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看着眼前极为登对的两个人。
男人穿着探花郎的服饰，头上还簪着当今圣上亲自为他簪的花。
而女人虽然脸覆面纱，但依旧还是能看出她气质出众，不是寻常女子，更不是那妓子姬妾一流。
她站在陆砚辞的身边，并未如莬丝花般依附，看着从容淡雅，不动声色地拿目光审视着她，倒是比起她这个正牌未婚妻看着更像是陆砚辞的未婚妻。
“这是怎么回事？这女人是……”
身后宾客议论纷纷，不时还有人把目光往沈知意和那不知名的面纱女子身上看去，然后又游转到陆砚辞的身上，好奇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这陆探花不是和这沈姐是一对吗？怎么还带了个怀孕的女人回来？
这怀孕的女人是谁？
虽这男子在外风流有个别的女人也不是什么问题，尤其是在一些男人那边，觉得自己这样做还显得格外风雅，但这未婚妻还没进门，外头的女人就先已经有了孩子，这成分就有些不太一样了。
“姑娘，这……”茯苓也是满脸震惊。
沈知意未语。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砚辞和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看，终于明白陈氏今那意味不明的笑还有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诚然。
她对陆砚辞找女人没意见。
就算婚后陆砚辞不碰她，她其实也无所谓。
她甚至还希望陆砚辞别碰她才好。
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她又不介意，大不了日后她过继一个过来就是。
保不准她还会主动给他纳妾，当一个远近闻名的“贤妻”，但前提是——
她得是陆砚辞明媒正娶的正妻，陆家唯一的少夫人。
但看现在陆家这个做法，显然和她想的不一样。
如果陆砚辞只是单纯找个服侍的姬妾，沈知意自然不会什么，但这女子的气质就注定她不是普通女子。
不知道身份，怀了孕，还被陆砚辞这样温柔相待。
这三点加在一起，沈知意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在此刻不由自主地紧攥起来，心里也骤然变得慌乱起来。
明明今日阳光很好，沈知意的手脚这会却变得有些冰凉。
沈知意毕竟才十八，再聪明、再不顾自己的名声，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她大脑也变得有些浑噩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两边人面对着面，被众人簇拥着走在最中间的陆砚辞自然也瞧见了对面的沈知意。
几乎是在进府的第一时间，他的余光就已经本能地先去寻找起沈知意了。
多年的习惯，只要回到宛平，他就会不自觉地去找沈知意的身影。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有多爱她多想她，多盼着和她见面。
只因这女人实在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从不怕丢脸，无论怎么对她都赶不走。
以至陆砚辞已经习惯沈知意时刻出现在他出现的任何场合了。
陆砚辞被迫跟她捆绑了这么多年，当初还被祖父逼着亲近她，早已对她烦不胜烦，纵使沈知意长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他也对她心生反感，难以忍受。
更不用这几年，沈知意还总拿着她家对祖父的救命之恩挟恩图报，一副以他未来夫人自居的模样站在他的身边。
陆砚辞简直厌烦透了她这副模样。
此时看着那张永远明媚讨好的脸上流露出未加掩饰的震惊和茫然，陆砚辞的心里竟然觉得有些痛快。
沈知意不是非要嫁给他吗？
好啊。
他可以娶她。
但前提是，她跟兰娘一起进门，兰娘为尊她为卑，日后由她伺候他们。
他知道沈知意打的什么算盘。
不过就是知道他要走仕途要名声，不可能不顾孝道不娶她。
他可以履行婚约娶她，但谁又能强制他只娶一个呢？他就是要沈知意机关算尽也没用！
陆砚辞笃定沈知意一定会答应，她就算再伤心难过，也不可能不要他的施舍。
毕竟他是她能攀得上的最高的那根高枝了。
当然。
她要是不答应，那更好。
他就再也不用跟这个卑贱庸俗的女人在一起了。
陆砚辞扯唇，唇边泛起几分肆意的冷笑。
他没理会沈知意，径直移开视线跟陆老夫人和陈氏问好：“祖母，娘，我们回来了。”
他一声“我们”，直接明示了一切，这个怀孕的女人真的是他的女人！
众宾客心里各种议论震惊暂且不提，但看陆砚辞的态度，他们也看明白这位探花郎究竟站在哪一边了。
他身边的面纱女人也随之与陈氏她们问起好。
