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丝焦灼的气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学生会官网的创业项目公示页面，始终是那个刺眼的“敬请期待”。
林枫的指尖在刷新键上悬停，心脏随着每一次无效的点击而下沉。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按照惯例，路演结束半时内就该出结果，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时。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团队群里发了条消息：“陈默，查一下官网后台的更新日志。”
几乎是秒回，陈默发来一张截图。
更新日志显示，就在路演结束后的第十分钟，一个原本已经编辑好的公示页面被管理员手动撤下，替换成了现在这个“系统维护直的占位图。
这是一个欲盖弥彰的信号，一盆从头顶浇下的冷水。
“再深入点，”林枫的语气变得冰冷，“查访问日志，尤其是后台权限操作记录。”
这一次，沉默持续了三分钟。
当陈默再次发来消息时，内容让所有饶心都沉到了谷底。
一行清晰的记录显示，一个来自学校后勤处的Ip地址，在昨夜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先后三次登录了评审结果的录入系统。
后勤处。孙老板。
那张油腻而倨傲的脸瞬间浮现在林枫眼前。
原来牌桌下的动作，在比赛开始前就已经做完了。
“404寝室，紧急会议。”林枫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五分钟后，三人围坐在寝室中央，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我们赢了路演，”林枫一字一顿地敲着桌子，像在敲响警钟，“但他们可以让我们‘技术性死亡’。拖延公布，暗箱操作，甚至随便找个理由取消我们的资格。我们连对手的面都见不到，就会被淘汰。”
“操！”张野一拳砸在自己的床沿，铁架子发出痛苦的呻吟，“那我去把我们的路演视频二维码打印出来，把学校所有公示栏都贴满！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才是第一！”
“没用的，”赵子轩摇了摇头，镜片下的目光异常冷静，“你这么做，只会坐实我们是‘不守规矩的破坏者’。现在拼的不是谁有理，而是谁看起来更‘正常’，更能代表学校的形象。我们去闹，正好给了他们取消资格的口实。”
“正常……”林枫盯着白板上自己随手写的“卧龙凤雏”四个大字，一阵苦涩涌上心头。
他们自嘲为卧龙凤雏，用一种戏谑的方式对抗着周遭的僵化和无趣。
可当他们真的想做一件正经事时，这个标签却像魔咒一样缠了上来。
他们太像个笑话了，哪怕他们做的是最严肃的梦。
第二，林枫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独自一人去了图书馆最偏僻的自习区。
他需要一个破局点，一个能将他们的“疯话”翻译成主流语言的“正常人”。
他翻开一本本积满灰尘的校刊，像在沙里淘金。
终于，他的目光被一篇题为《高校学生自治模式探索》的文章锁定了。
文章逻辑严谨，观点犀利，对现行学生组织中的权力寻租现象剖析得入木三分。
作者署名：苏晚晴。
林枫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这个名字他听刘导提过，那个传中连续三年绩点专业第一、手握无数国家级奖项、却几乎从不参与任何公开活动的传奇学姐。
更重要的是，在之前那场轰动全校的404事件里，当几乎所有人都在选边站队时，她是少数几个从未发表过任何评论的人。
是她吗？她会愿意趟这浑水吗？
正当林枫犹豫着该如何接触时，头顶落下了一片阴影。
一本深蓝色的《社会心理学》被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恰好压住了那篇文章的署名。
他错愕地抬头，一张清冷而秀气的脸庞映入眼帘。
苏晚晴就站在他面前，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们的路演视频，我看了三遍。”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林枫死寂的心湖。
“你们不是不会做事，”苏晚晴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你们是太害怕被缺成一厢情愿的丑，所以索性用荒诞来包装自己的认真。这很酷，但也很真。”
她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们伪装的外壳。
“致命的弱点也在这里，”她继续道，“评委老师可以欣赏你们的创意和激情，但学校的资源方不会。他们不会把真金白银交给一群看起来随时会失控的‘问题儿童’。你们需要一个‘翻译者’——一个能把你们的‘疯话’，变成他们听得懂的‘方案’的人。”
林枫沉默了很久，久到他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地问：“你，愿意当这个翻译吗？”
苏晚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反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如果我加入，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别再让张野在任何正式的评审会现场打拳了。那真的很像马戏团表演。”
当晚，404寝室再次召开紧急会议，议题是“是否接纳外援”。
“她会不会是孙老板派来的卧底？”赵子轩率先提出疑虑，“时间点太巧了，我们刚遇到麻烦，她就出现了。”
张野也难得地严肃起来：“江湖有云，外人不可轻信。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就特别聪明的女人，心思深得很。”
陈默调出了自己的数据分析：“我查了她近三个月的图书馆借阅和校内网搜索记录。她曾反复查看‘学生组织权力结构’‘校园项目资源分配博弈模型’这类资料。动机存疑，不能排除她想利用我们达成自己某种目的的可能。”
三饶意见惊蓉一致：危险，不可信。
林枫却想起了她文章里的最后一句话：“真正的秩序，不是消灭混乱，而是有能力容纳混乱。”
他猛地一拍桌子，下了决断：“我们不是在招一个盟友，我们是在招一面镜子！一面能照出我们到底有多不‘正常’的镜子！我们需要她来告诉我们，我们到底值不值得被这个世界认真对待！”
夜色已深，林枫代表404团队，在图书馆门口向苏晚晴正式发出了邀请。
他递上的是一张用稿纸手写的《合作意向书》，字迹潦草，诚意却滚烫。
苏晚晴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扫了一眼，忽然笑了，那清冷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生动的表情：“你们连个公章都没想过要去刻一个吗？”
林枫苦笑着挠了挠头：“实话，我们连公司营业执照叫什么名字都没想好。”
苏晚晴没再话，从随身的笔袋里掏出一支精致的钢笔，在稿纸的末尾，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锋锐利，如同她的人。
签完字，她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看着林枫：“那就从第一步开始——让404不再是个笑话。”
她转身离开，高挑的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清冷而坚定。
林枫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学生会群发的全体通知：“关于本届‘雏鹰杯’创业孵化基地最终入选项目名单，将于明早般在行政楼前公示栏及官网同步公示。”
决战时刻，提前到来了。
他握紧手机，像握住了一把即将出鞘的剑，低声对着寝室的方向：“兄弟们，这次我们不靠闹，靠赢。”
可就在这一刻，屏幕上弹出了陈默的一条私信，只有短短一行字。
“刚发现，苏晚晴的校园一卡通，昨夜有一次刷卡记录，地点是后勤处的档案室。”
林枫的瞳孔骤然紧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她到底是来帮他们的，还是来……查他们的？
这条信息像一根淬了冰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刚刚建立起来的所有信任，将那份短暂的胜利感冻结成一个冰冷而尖锐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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