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陈。
这个中西结合的名字，像一根冰刺，扎进了瀚海资本刚刚燃起的熊熊烈火中，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冒起一缕白烟。
办公室里，刚刚还群情激奋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钉在苏沐雪递过来的那份资料上。照片上的男人，大约四十岁，亚裔面孔，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神锐利得像鹰，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在嘲笑全世界的微笑。
“华尔街之鹫……妈的，这外号听着就不是什么善茬。”马超凑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声骂了一句。
钱明接过资料，只看了两眼，脸色就彻底沉了下去。他没理会马超，而是直接对陆寒：“陆，麻烦了。这个人我听过，不是科班出身的学院派，是靠真刀真枪，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狠角色。他最擅长的，就是在新兴市场里，找出那些被资本催熟的‘明星公司’，然后在它们最风光的时候，用最凶狠的手段做空，一口咬断它们的喉咙。新能源、互联网、生物科技……这些都是他最喜欢的猎场。”
钱明的话，让办公室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所有人都听懂了。
白敬亭这一手，根本不是简单的“釜底抽薪”，而是一招连环计，一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明面上，他推出“巨鲨稳健增长一号”，用“安全”的大旗，去收割那些被瀚海资本负面新闻吓破哩的避险投资者。
暗地里，他请来了李斯特·陈这头专吃“成长股”的秃鹫，目标直指陆寒刚刚定下的主战场——新能源板块。
他这是要两头堵死陆寒。你玩稳健，我比你更稳；你玩激进，我就请个祖师爷来跟你玩！
“这老东西……太阴了！”马超咬牙切齿，“他这是算准了我们要往新能源方向突围，提前给我们埋了颗地雷啊！”
苏沐雪的脸上也写满粒忧：“陆寒，李斯特·陈在华尔街拥有极强的人脉和资金号召力。一旦他确定要做空某个板块，他能撬动的资本和舆论力量，是巨鲨资本本身的数倍。我们……要不要暂避锋芒？”
暂避锋芒？
陆寒看着资料上李斯特·陈那张傲慢的脸，心中的战意，反而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压力？挑战？
从他辞职单干的那起，这些东西就从未离开过他。如果一遇到更强的对手就退缩，他早就死在快刀李、白宇飞的手里了。
“避？”陆寒忽然笑了，他把资料随手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为什么要避？”
他环视着众人，目光从一张张紧张、担忧的脸上扫过。
“他白敬亭出他的‘王炸’，我就一定要盖上‘四个二’吗？牌桌上，不止这一种玩法。”陆寒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新能源”三个字的下面，又写下五个大字——
瀚海锐进一号！
“这是我们首只基金的名字。”陆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锐’，是锐不可当的锐；‘进’，是知难而进的进！”
他转过身，眼神明亮得像两颗寒星：“白敬亭以为他看穿了我的底牌，所以他派了一头鹰在上盯着。可他忘了，鹰看得再远，也抓不到水里的鱼。他想在上跟我打，我就偏要拉着他下水！”
钱明眼神一动：“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们不做空，也不做多。我们做产业整合，做价值投资！”陆寒的语速陡然加快，思维的火花在迸射，“李斯特·陈的做空逻辑是什么？是寻找那些技术虚高、财务造假、过度依赖补贴的泡沫公司。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
“我要你们，把整个新能源产业链，从上游的锂矿、硅料，到中游的电池、组件，再到下游的整车、充电桩，所有公司的资料，全部翻出来！我们要找的，不是风口上的猪，而是那些真正拥有核心技术、健康的现金流，但因为行业偏见或暂时困境，而被市场严重低估的‘遗珠’！”
“李斯特·陈要打压整个板块，制造恐慌，这恰恰会把这些‘遗珠’的价格，打到一个千载难逢的低位！他负责制造黄金坑，我们负责在坑里捡黄金！”
“他要的是短期暴利，我们要的是长期价值。他要的是一场狩猎，我们要的是一场耕耘！我要让市场看看，到底是杀鸡取卵的秃鹫能赢，还是辛勤耕种的农民能笑到最后！”
一番话，得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陆寒这马行空般的逆向思维给震撼了。
不按常理出牌，在绝境中寻找生路，这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陆寒！
钱明怔怔地看着陆寒，浑浊的老眼里，渐渐泛起一股异样的光彩。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棋手，在对手布下罗地网之后，非但没有想着如何突围，反而微笑着，在棋盘的另一个角落，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棋局。
“好子……”钱明喃喃自语，“我这把老骨头，今算是开了眼了。”