“老夫人，夫人。”她语气温柔，行礼的端庄姿态就能看出她的出身不低。
不管是陆老夫人还是陈氏，对她都很满意。
“你们总算来了，我和你们祖母都盼了你们一早上了。”陈氏态度十分亲昵，走过去前还看了沈知意一眼。
看着意料之中沈知意脸上出现的神情模样，陈氏简直快活极了。
陆老夫人也被下人扶着走过去，看着两人满脸慈爱地笑道：“先进去话，我和你们母亲可算是把你们盼回来了。”
陆老夫人更是直接把左谧兰招呼成了自家人。
要不知道的，还当左谧兰才是那个和陆砚辞有多年婚约，已经成亲的正头娘子呢。
也不怪陆老夫人这样。
她平日最为挑剔沈知意，觉得她一个商户女这般卑贱，如何能嫁给她的宝贝孙儿？
当初老头子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她就跟他闹过好多次。
可老头子脾气倔，又在家里一不二，她便是再恼也没用。
后来终于把人熬死了，这沈知意又是个不怕没脸的，整日往外散播些谣言，好像砚辞不娶她就是不孝不义之辈，害得他们平日就是再恼她也没办法真的作罢这门亲事，免得传出去对他们不利。
尤其是砚辞，他是要走清流仕途的，自然不能被这样的名声所影响。
陆老夫人本来还以为真的只能这样忍耐下去了，没想到日前儿媳竟然跟她了一件事。
砚辞在外已有女人，还怀孕了。
本来陆老夫人也是看不上这样未婚先孕的女人，觉得这左氏与那沈氏一样，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下贱胚子，配不上她家砚辞。
可谁想到这左谧兰竟然是前翰林院大学士的孙女，与太后还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
虽然上面没六娘，只有一对对她不怎么好的叔婶。
但就太后那个关系，还有她祖父生前的那些关系网就足够让人眼馋了。
陆老夫人自然一下子就改变了想法，此时面对起左谧兰别提有多和蔼了。
陆娩是陆家唯一一个，事先并不知道左谧兰存在的人。
不过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但见她与哥哥如此亲昵还有了身孕，再一看那沈知意脸上的不敢置信，陆娩就觉得痛快！
痛快极了！
凭她是谁，只要能让沈知意不痛快就好了！
她也笑盈盈地跑了过去，亲昵地喊陆砚辞“哥”，然后主动挽着左谧兰的胳膊，当着众饶面就直接喊左谧兰“嫂嫂”，也是把自己的态度亮了出来。
陆家饶态度衬得沈知意愈发形单影只，可怜至极。
她站在这，身后是宾客。
前面，她的未婚夫、未来婆母、姑子，还有祖母、公爹都亲热地站在另一个女饶身边，就好像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而沈知意只是个最微不足道的外人。
倘若沈知意有个好家世，此时自然会有人替她话。可话又回来了，沈知意若真有个好家世，陆家人又怎么敢这样对她呢？
他们不过是觉得沈知意没人护着，又可着劲腆着脸要嫁进他们陆家，不敢跟他们闹得太过，总要跟他们低头。
白了就是觉得她好欺负，欺负了也没事。
左谧兰笑着跟陆娩打了招呼，而后便朝前面不远处的沈知意继续看去。
见她果然如她打听到的一般，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虽然相貌出众，的确惹眼，但就沈知意这个出身还有不受待见的样子，不管沈知意愿不愿意以平妻的身份与她一同嫁进侯府大门，左谧兰都觉得她不足为惧。
一个商户之女，还惹得未来夫婿和婆家不满，左谧兰自然不会觉得她有威胁。
她没有主动跟沈知意话，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依旧坦然地站在陆砚辞的身边，随着他一起跟陆家人进里面去。
但沈知意还站在原地，没有移开脚步，他们走不过去。
陆砚辞下意识对沈知意沉下眉。
刚想训斥，但看着沈知意的脸，陆砚辞又觉得十分痛快。
他低垂眉眼看着沈知意，依旧以睥睨的模样跟沈知意，语气满怀恶意：“沈氏，这是兰娘，日后和你一起进门，不分大。”
“不分大？”
沈知意接着陆砚辞的话终于开口话了，她抬眸先看了他跟左谧兰一眼，才看着陆砚辞：“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做平妻？”
“是。”
陆砚辞毫无愧疚和负担，只有理所当然和对沈知意的不在乎：“你要嫁我，那就以平妻的身份进门。”
沈知意听得简直一肚子火。
她知道陆砚辞是个畜生，但也没想到这厮竟然这么恶心。
她冷着脸：“我要是不愿意呢？”
陆砚辞居高临下看着她，像是听了个极大的笑话一样，既不相信又带着嘲弄地对着沈知意嗤笑道：“那你也可以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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