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韵蹲在诈骗园区宿舍的角落，指尖反复摩挲着藏在内衣夹层里的半截铅笔——这是她上周帮厨房阿姨修补破损的记账本时，对方偷偷塞给她的。铅笔杆上还沾着灶台的油渍，却成了她在这片暗无日的地方，唯一能记录“希望”的工具。宿舍外传来铁栅栏碰撞的脆响，是巡逻的守卫换岗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将铅笔往深处按了按，抬头看向窗外。
今晚的月亮被厚重的乌云遮得只剩一圈模糊的光晕，像极了她此刻的处境：明明能看到逃离的微光，却总被现实的阴影裹着，连呼吸都要心翼翼。自从三前用废旧材料设计出那组暗藏求救信号的海报后，二把手赵虎的敌意就像潮水下的暗礁，越来越清晰。昨中午去领取饮用水时，赵虎的手下故意将水桶打翻，冰水顺着她的裤脚渗进袜子里，冻得她指尖发麻，却连一句反驳都不敢——在这个“犯错就会被关水牢”的园区里，任何反抗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007，老大叫你去办公室。”宿舍门被推开，守卫粗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陈韵心里一紧，捏着衣角站起身。刘嘉鑫的办公室她只去过两次，每次都是关乎生存的大事：第一次是她刚被拐来，因拒绝参与诈骗被赵虎拖去训话，是刘嘉鑫突然出现，以“需要设计人才”为由将她保下来；第二次是她设计的诈骗宣传单页被总部表扬，刘嘉鑫给了她半块巧克力，“在这儿，得学会给自己找甜”。
穿过弥漫着消毒水和劣质烟草混合气味的走廊，陈韵在办公室门口停下脚步。门没关严，能听到里面传来刘嘉鑫压低的声音：“……总部那边别催，007是我这里的人，出了事我担着。”停顿几秒，他又补充道：“赵虎要是再找茬，你不用拦着，让他来跟我。”
陈韵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她推开门，看到刘嘉鑫正坐在铁皮办公桌后，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听到动静，他迅速将照片塞进抽屉，抬头看向她时，眼底的疲惫已经藏得干干净净，只剩惯常的平静：“坐，刚让厨房煮零姜汤，你喝点暖暖身子。”
办公桌角放着一个搪瓷杯，里面的姜汤还冒着热气。陈韵走过去坐下，双手捧着杯子，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老大，是不是赵虎又在总部那边我坏话了？”
刘嘉鑫没直接回答，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推到她面前：“你先看看这个。”陈韵展开纸，发现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标注着“物资库”“后门岗哨”“废水沟”等字样，竟是园区的简易地图。地图上用红笔圈出了三个位置，旁边还写着字：“1号库：有压缩饼干和急救包，钥匙在老周那里；2号废水沟：凌晨三点没人巡逻，可通后山；3号通讯站：有一部没登记的卫星电话，密码是。”
陈韵的手指微微颤抖，抬头看向刘嘉鑫，眼里满是疑惑。她跟刘嘉鑫不算亲近，只是偶尔因为设计工作有交集，他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
“别这么看着我。”刘嘉鑫靠在椅背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把玩，“我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赵虎这两年越来越狂，总想着把我挤走，你现在是他的眼中钉，保你，就是断他的念想。”话虽这么，他的目光却软了下来，“当然，我也见过你偷偷帮那些想逃的人改求救信，知道你不是甘心待在这儿的人。”
陈韵的心猛地一沉。她以为自己做得够隐蔽了——上周帮那个被拐来的大学生写求救信时，特意用了园区宣传语做暗号，没想到还是被刘嘉鑫发现了。她紧张地攥紧杯子，指尖泛白：“老大，我……”
“不用解释。”刘嘉鑫打断她，将烟放回烟盒，身体前倾，语气严肃起来，“这些资源你拿着，但记住三点：第一，1号库的物资只能在紧急时候拿，老周是我的人，但他胆子，不能频繁找他；第二，卫星电话每次使用不能超过三分钟，打完必须把通话记录删掉，那部电话是我私下装的，总部不知道；第三，废水沟的路线暂时别用，赵虎最近在那边加了岗，等我把岗哨调开再。”
陈韵认真地听着，将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她看着地图上的红圈，突然想起刚被拐来的时候，有个女孩因为试图逃跑，被赵虎的人打断了腿，扔在医务室里没人管，最后还是她偷偷送去了消炎药。那时候她就知道，逃离这条路，一步错，就是万劫不复。
“赵虎最近在跟总部申请，想把你调到他手下的‘业绩组’。”刘嘉鑫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业绩组’是什么地方，你应该听过——完不成任务就会被卖到其他园区，运气差的，可能直接被沉江。我已经帮你压下来了，但总部那边催得紧，我最多只能保你一个月。”
陈韵手里的杯子晃了一下，姜汤洒出来几滴，烫在手上却没什么感觉。一个月——这个时间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让她瞬间清醒过来。之前她还想着慢慢积累人脉，找合适的机会，可现在看来，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知道了，谢谢老大。”陈韵将地图仔细折叠好，塞进内衣夹层，和那半截铅笔放在一起。那里像是一个的秘密宝库，装着她逃离的希望。
刘嘉鑫看着她紧绷的侧脸，沉默了几秒，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的铜钥匙，放在桌上：“这是我办公室的备用钥匙，要是遇到实在躲不过的麻烦，就来这儿躲着。办公桌最下面的柜子是暗格，能藏人。”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不到万不得已，别用。赵虎的人经常在这附近晃，被发现了，我也保不住你。”
陈韵拿起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心里踏实了几分。她抬头看向刘嘉鑫，想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什么——在这个人人只为自己活的园区里，刘嘉鑫的这些举动，已经超出了“自保”的范畴，可她猜不透他的目的。
“行了，你回去吧，记得把姜汤喝完。”刘嘉鑫挥了挥手，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一副要办公的样子。陈韵站起身，对着他鞠了一躬，转身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听到刘嘉鑫突然开口：“007，”她回头，看到他正看着窗外，声音很轻，“要是真能逃出去，就别再回来了。这里的人，大多都没回头路。”
陈韵愣了一下，点零头，轻轻带上了门。走廊里的风从窗户缝里灌进来，吹得她头发乱飘。她摸了摸内衣夹层里的地图和铅笔，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铜钥匙，脚步比来时坚定了许多。
回到宿舍时，其他室友都已经睡了，只有角落里的琳还醒着，看到她进来，悄悄比了个“安全”的手势。陈韵走到自己的床铺边，躺下后，悄悄将地图拿出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一遍又一遍地记着上面的标记——1号库的位置、废水沟的走向、卫星电话的密码……每一个细节都刻在脑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将地图折好放回原处，闭上眼睛准备休息。可就在这时，宿舍门突然被猛地推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扫了进来，赵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嚣张的笑意：“007，出来一下，我有点事找你聊聊。”
陈韵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黑暗中，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知道，赵虎的报复，可能比她预想的来得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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