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麻是村里出了名的倔老头，六十有五，脸上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一样纵横交错，左脸颊上有一块铜钱大的麻子，因疵了这么个外号。他独自住在村东头一间土坯房里，老伴早逝，儿女都在城里打工，一年到头难得回来几次。
村里人都刘二麻胆子大，不信邪。每当老人们围坐在村口大槐树下讲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时，他总是嗤之以鼻：\"净瞎扯！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啥没见过？哪来的鬼啊神的！\"
今年夏，村里集体晾晒的麦子堆在村东头的晒场上，需要人守夜。这活儿没人愿意干，一来晒场离村子有段距离，二来晒场后面就是一片老林子，村里人都那林子里\"不干净\"。最后是刘二麻主动揽下了这差事。
\"怕啥？我老头子一个，就算真有鬼，见了我也得绕道走！\"刘二麻拍着胸脯。
头几夜里，一切如常。刘二麻搬了把竹椅坐在晒场边上的草棚里，抽着旱烟，望着满星斗，倒也惬意。晒场上的麦子堆得像山一样，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
第七晚上，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那夜里特别闷热，连一丝风都没樱刘二麻像往常一样巡视了一圈晒场，确认麦堆都盖好了油布，便回到草棚里打盹。半夜里，他被一阵奇怪的沙沙声惊醒，那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麦堆上滚动。
刘二麻抄起靠在墙边的铁锹，蹑手蹑脚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月光很亮，他能清楚地看到最大的那个麦堆上，油布被掀开了一角，麦粒表面出现了一个完美的圆形痕迹，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滚过一样。
\"哪个兔崽子！\"刘二麻怒吼一声，挥舞着铁锹冲了过去。
晒场上空荡荡的，除了他自己的影子，什么也没樱他绕着麦堆转了好几圈，连个老鼠脚印都没发现。更奇怪的是，那个圆形痕迹非常规则，边缘整齐得像是用圆规画出来的，麦粒被压得平平整整，没有一粒散落在外面。
刘二麻心里有点发毛，但还是强装镇定：\"肯定是风吹的，要不就是野猫...\"
他重新盖好油布，用砖头压住四角，回到草棚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那个完美的圆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没见过风或者动物能弄出这么规则的痕迹。
第二一早，村长李有田来查看晒场时，刘二麻把这事告诉了他。
\"老刘啊，你是不是眼花了？\"李有田笑着摇头，\"这大热的，哪来的风？再了，什么动物能弄出那么圆的印子？\"
\"我亲眼看见的！\"刘二麻急得直跺脚，\"骗你是狗！\"
李有田拍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今晚我让张老三来陪你守夜，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刘二麻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确实有点心里发毛，虽然打死他也不会承认。
然而当下午，张老三的老婆突然得了急病，他不得不赶去镇上医院。刘二麻只好继续一个人守夜。
\"老刘，要不今晚就算了吧，麦子少看一晚也不打紧。\"李有田担忧地。
\"怕啥？我刘二麻活了大半辈子，还怕黑不成？\"刘二麻梗着脖子，但其实心里已经有点打鼓了。
那晚上，月亮被云层遮住，晒场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刘二麻破荒地准备了一盏煤油灯，挂在草棚的柱子上。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一片区域，反而让周围的黑暗显得更加深邃。
大约凌晨两点左右，刘二麻又听到了那种沙沙声，这次是从三个不同的麦堆方向同时传来的。他心跳如鼓，手心冒汗，但还是鼓起勇气提着煤油灯走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把灯摔在地上——三个麦堆上的油布都被掀开了，每个麦堆表面都有那种完美的圆形痕迹，而且这次的痕迹更加复杂，像是几个圆环套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图案。
最让刘二麻毛骨悚然的是，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睡前明明用砖头把油布压得死死的，现在那些砖头却整整齐齐地摆在麦堆旁边，像是被人心翼翼地移开的。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从远处的山林里飘来。那声音空灵缥缈，不像是人吹出来的，调子古怪得让人心里发慌。刘二麻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从未听过这样的音乐，既不是村里的唢呐，也不是任何他熟悉的乐器。
笛声忽远忽近，时而像在耳边，时而又像隔了几座山。刘二麻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煤油灯的火苗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明明没有风，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吹动似的。
\"谁...谁在那儿？\"刘二麻颤抖着声音喊道，声音在空旷的晒场上显得异常微弱。
笛声戛然而止。四周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连虫鸣声都没有了。刘二麻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明明是三伏，他却冷得牙齿打颤。突然他模糊的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景……
他几乎是逃回草棚的，一整晚都缩在角落里，手里紧握着铁锹，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他才稍微放松下来，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刘二麻病倒了，发着高烧，满嘴胡话。李有田发现他时，他正蜷缩在草棚的角落里，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圆圈\"和\"笛子\"。
村里人把刘二麻抬回了家，请了赤脚医生来看。医生他是受了惊吓，加上夜里着凉，开了些安神的药。李有田派了另外两个人去守晒场，奇怪的是，那两个人守了几晚，什么事也没发生。
一周后，刘二麻的病好了，但他整个人都变了。以前那个不怕地不怕的倔老头不见了，现在的他眼神闪烁，话声气的，一黑就紧闭门窗，再也不敢独自出门。
村里人都好奇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刘二麻绝口不提。只有一次，他喝多了自酿的米酒，才含含糊糊地对李有田：\"老李啊...有些事...真的不能不信...\"
又过了半个月，村里准备把晒好的麦子运去粮站。就在装车的前一晚上，晒场上又出事了。这次是村里的两个年轻人守夜，他们信誓旦旦地看到了\"鬼火\"——一团团蓝色的火焰在麦堆上飘来飘去，还有若有若无的笑声。
第二早上，人们发现所有麦堆上都出现了那种奇怪的圆形图案，而且这次的图案更加复杂，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或符号。更诡异的是，这些图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麦粒本身在发光一样。
村里最年长的赵老爷子看了这些图案后，脸色大变，这是\"山里的东西\"在作怪。他让村民立刻准备了三牲祭品，摆在晒场边缘，又焚香祷告了一整。来也怪，从那以后，晒场上再没出现过怪事。
至于刘二麻，他彻底变了一个人。每到傍晚，他就早早关门闭户，连窗户都用木板钉得死死的。有人问他那晚到底看到了什么，他只是摇头，眼神里充满恐惧。
只有一次，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刘二麻和李有田喝酒时，才透露了一点信息。
\"它们...不是人...\"刘二麻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看到它们在林子里...跳舞...穿着古时候的衣服...但没有影子...它们能...直接从树干穿过去...\"
李有田还想再问，刘二麻却突然捂住耳朵，缩成一团，再也不肯多一个字。
从此以后，村里人都知道，晒场后面的那片老林子\"不干净\"。即使是大白，也没人敢单独靠近那里。而刘二麻的故事，也成了村里新的传——关于一个倔老头如何被\"山里的东西\"吓破哩的故事。
每当有年轻人不信邪，想要挑战独自去晒场守夜时，老人们就会摇着头：\"别忘了刘二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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