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转瞬即过，下局势悄然发生变化。
梁国太师徐墨亲点二十万甲士，旌旗遮日，剑戟如林，挥师直指两浙之地。
出征之时，甲胄在日光下泛着冷光，人人都道两浙旦夕可下，谁知数月苦战下来，城郭反复易主，粮草消耗如流水，将士折损。
却始终未能攻克两浙之地。
晋国那边，自世子李存勖身亡，往日铁板一块的局面便裂了缝。
几大太保各自手握兵权，明争暗斗。
府库的调动、边军的布防，处处透着拉扯，底下人早已看出风向，各自站队，整个晋国就像堆着干柴，只缺一点火星。
相较之下，岐国倒安稳得多。它偏居西北，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既不掺和梁晋的纷争，也不主动招惹邻邦，边境上商旅照常往来，仿佛外头的战火都与它无关。
吴国在江南依着水网，蜀国在西川凭着险，也都按兵不动，一派风平浪静之象。
这么一看，下虽暗流不少，却唯有主动发起战事的梁国，被两浙的持久战拖得显露颓态——二十万大军在外，粮草供应日渐吃紧。
洛阳城，太师府
甲士的甲叶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五步外的岗哨握矛而立，十步外的甲卒队列踏过青石，廊下的灯笼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这般戒备，寻常刺客连府门都难靠近，可一道黑影却贴着廊柱根滑过，悄无声息地潜到了内院——不良人校尉。
他眼角扫过不远处来回踱步的甲士，眼中难掩讥讽之色，暗道：“人数倒是不少，不过一群星位的废物，有什么用？”
随后，他足尖一点，身形如狸猫般窜向更深处的飞檐。
目标明确——徐墨的书房。那里是整个太师府的核心，也是他此行的终点。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踏入府内第三步时，黑暗中便有一双眼睛盯上了他。
内院里侧处的阴影像是活了过来。
二十余道身影骤然从屋顶瓦片后、廊下柱础旁、甚至墙角花丛里显现，暗色劲装与夜色几乎相融，唯有手中兵刃泛着冷光。
不良人校尉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从容瞬间僵住，转而化为惊愕。
他自忖身法已是中位里的顶尖水准，竟会被人如此轻易发现？
“擒下！”
一声冷喝划破寂静。
徐刃从人群中走出，他右手按在腰间刀柄上。话音未落，他已拔刀出鞘，刀锋直劈而来。
其余二十余名暗卫也迅速合围，将不良人校尉困在中央，刀锋朝内，形成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不良人校尉咬牙，腰间长刀同时出鞘。他是不良人中的佼佼者，中位巅峰的实力，寻常高手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当他的刀与徐刃的刀在半空相撞，“当”的一声脆响震得他虎口发麻时，他心中猛地一沉——这饶力道，竟丝毫不输于他！
交手不过十招，不良人校尉愈发心惊。徐刃的刀法快、准、狠，招招直取要害，而且气息绵长，显然根基极为扎实。
他哪里知道，徐刃本就是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能坐上暗卫首领之位全凭实力；半年前徐墨更是将一部大位级别的功法传给他，如今的徐刃，虽未突破大位，却已是中位里难逢敌手的存在。
“不好！”不良人校尉意识到自己栽了。他虚晃一刀逼退徐刃，转身便想从暗卫的包围圈中冲出去。
可他刚动，身旁三名暗卫便同时挥刀格挡，刀势互为犄角，竟是精妙的合击之术。
他这才看清，这些暗卫虽不及徐刃，却也都是大星位的高手，三人一组，配合默契，竟让他一时难以突破。
就在他被缠住的瞬间，外围四名暗卫突然扬手，四条带着尖刺的铁链如毒蛇般飞出，“唰”地缠向他的四肢。
不良人校尉急忙挥刀斩断两条，却还是被剩下的铁链锁住了脚踝。
“嗤啦——”铁链收紧，他身形一个趔趄。
还没等他挣开，徐刃的刀已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冰冷的刀锋贴着皮肤，让他瞬间不敢动弹。
“带进去。”徐刃收刀入鞘，冷声道。
暗卫们押着不良人校尉走向书房时，他还在挣扎，铁链在他手腕上勒出红痕。
直到被徐刃一脚踹在膝弯，“噗通”一声跪在书房门前，他才停下动作，只是梗着脖子，将头扭向一边，不肯看屋内的人。
“你是什么人？”
书房内传来徐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良人校尉紧抿着嘴，一声不吭。
“大人问你话，听不见吗？”徐刃上前一步，刀鞘重重砸在他的后颈。
剧痛传来，不良人校尉闷哼一声，依旧不答。
徐墨在屋内轻笑了一声，语气平淡：“看来是个硬骨头。拉出去，斩了。”
这话一出，不良人校尉的身子猛地一震。他本以为对方会逼问情报，却没想到如此干脆。
眼看两名暗卫真的要拖他走，他终于慌了，喉结滚动着喊道：“等等！有信！我有信！”
徐墨的声音再次传来：“停下。”
徐刃示意手下松开铁链，亲自上前，从不良人校尉怀中搜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竹筒。
打开竹筒，里面是一卷极薄的信纸。
信纸递到徐墨手中，他借着烛火展开，只见上面只有一行字：“本帅诚邀太师入谷一叙！”
字迹苍劲，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徐墨指尖在纸上顿了顿，忽然道：“放他走。”
不良人挣脱束缚，本想再放几句狠话。但身后那数十道满是寒意的眼神，还是没敢让他下这个决心。
他踉跄着起身，看了书房门一眼，头也不回地掠出了太师府。
“都退下吧。”徐墨挥了挥手。
徐刃带着暗卫退去，庭院里重归寂静。
徐墨将信纸递给身旁的谋士种桵，烛火在两人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之竟，你怎么看？”
种桵捏着信纸，对着烛火仔细看了两遍，眉头紧紧皱起。
等徐墨问起，他才缓缓将信纸凑到烛苗上——火苗舔舐着纸角，迅速将那行字吞噬，成了一卷灰烬。
“大人，”种桵的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只怕会是鸿门宴啊。”
徐墨端起案上的茶盏，茶沫在水面轻轻晃了晃。他没喝，只是用杯盖拨着茶叶，语气淡淡：“是鸿门宴不假。”
种桵刚想再劝，却听徐墨接着道：“只是这场宴席，主角不是我。”
他抬眼看向窗外，夜色正浓。
“大梁如今深陷战争‘泥潭’，欲平定境内而力不足，已现颓势……”
种桵明知故问道：“大饶意思是……”
徐墨抿了一口茶，缓缓道：“拖！至少现在，大梁不能是一个完整的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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