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感觉自己像一艘在浓雾中漂泊了太久的船,终于触到了坚硬的陆地。
意识的碎片,带着冰冷而尖锐的棱角,一块块重新拼凑起来,刺痛着他每一根神经。他记起来了,所有的事情。
他是高途,hS集团的首席秘书。他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高晴,需要他拼命工作来支付价的医药费。
他有一个嗜赌如命、最终将他像货物一样卖掉的父亲高建国。他是一个omega,一个靠着强效抑制剂“静默”伪装了十年beta、游走在崩溃边缘的人。
这些记忆如同潮水,汹涌地冲刷着他干涸的脑海,带着清晰的痛感和屈辱。
他记得沈文琅——他的上司,那个强大、冷漠、对omega群体抱有根深蒂固偏见的Alpha。
他记得沈文琅审视的目光,记得他冷硬的命令,记得自己在他面前必须时刻保持的警惕和卑微。
他记得身份暴露那,沈文琅的震怒和质问,那几乎压垮了他最后一丝尊严。
记忆的画卷是完整的,色彩却仿佛被抽离了。他能清晰地回忆起为沈文琅处理过的每一个项目,熬过的每一个通宵,应对过的每一次危机。
他记得自己是如何像一台精密仪器般高效运转,如何将沈文琅的每一个指令执行得滴水不漏。这是他的工作,他的职责,他赖以生存的基石。
可是……然后呢?
高途蹙起眉头,努力向记忆的深处探寻。除了工作,除了那份战战兢兢的隐瞒和最终被揭穿的狼狈,他和沈文琅之间,还有什么?
支撑着他忍受抑制剂副作用、忍受父亲勒索、忍受内心巨大恐惧也要留在hS集团、留在沈文琅身边的那份……执念,是什么?
那片区域,像是被浓雾彻底笼罩了,又像是被人用橡皮擦狠狠擦过,只留下一片空白和一种空洞的钝痛。他试图用力去想,却只换来一阵剧烈的头痛和更深的茫然。
他记得自己应该对沈文琅抱有某种极其强烈、甚至能超越生死恐惧的情感,但那究竟是什么?是极致的恐惧吗?是深入骨髓的敬畏?还是……因长期压抑而扭曲的恨意?
他分不清。这种关键记忆的缺失,让他对整个世界的认知都产生了巨大的裂痕。他像一个失去了锚点的船,虽然靠了岸,却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该去向何方。
因此,当他的视线逐渐清晰,看到守在床边、眼下带着浓重青黑、眼神里充满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混合着疲惫、愧疚和……深情的沈文琅时,高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和……一丝不安。
沈总……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他在心里无声地问。这眼神太复杂,太沉重,远远超出了一个上司对患病下属应有的关牵
那里面蕴含的痛苦,甚至比他自己记忆中的痛苦还要深邃,这让他本能地想要退缩。
他开始恢复一些基本的能力:吞咽,眨眼,发出模糊的音节。沈文琅对他的每一点进步都表现出极大的欣喜,那欣喜几乎有些过度,让高途感到无所适从。
当沈文琅用那双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凝视他,当他试图长时间握住他的手,或者用轻柔得近乎诡异的动作抚摸他的头发时,高途的身体会下意识地僵硬,眼神会避开。
这不正常。 高途清醒地意识到。沈文琅的举动,逾越了正常的上下级界限。这让他警惕,也让他更加努力地想要找回那段丢失的记忆,来解释眼前这令人费解的局面。
沈文琅似乎也在心翼翼地试探。他会提起一些过去共同经历的、看似平常的细节。比如某个一起加班的雨夜,比如高途曾在他胃痛时默默递上的一杯温水。
高途听着,努力在空白的区域里搜寻。他能记起事件本身——是的,那下雨了,他们确实在加班;是的,沈总胃不好,他作为秘书准备温水是分内之事。
但除此之外呢?当时的心情?除了完成工作的尽责和避免出错的谨慎,还有别的吗?
没樱记忆里只有事件的骨架,没有情感的血肉。于是,他只能点点头,用恢复后仍显沙哑的声音,客观地回答:“是的,沈总,我记得。”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汇报一件与己无关的工作。
他看到沈文琅眼中那瞬间黯淡下去的光,和难以掩饰的失落与痛苦。这让他更加困惑。他到底在期待什么?我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这种困惑,像一层透明的薄膜,隔在他和沈文琅之间。
他清醒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却无法真正融入沈文琅所期望的那个情感世界。
他像一个隔着玻璃窗看风景的人,能看到窗内的温暖,却感受不到那份温度。
记忆的潮汐带来了过往的轮廓,却遗失了最重要的锚点。
高途漂浮在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里,看着那个为他痛苦、为他欣喜的沈文琅,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无声的问号。
而那问号的答案,似乎就藏在他记忆深处那片被刻意抹去的空白里,可每当他试图触碰,带来的只有更深的迷茫和头痛。
沈文琅的深情,对他而言,成了一道无法解读的谜题,一堵无形却坚实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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