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娇把手机屏幕按灭时，窗外的刚蒙蒙亮。书桌上摊着陈韵的照片，从高中时扎着马尾的青涩模样，到大学毕业时穿着学士服的笑脸，每张照片她都摩挲了无数遍，指尖早已沾染上细碎的纸张纹路。连续半个月，她几乎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手机屏幕亮着的时间比暗着的长，微信里和王威、贾钥熙的聊记录刷了几百页，可关于陈韵的消息，始终停留在“信号消失于缅北边境”那行冰冷的文字上。
“娇娇，吃点东西吧。”母亲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房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你这样熬下去，非把自己熬垮不可，非非要是知道了，也会心疼的。”
漆娇看着碗里飘着的葱花，突然没忍住，眼泪“啪嗒”一声砸在粥面上，溅起细的涟漪。她想起以前和陈韵一起吃早餐的日子，陈韵总爱把自己碗里的葱花挑给她，“你爱吃，都给你”，可现在，那个会跟她抢油条、分豆浆的人，却被困在她连方向都摸不清的缅北，不知道有没有热饭吃，有没有暖衣穿。
“妈，我找不到她了。”漆娇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被水泡过的棉花，“王璇去了边境，贾钥熙找了志愿者，可还是没消息……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母亲放下碗，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傻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非非那么聪明，她肯定知道你在找她，肯定在等你。咱们再想想办法，总会有希望的。”
“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漆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以前只会敲设计图、写策划案，可现在，她连最基本的“找到朋友”都做不到。她打开手机，无意识地刷着短视频，屏幕里的人笑着、闹着，和她的世界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突然，一个主播在镜头前举着寻人启事的画面跳了出来，主播声音哽咽地：“希望大家帮忙转发，让走失的老人能早点回家。”
漆娇的手指猛地顿住。
直播？
这个念头像一道光，突然照进了她混沌的思绪里。她之前总想着靠熟人、靠专业团队，却忘了最朴素也最有力的方式——让更多人看到陈韵的名字和样子。缅北不是孤岛，那里有华人，有去过的人，不定就有人见过陈韵，不定就有人知道那个“代号007”的女孩是谁。
她立刻抓起手机，拨通了贾钥熙的电话，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钥熙！我有个想法，我想开直播寻人！”
电话那头的贾钥熙刚整理完志愿者发来的线索，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直播？这办法可行！现在短视频传播快，只要能让更多人看到，不定能有突破口。我马上帮你整理非非的资料，把关键信息标出来，你直播的时候重点。”
挂羚话，漆娇又给王威发了消息，王威秒回：“需要技术支持随时，我让公司的人帮你调试设备，保证直播流畅。另外，我联系几个本地的博主，让他们帮你转发，扩大覆盖面。”
看着屏幕上朋友们的回复，漆娇心里的绝望像是被凿开了一道缝，透出点微弱的光。她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衣柜前，翻出一件陈韵送她的白色卫衣——那是陈韵第一次拿设计奖时买的，“咱们俩一人一件，当姐妹装”。她把卫衣套在身上，仿佛能感受到陈韵留在布料上的温度，也仿佛能从这份温度里，汲取到再撑下去的勇气。
下午两点，漆娇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直播软件。镜头对着她身后的墙，墙上贴满了陈韵的照片，还有她手写的寻人信息：“陈韵，女，25岁，身高165cm，于x月x日失联，最后信号出现在缅北边境，知情者请联系138xxxxxxx，必有重谢。”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按下了“开始直播”的按钮。
刚开始的十分钟，直播间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弹幕稀稀拉拉的，大多是“主播怎么了”“这是在寻人吗”之类的疑问。漆娇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用户名，紧张得手心冒汗，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大家好，我叫漆娇，今开直播，是想找我的好朋友，她叫陈韵。”
她拿起桌上的照片，举到镜头前，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这就是陈韵，她今年25岁，是个特别优秀的设计师，之前因为工作原因去了缅甸，可从半个月前开始，我们就联系不上她了。后来我们查到，她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缅北的边境地区，我们怀疑，她可能被困在帘地的诈骗园区里。”
到“诈骗园区”四个字时，漆娇的声音忍不住抖了一下。她没敢太多园区里的残酷传闻，怕吓到观众，更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可一想到陈韵可能面临的处境，眼泪还是在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缅北很远，很多人可能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没关系，可我还是想拜托大家，”漆娇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如果你们有亲人、朋友去过缅北，或者见过和陈韵长得像的女孩，哪怕只是一点模糊的印象，都请告诉我。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家人一样的存在，我不能失去她。”
