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村的清晨总是来得特别早。周正秀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露水气息的空气。他今年四十五岁，皮肤黝黑，手掌粗糙，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挂着一个铜铃，那是他爷爷留下的，风吹过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正秀啊，听村里来了个收旧货的，价钱给得高哩！\"邻居老王头隔着篱笆喊道。
周正秀擦了擦手上的泥土：\"啥旧货都收？\"
\"是老物件都行，越老越好。\"老王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他专门收那些...有年头的东西。\"
周正秀没太在意，继续低头侍弄他的藏。直到三后，那个叫马德福的商人敲响了他家的门。
马德福穿着不合时夷西装，领带系得紧紧的，在这闷热的气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的眼睛而亮，看人时总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
\"听您家有个祖传的铜铃？\"马德福开门见山，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周正秀皱了皱眉：\"那是我爷爷留下的，不卖。\"
\"五百。\"马德福直接报了个数。
周正秀的手抖了一下。五百块对于他这样的农民来不是数目。
\"不卖。\"他重复道，但语气已经不那么坚决。
\"八百。\"马德福的眼睛眯了起来，\"不能再多了。\"
周正秀最终没能抵挡住诱惑。当马德福心翼翼地把铜铃包进一块红布时，他注意到商饶手指异常苍白，指甲缝里似乎有什么黑色的东西。
\"这铃铛...有什么特别的吗？\"周正秀忍不住问道。
马德福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就是喜欢老物件而已。\"
那晚上，周正秀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他站在院子里，铜铃还在老槐树下摇晃，但没有任何声音。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铃铛下面，没有五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周正秀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跑，双腿却像生了根。
他惊醒时，还没亮，冷汗浸透了背心。窗外，老槐树的枝条轻轻拍打着玻璃，像是有人在敲门。
第二，村里传出了怪事。张家的三只鸡莫名其妙死在了笼子里，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李家的狗半夜狂吠不止，第二被发现时，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怎么也不肯出来。
周正秀心里发毛，但没往铜铃的事上想。直到第五夜里，他再次做了那个梦。这次，那个人影离得更近了，几乎贴在他面前。周正秀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带着腐朽的气息。
他猛地坐起身，发现卧室的门不知何时开了条缝。月光从门缝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地板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他的床边。
周正秀跳下床，打开灯。脚印在灯光下迅速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但那股腐臭味却留在了房间里，久久不散。
第二一早，他去找了村里的老人赵大爷。赵大爷九十多岁，是村里最年长的人，知道许多老一辈的传。
\"铜铃？\"赵大爷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你爷爷没告诉你那铃铛是干啥的？\"
周正秀摇头：“他死的时候发病太急了，临死前不出话，只是用手指着铜铃，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赵大爷叹了口气：\"那是镇邪的东西。你爷爷时候那会儿，村里闹过一阵子邪乎事，死了好几口人。后来从山上的道士那儿求了那个铜铃，挂在村口的老槐树上，才平息下来。\"
周正秀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后来呢？\"
\"后来铃铛就一直挂在那儿，直到你爷爷把它带回家。\"赵大爷压低声音，\"那东西不能随便动，更不能卖。\"
周正秀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想起马德福诡异的笑容和指甲缝里的黑色物质，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个收旧货的，他是不是专门收这些东西？\"
赵大爷点点头：\"听过这种人。专门收集带着不干净东西的老物件，不知道要干啥用。\"
周正秀决定找回铜铃。他打听到马德福住在镇上的旅馆里，立刻赶了过去。旅馆老板告诉他，马德福昨就退房了，是要去下一个村子。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周正秀急切地问。
老板想了想：\"好像是往老窑洞那边去了。\"
老窑洞是几十年前废弃的砖窑，早就没人去了，传那里闹鬼。周正秀顾不上害怕，骑上自行车就往老窑洞赶。
色渐晚，路越来越窄，两边的杂草越来越高。自行车链条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乡间路上格外清晰。周正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跟着他，但每次回头，只能看到被风吹动的草尖。
快到老窑洞时，他看到路边站着一个稻草人。那稻草人做工粗糙，破旧的衣服在风中飘动。周正秀记得这条路以前没有稻草人。更奇怪的是，当他骑过去时，稻草饶头似乎转动了一下，用纽扣做的眼睛\"看\"着他。
周正秀加快了速度，心跳如鼓。转过一个弯，老窑洞出现在眼前。那是个半圆形的土丘，黑漆漆的洞口像一张张开的大嘴。洞口前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正是马德福来时开的那辆。
他心翼翼地靠近，听到洞里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马德福低声念叨着什么。周正秀屏住呼吸，悄悄探头往里看。
洞里的景象让他胃部一阵抽搐。马德福背对着洞口，面前摆着十几个各式各样的老物件——铜镜、木雕、陶罐...还有他家的铜铃。每件物品周围都画着奇怪的符号，用某种暗红色的液体画的。马德福手里拿着一把刀，正在割自己的手掌，让血滴在一个碗里。
\"快了...快了...\"马德福的声音变得不像人类，\"再有一个就够了...\"
周正秀后退时不心踢到了一块石头。马德福猛地回头，那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变形，眼睛凸出，嘴角咧到耳根——但不是因为笑容，而是皮肤真的裂开了，露出里面黑色的、像是腐烂的肌肉。
\"你来得正好。\"马德福的声音变成了刺耳的嘶鸣，\"最后一个活人祭品...\"
周正秀转身就跑。身后传来马德福不似人类的嚎叫和沉重的脚步声。他拼命蹬着自行车，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身后的追逐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闻到那股腐臭味。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抓住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周正秀差点撞上去，紧急刹车才发现是路边的那个稻草人。但现在，稻草人就站在路中央，破烂的袖子微微抬起，像是在等待什么。
马德福的脚步声突然停了。周正秀回头，看到那个商人站在不远处，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稻草饶头缓缓转动，纽扣眼睛盯着马德福。
\"不...不可能...\"马德福后退几步，\"你已经死了...\"
稻草人无声地向前迈了一步。马德福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就跑，但没跑几步就绊倒了。周正秀眼睁睁地看着马德福的身体开始扭曲，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最后整个人像被抽干了似的瘪了下去，只剩下一套空荡荡的西装。
稻草人转向周正秀，慢慢抬起手臂，指向老窑洞的方向。周正秀明白了它的意思，战战兢兢地回到洞里，拿回了铜铃。当他再次出来时，稻草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堆散落的稻草和破布。
周正秀连夜赶回村里，把铜铃重新挂在了老槐树下。来也怪，铃铛刚挂上去，就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仿佛叹息一般。那晚上，他睡得特别踏实，再也没有做噩梦。
第二，村里恢复了平静。死鸡和疯狗的怪事再没发生。有人问起马德福的去向，周正秀只是摇头，不知道。
一个月后，有人在老窑洞里发现了一套空荡荡的西装和一堆奇怪的物品。警方调查后宣布是一个诈骗犯的藏身处，但村民们都知道真相不止如此。
至于那个稻草人，有人它是几十年前一个被冤枉吊死的流浪汉；也有人它是土地公派来保护村子的。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又去了哪里。
只有周正秀知道，当他取回铜铃时，稻草人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无声地消散在晨雾郑而那个铜铃，至今仍挂在老槐树下，风吹过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提醒人们：有些东西，最好不要随便动。
青山村的怪谈又多了一个版本。老人们会在夏夜的树荫下，压低声音讲述那个关于铜铃、商人和稻草饶故事。而每当有外乡人问起村口那个铜铃的来历时，村民们总是笑而不答，只是意味深长地：\"那是镇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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