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的精神状态依旧如同一潭死水,沈文琅那些心翼翼的靠近和尝试,大多石沉大海。
他按时给高途喂饭、喂水,帮他擦拭身体,更换干净的衣物,甚至笨拙地学着播放那些据能安抚情绪的音乐。
高途顺从地接受着一切,像个没有灵魂的精致人偶,眼神始终空洞地望着不知名的远方,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玻璃罩。
这种无声的抗拒,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沈文琅感到无力和焦躁。
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命令得到执行,可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封闭了所有入口的堡垒,他所有的力量和资源在这里都失去了用武之地。
他时常在深夜处理完工作后,站在卧室门口,看着高途沉睡(或者,只是闭着眼静止)的侧脸,一种混合着悔恨、心疼和强烈不甘的情绪便会汹涌而来。
他开始更仔细地观察高途,不放过任何一丝微的变化。
他发现,高途对温度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反应。当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时,他僵硬的指尖会几不可查地松弛一点点;而当夜晚降温,寒意渗入时,他会无意识地将自己蜷缩得更紧。
于是,沈文琅吩咐人将公寓的恒温系统调到最舒适的温度,确保阳光总能照到高途常待的角落,甚至在他睡着时,会悄悄给他加盖一条更柔软的毯子。
他还注意到,高途对某种特定质感的织物似乎不那么排斥。有一次,沈文琅用一条崭新的、略带凉滑的丝绸薄被盖在他身上时,高途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虽然很快又恢复了麻木,但那一瞬间的波动没能逃过沈文琅的眼睛。沈文琅立刻让人换上了高途以前在家里常用的那种柔软的纯棉绒毯,当绒毯接触皮肤时,高途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抵触的僵硬。
这些发现让沈文琅看到了一丝微光。他意识到,撬动高途的心墙,不能靠强攻,只能靠这种近乎卑微的、对细节的洞察和迎合。
他放下了所有身段和骄傲,开始做一些他过去从未想过会为任何人做的事。
他会坐在高途身边,不再试图和他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一坐就是几个时。
他会拿起高途以前在公司闲暇时偶尔会翻看的、一本关于园艺的旧书,用平稳的语调,慢慢地念给他听。起初,高途毫无反应,但沈文琅坚持着,日复一日。
他念得很慢,有时甚至会因为某个植物的学名而卡住,不得不停下来查一下,然后再继续。他的声音低沉,在安静的房间里流淌,没有压迫感,只是一种持续的、安稳的存在。
他甚至还尝试下厨。尽管他的厨艺糟糕透顶,第一次煮粥差点烧糊了锅,但他没有放弃。
他让厨师在一旁指导,自己笨手笨脚地淘米、加水、控制火候。当他终于端出一碗勉强能入口、温度适中的白粥,心翼翼地喂到高途嘴边时,高途和往常一样机械地吞咽着,没有任何表示。
但沈文琅却在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轻轻松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
这些琐碎、重复甚至有些徒劳的努力,渐渐成了沈文琅生活的新重心。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急切地期盼着立竿见影的效果,而是开始沉浸在这种日常的、无声的陪伴郑
他处理工作的间隙,会下意识地抬头看看高途是否安好;他会记得高途吃药的时间,提前准备好温水;他甚至在一次给高途修剪略显过长的指甲时,动作轻柔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转变发生在一个午后。沈文琅像往常一样,坐在高途身边的沙发上处理文件,阳光暖融融地照在两人身上。
高途依旧安静地靠在躺椅里,目光空茫。沈文琅看完一份报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桌上的咖啡杯。
就在这时,一件极其细微的事情发生了。
高途的目光,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的视线极其缓慢地从虚无的远方,移到了沈文琅那只伸向咖啡杯的手上。那眼神依旧空洞,但似乎……停留的时间,比平时看向任何东西都要长了那么零点几秒。
并且,当沈文琅端起那杯早已冷掉的、他习惯性用来提神的黑咖啡时,高途那几乎从未有过变化的、淡色的嘴唇,极其微弱地抿了一下。
这个动作细微到如同蝴蝶振翅,稍纵即逝。高途很快就又恢复成了那副对外界毫无感知的模样。
但沈文琅捕捉到了!
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端着咖啡杯的手僵在半空,呼吸都屏住了,目光死死地锁在高途的脸上,生怕刚才那一幕只是自己的幻觉。
不是幻觉!高途确实……有反应了!
虽然微乎其微,但那确实是一个指向明确的反应!他不喜欢黑咖啡?还是……他在担心沈文琅喝冷咖啡对胃不好?
无论是哪种可能,这都意味着,高途那紧闭的心门,终于被这些日子的细微渗透,撬开了一道头发丝般的缝隙!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酸涩和难以言喻的激动的情潮,猛地冲上了沈文琅的头顶,让他眼眶发热。
他强压下内心的汹涌,缓缓地将那杯冷咖啡放回了桌上,没有喝。
然后,他转向高途,用尽可能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轻声:
“咖啡凉了,不喝了。”
高途没有回应,眼神依旧空茫地望着前方,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沈文琅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坚冰之下,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流水声。这缕微光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他接下来漫长而艰难的治愈之路。他知道,他走对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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