弹幕渐渐多了起来，有人发“主播别着急，我们帮你转发”，有人问“陈韵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还有人分享自己知道的缅北情况：“我表哥之前去过缅北，那里确实有很多诈骗园区，看管得很严，想逃出来很难。”
漆娇一一回复着弹幕，把陈韵的特征得更详细：“她左边眼角下面有颗痣，笑起来的时候会浅浅陷下去一个梨涡，她还会设计，之前在国内拿过设计奖……”她越越投入，仿佛陈韵就在镜头前，正笑着听她话，等着她接自己回家。
直播进行到一个时的时候，王威发来消息，已经联系了十个本地生活类博主，他们都愿意帮着转发直播链接。没过多久，直播间的人数开始快速上涨，从几百冉几千人，再到一万、两万……屏幕上的弹幕像潮水一样涌来，密密麻麻的，几乎看不清画面。
“主播加油！我们都帮你找！”
“我在缅北待过半年，那边有个园区经常抓年轻女孩，不知道是不是你朋友被困的地方，我把地址发给你！”
“我已经把直播转发到家族群了，让家里人都帮忙留意！”
漆娇看着这些温暖的弹幕，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可这次的眼泪里，带着一丝久违的希望。她不停地着“谢谢”，手指飞快地记录着观众发来的线索，有见过类似女孩的，有提供园区位置的，还有人认识当地华人社团的人，可以帮忙打听。
就在这时，一条弹幕引起了她的注意：“主播，我之前从缅北的一个园区逃出来过，那个园区在金三角附近，里面有个代号007的女孩，也是搞设计的，不知道是不是你朋友。”
漆娇的心脏猛地一跳，手指瞬间停住，连呼吸都忘了。007——贾钥熙之前提到的志愿者线索里，就有一个“代号007的女性被困者”！她立刻回复那条弹幕：“这位朋友，你能得再详细一点吗？那个园区是什么样子的？007有什么特征？”
对方隔了几分钟才回复：“园区的围墙很高，上面有铁丝网，门口有两个保安，每中午12点到1点会换班。007我没见过本人，但听其他被困的人，她很聪明，之前偷偷给外界传过园区的位置，后来就没消息了。我逃出来的时候，听管理人员，007被园区老大‘保护’起来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漆娇把这些信息一字一句地记在本子上，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金三角附近、代号007、搞设计、被园区老大保护——这些信息和之前贾钥熙查到的线索完全吻合！她几乎可以确定，那个007，就是陈韵！
“太感谢你了！”漆娇对着镜头，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如果这个线索能找到陈韵，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跟着沸腾起来，弹幕里满是“太好了”“有希望了”的祝福。漆娇看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消息，突然觉得，那些之前觉得跨不过去的坎，好像也没那么难了。她对着镜头，认真地：“谢谢大家的帮忙，不管多难，我都会一直找下去，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陈韵从缅北救回来！”
就在她准备再和观众多几句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别找了，陈韵回不来了，再找下去，你也会有危险。”
漆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看着那条短信，反复确认了好几遍，陌生号码的归属地显示未知，发件人信息一片空白，像是来自某个看不见的黑暗角落。
是谁发来的？对方怎么知道她在找陈韵？“回不来了”是什么意思？是陈韵出了意外，还是对方在威胁她？
无数个疑问在漆娇的脑海里炸开，刚才的激动和希望，瞬间被恐惧和不安取代。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楼下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来来往往，可她却觉得，有一双眼睛正躲在某个地方，死死地盯着她，让她浑身发冷。
直播间里的观众还在发着弹幕，没人知道她收到了这样一条威胁短信。漆娇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屏幕按灭，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些。她对着镜头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掩饰不住的苍白：“时间不早了，今的直播就到这里，有新消息我会及时告诉大家的，谢谢大家。”
完，她不等观众回复，立刻按下了“结束直播”的按钮。屏幕暗下来的瞬间，她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椅子上，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亮起，那条威胁短信再次映入眼帘。
窗外的渐渐黑了，路灯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漆娇看着地上的影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卷入了一个比想象中更危险的漩涡里。她不知道那个发威胁短信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做什么，但她心里很清楚，就算有危险，她也不能停下——陈韵还在缅北等着她，她不能放弃。
只是，这份危险，会不会不仅指向她，还指向远在边境的王璇，甚至是被困在园区里的陈韵？漆娇捡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删掉那条短信。她知道，从收到这条短信开始，这场“寻人”，已经不再只是简单的寻找，而是一场必须心翼翼、步步为营的较量，而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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