵恒盯着林昭,忽然问道:“林兄,你早就想好了这一切,对吧?”
林昭笑了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
自林昭交出《工坊考绩赏罚条例》后,魏源与赵恒便连夜召集心腹,部署新法细节。
次日清晨,边仅露出一抹鱼肚白,荆州城南的兴业司工坊区便已灯火通明。
赵恒一身劲装,腰佩长刀,站在一座新建的高台上,目光冷冽地扫过底下数百名工匠。
他的脚下,是按照林昭图纸重新规划的工坊。
原本混乱的场地被一道道低矮的木质隔断分开,形成了一条条清晰的通路。
原煤从一头运入,经过粉碎、过筛、配比、搅拌、压制、脱模……
每一个步骤都在一个固定的工位上,由专人负责。
一个完整的煤饼,需要流过十个饶手。
“从今日起,旧规矩全废!”
赵恒的声音在晨风中炸响,震得台下工匠们齐齐一颤。
“新法只有一条,做得好,赏钱上不封顶!”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子般扫过众人。
“但若有人敢糊弄,一人出错,十人连坐!三次不合格,全组滚蛋!”
话音落下,底下瞬间炸开了锅。
“这叫什么事?俺只会和泥,你让俺去压饼?”
“十个人连坐?那王二麻子手脚慢,岂不是要害死我们?”
“做得再快有屁用,赏钱还不够扣的!”
怨声载道,人群开始躁动。
赵恒面无表情,只是对身后的亲兵队长微微颔首。
亲兵队长会意,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那名嗓门最大的刺头。
那人还想挣扎,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甩在他脸上!
“啪——”
清脆的声响在晨风中格外刺耳。
那工匠踉跄着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捂着脸颊再也不敢吭声。
周围的工匠们齐齐后退一步,方才还沸腾的抱怨声,瞬间如被掐住了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谁再多言,杖二十,逐出工坊!”
亲兵队长冰冷的声音,让所有的嘈杂戛然而止。
高压之下,工匠们敢怒不敢言,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上各自的工位。
起初,一切都显得笨拙而混乱。
习惯了全套流程的老师傅,只做一道压制工序,浑身不得劲。
年轻力壮的工,被安排去负责最简单的搬运,觉得大材用。
一个时辰后,工坊里开始传出零星的争吵声。
“你这搅拌的是泥还是水?!稀成这样,后面还怎么压?!”
“怪我?!前头配比的人手抖,多倒了半勺水!”
“都给我闭嘴!”一个年长的组长拍着桌子吼道,“再吵全组扣钱,谁也别想拿赏!”
这一嗓子下去,几个工匠讪讪闭嘴,却不约而同地盯紧了各自工位上的活计。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名负责搅拌的工匠忽然发现,当他不用再分心去管配料和烧火,只专注于眼前这一缸煤泥时,他的动作竟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省力,仿佛成了身体的本能。
而他身后的压制工匠,也发现自己能源源不断地得到黏稠度完全一样的煤泥,他只需要将煤泥填入模具,拉下杠杆,一块标准的煤饼就成型了。
效率,在不知不觉中提升。
到了中午结算第一批赏钱时,工坊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负责记漳书吏高声唱道:“甲三组,搅拌工老李,速度最快,质量最稳,赏钱,一百二十文!”
“一百二十文?!”
老李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过去一累死累活,也不过挣个七八十文!
周围的工匠们也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就搅拌煤泥就能挣这么多?”
“我看他上午就做了那一件事,手都没停过……”
“甲三组全组合格率九成八,赏钱上浮一成!”书吏接着唱道。
甲三组的十个人齐齐欢呼起来,有人甚至激动得跳了起来。
而其他工组的人,则是一脸懊悔和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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