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被安置在沈文琅那间安保严密的顶层公寓里,已经过去了一周。
这一周,对沈文琅而言,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公寓宽敞明亮,窗外是繁华的城市际线,但这一切似乎都与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的那个人无关。
高途依旧维持着那种令人心慌的死寂状态。他按时吃饭,但需要沈文琅近乎哄劝般地一口一口喂进去;他顺从地洗漱,但动作迟缓得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他大部分时间就那样安静地坐着或躺着,眼神空洞地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对周遭的一仟—电视的声音、窗外的车流、甚至是沈文琅的靠近——都缺乏基本的反应。
药物代谢带来的生理波动似乎平稳了一些,体温不再那么骇饶冰凉,但那种精神上的彻底封闭,却比任何身体上的伤痛都更让沈文琅感到无力和恐慌。
高途像一座被坚冰彻底封冻的湖面,表面平静,内里却隔绝了所有生机。
沈文琅推掉了大部分不必要的会议和应酬,将办公地点移到了公寓的书房。他第一次如此长时间地、近距离地观察高途,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那些强效抑制剂和高强度的精神压力,在高途身上留下了怎样触目惊心的痕迹——手腕上除了新的勒痕,还有长期注射留下的细微针眼;苍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偶尔在睡梦中(如果那能称之为睡眠),他会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发出细微的、压抑的呜咽,但一旦醒来,那双眼睛又会迅速恢复成一片荒芜。
悔恨如同藤蔓,日夜缠绕着沈文琅的心脏。他想起高途在他身边十年,那些默默承受的时刻,那些被他忽略的细微异常。他曾经那么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高途带来的秩序和便利,却从未真正去探究过这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汹涌。他的步步紧逼和最终揭穿,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医生过,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爱”,要让他“重新感受到安全,感受到被需要”。爱?沈文琅对这个词感到陌生,但他确定,他不能让高途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凿开坚冰的一丝缝隙。
沈文琅开始尝试。他不再只是远远地看着,而是强迫自己靠近,用尽可能平静温和的语气和高途话,即使得不到任何回应。
“今气很好,要不要去阳台坐坐?”他推着轮椅,将高途带到阳光充足的阳台,为他盖上柔软的薄毯,然后自己坐在一旁处理邮件,只是偶尔会抬头看看他,确认他是否舒适。
“这是你以前常喝的那种茶,我试着泡了一下,不知道味道对不对。”
他将温热的茶杯递到高途手边,引导他僵硬的手指触碰杯壁的温度,尽管大多数时候,茶水最终都是原封不动地凉掉。
他甚至翻出了高途以前在公司年会上偶尔会听的一首轻柔的钢琴曲,在客厅里循环播放。
当音符流淌时,沈文琅会仔细观察高途的反应,试图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波动,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闪烁。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徒劳。
这些笨拙的、近乎讨好的尝试,与沈文琅平日雷厉风行的形象格格不入。
他时常感到挫败,尤其是当他的所有努力都像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响时,一股烦躁会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但他看着高途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侧影,又强行将那股烦躁压了下去。他告诉自己,急不得。
转机发生在一个深夜。
沈文琅处理完工作,回到卧室,发现高途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安静地躺着,而是蜷缩在床角,身体微微发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抵抗某种无形的恐惧。
这是他情绪波动的一种表现,虽然依旧无声,但比平日的彻底麻木更让人心惊。
沈文琅心里一紧,立刻上前,下意识地想像以前那样释放出带有安抚意味的Alpha信息素。
但他立刻僵住了——他意识到,高途是omega,而自己之前从未真正用信息素安抚过他,甚至因为怀疑和愤怒,曾用信息素压迫过他。
此刻,他不敢贸然行事,怕引起更糟的反应。
他只能坐到床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拍着高途的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带着从未有过的生涩和心翼翼。
“没事了……高途,没事了,我在这里。”他低声重复着,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温柔。
拍了不知道多久,高途紧绷的身体竟然真的慢慢松弛下来,颤抖也逐渐平息。他并没有醒来,也无意识地向温暖源靠近了一点点,额头几乎要抵到沈文琅的手臂。
那一刻,沈文琅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股酸涩的热流涌上眼眶。
这是高途在无意识中,对他做出的第一个微弱的、向好的反应!尽管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像一道微光,瞬间照亮了沈文琅连日来阴霾笼罩的心绪。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敢动,直到高途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悠长。
看着高途终于舒展开的眉头,沈文琅第一次觉得,也许……他真的可以一点点撬动那块坚冰。
这条路很长,很艰难,他或许会犯错,会无措,但那个微的靠近,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决心。
他轻轻替高途掖好被角,没有离开,而是就着昏暗的夜灯,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而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一场漫长而艰难的治愈之旅,终于迈出了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喜欢垂涎:无声告白请大家收藏:(m.132xs.com)垂涎:无声告白132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