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浅凝猛地转过身，不再看他那双过于透彻的眼睛，一把抓过石桌上的酒壶，仰头就直接对着壶嘴灌了下去。
清冽的酒液有些许从唇角溢出，顺着她纤细的脖颈滑落，没入衣襟。
她喝得急，仿佛要用这灼热压下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放下酒壶时，她的脸颊更红了些，眼神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桃花香和夜露微凉的空气，转身重新面对寒无咎，目光灼灼地锁定他。
“阿咎……”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一世一双人，像戏文里的那样，简单到老。”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要积蓄勇气，然后一字一句地，抛出了那个足以颠覆常人认知的秘密。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既是坦白，也是一场赌博。
测试这些事情能否出口，测试系统会不会阻止，也测试着眼前这个男饶极限。
“我有任务。”
她继续着，语速不快。
“需要让很多人喜欢我，爱上我。”
“所以我必须去接触他们，亲近他们，甚至……和他们发生点什么。”
“不然，任务失败，”
她的声音沉了下去，透出一丝冰冷的恐惧，
“我和琯琯……会被抹除。”
“彻底消失。”
院子里死寂一片，连风都仿佛停滞。
姚浅凝向前一步，仰起头。
“你愿意帮我吗？”
“做我的共犯。”
这句话落下，她屏住了呼吸。
寒无咎在听到“抹除”和“消失”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深处，像是冰层骤然裂开，露出底下汹涌的暗流。
不是震惊于世界的真相，而是恐惧于那两个意味着彻底失去她的字眼。
他猛地向前一步，双手用力抓住了姚浅凝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她微微蹙眉，却也没有挣脱。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灰蓝色的眼睛死死锁住她，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野兽护食般的恐慌和决绝。
过了好几秒，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嘶哑得厉害。
“不……准消失！”
他抓着她的肩膀的手又收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牢牢钉在这个世界，谁也带不走。
然后，他像是终于理顺了那团乱麻般的思绪，眼神重新聚焦，变得异常锐利和清醒。
他盯着姚浅凝，一字一顿，没有任何犹豫。
“任务。做。”
他理解了，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有必须完成的任务，否则会消失。
对他而言，这背后的原因不重要，世界的真相也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结论是：她需要去做那些事，才能活下去。
“帮你。”
“需要做什么，告诉我。”
至于“共犯”这个词，他似乎不太理解，或者不屑于去区分。
他的逻辑简单而直接，她的目标，就是他的方向；她的生存，就是他的法则。
“靠近谁，喜欢谁，都可以。”
他出这句话时，下颌线绷得很紧，灰蓝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力压抑的痛楚，但很快被更坚定的光芒覆盖。
“只要……你不消失。”
对他而言，眼睁睁看着她去接近旁人固然是酷刑，但比起永远失去她，任何一种酷刑他都可以忍受。
他的忠诚和守护，在这一刻扭曲成了一种近乎偏执的辅助。
辅助她去“攻略”他人，只为了保住她存在的根基。
他松开了她的肩膀，右手握成拳，重重捶了一下自己的左胸心口，发出沉闷的一声。
那里，是她鲜血重塑的心脏。
“这里，只认你。”
姚浅凝看着他那双写满了偏执和纯粹的眼眸，听着他那些将扭曲视为理所当然的誓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胀痛，却又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她露出一抹无奈又心动的苦笑。
“傻子……”
这份近乎盲目的、不计代价的守护，让她在算计与利用的旋涡中，终于抓住了一点真实的东西。
“好。”
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锐利。
“既然你愿意……那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同谋。”
她踮起脚尖，在他紧抿的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郑重的吻。
“记住你今的话。”
“你的命是我的，你的心是我的。”
“所以，在我需要你去看着我和别人逢场作戏的时候，你不准真的难过，更不准坏事。”
她的要求近乎残酷，却也是将彼此牢牢绑定的唯一方式。
“帮我完成任务，帮我活下去。”
她的指尖在他心口画着圈，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然后，等我做完所有该做的事……”
寒无咎低头看着她，他没有回应她的吻，也没有对她的要求做出任何承诺性的言语，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对他而言，点头，便是将她的每一句话都刻入了骨髓，成为了比呼吸更自然的准则。
难过与否，不由他控制，但“坏事”……绝不会发生。
她的任务，就是他的使命。
月光依旧，桃花瓣依旧无声飘落。
姚浅凝忽然觉得这夜色太过沉静，静得让人心头发闷。
那些关于任务、关于生存的沉重话题，暂时该搁置了。
她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忽然拿起酒壶，自己仰头含了一大口清冽的桃花酿，却没有咽下。
而是踮起脚尖，伸出手臂勾住寒无咎的脖颈，将他微微拉向自己。
在他那双灰蓝色眼眸微微睁大的注视下，她带着桃花香气的唇瓣精准地覆上了他因紧张而微凉的薄唇。
温热的、带着甜香的酒液，被她渡了过去。
这一下突如其来，打破了所有的沉寂和压抑。
寒无咎的身体瞬间僵硬，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被动地承接了那口混合着她气息的酒液。
一丝来不及咽下的酒渍从他唇角滑落，在月光下闪着暧昧的光。
姚浅凝稍稍退开，指尖抹去他唇边的水痕，脸上绽开一个明媚又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
她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声音带着诱饶沙哑。
“阿咎，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某种开关。
寒无咎眼底的凝重和挣扎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取而代之的是骤然燃起的、深沉的欲念。
他不再是被动承受，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回应，手臂猛地收紧，将她牢牢箍进怀里，反客为主地低头吻住了她那还带着酒香的唇。
这个吻，带着桃花酿的甜，也带着一种急于确认存在的迫切，比方才那个印下的契约之吻要炽热、缠绵得多。
月光和花雨成了最好的帷幕，院落中的气氛陡然从压抑的沉重转向了缱绻的升温。
任务和秘密被暂时抛诸脑后，此刻，唯有彼茨气息和体温才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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