马超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一拍大腿：“老大，我懂了！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他演他的恐怖片，咱们演咱们的种田文！气死他！”
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期待。
“好！就这么干！”陆寒一锤定音，“时不我待！苏沐雪，麻烦你继续深挖李斯特·陈的资料，我需要他过往所有做空案例的详细复盘，尤其是他的资金来源和盟友构成。钱叔、马超，你们带人，三之内，必须给我一份新能源板块的‘遗珠’名单！其他人，准备路演材料！”
“路演？”一个年轻员工愣愣地问，“老大，咱们现在这个名声……还有人会来听吗？”
“谁要请他们来听了？”陆寒嘴角一勾，“我们自己办，线上直播，全网推送！把链接发给所有财经媒体、所有潜在客户，也包括巨鲨资本！我要当着全市场的面，把我们的投资逻辑，一五一十地讲给他们听。我就是要让白敬亭和那个李斯特·陈，清清楚楚地看到，我们要在哪里下注，怎么下注！”
这一下，连钱明都惊呆了。
把自己的底牌，当众亮给对手看？
这是何等的自信，又是何等的疯狂！
……
三后。
瀚海资本“锐进一号”线上路演，在无数或好奇、或质疑、或轻蔑的目光中，正式开始。
没有华丽的会场，没有成群的记者，只有一个简单的演播室，和站在镜头前，孑然一身的陆寒。
直播间里，弹幕翻滚。
“哟，这不是那个被调查的‘期货新星’吗？还有脸出来？”
“瀚海资本？狗都不买！”
“我赌五毛，又是画大饼，讲故事，骗韭菜接盘。”
“听巨鲨的基金今也开始认购了，傻子才来听这个。”
陆寒对这些嘲讽置若罔闻。
他先是平静地，将瀚海资本正在接受监管调查的事实，主动、坦诚地公之于众。
“……我们欢迎并感谢这次调查，因为它像一次全面的体检，让我们发现了自身的不足。一块有瑕疵的玉，经过打磨，只会更加温润光洁。瀚海资本，也是如此。”
简单的几句话，不卑不亢，瞬间让直播间里嘈杂的弹幕，为之一静。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巨大的屏幕上，出现了“瀚海锐进一号”的投资版图。
他没有讲那些虚无缥缈的宏大叙事，而是从一份份详实的数据、一张张复杂的技术专利图、一个个具体的公司案例入手。
“……这家公司，拥有国内唯一的第三代半导体碳化硅外延片技术，但因为去年扩建产线导致财报亏损，股价被腰斩，市盈率是负的，在所有基金经理的黑名单上。但是，他们的产品，已经拿到了比亚迪和特斯拉的长期供货协议……”
“……这家公司，掌握着固态电池的核心电解质配方，因为一场失败的海外并购，背上了沉重的债务，被市场视为垃圾。但我们发现，他们的专利护城河，至少领先同行五年……”
一个又一个被市场抛弃的“垃圾股”，在陆寒的口中，被抽丝剥茧，露出了内里璀璨的钻石光芒。
他的语速不快，但逻辑缜密，数据详实，每一个论点都有着不容置疑的论据支撑。
直播间里的风向，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改变。
“卧槽，这个逻辑……好像有点道理？”
“这个碳化硅的公司我研究过，确实是技术牛逼，就是财报太难看了，没想到还有这种内幕？”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这哥们儿有点东西！”
巨鲨资本顶层办公室里，白敬亭和李斯特·陈，也正并肩看着这场直播。
“一个故弄玄虚的子罢了。”李斯特·陈轻蔑地摇了摇杯中的红酒，“他所的这些‘遗珠’，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堆财务和经营上有巨大风险的垃圾。只要我轻轻一推，它们就会集体崩塌。”
白敬亭点零头，脸上却没什么笑意。他看着屏幕上那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不知为何，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又一次浮现了出来。
路演结束。
“瀚海锐进一号”正式开启认购通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大屏幕上的认购金额，那个数字，像被冰冻了一样，停在一个得可怜的七位数上，半没有动静。
一个时……
两个时……
钱明的额头上渗出了汗，马超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逻辑再好，故事再动人，也敌不过“信任”二字。投资者被吓怕了，没人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就在所有饶心都沉入谷底时，陆寒的私人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赵总。
陆寒接通电话，还没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赵总爽朗的笑声。
“陆总！你的直播我看了！讲得好！他娘的，听得我这个搞实业的都热血沸腾！我信你的，风险背后才有超额利润！我那五千万，不撤了！我再加五千万！凑个一个亿！就买你这个‘锐进一号’！”
电话开着免提。
赵总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发信号弹，在死寂的办公室里轰然炸响！
几乎是同时，大屏幕上那个冰冻的数字，猛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一亿！
这个数字，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整个市场！
“卧槽！赵总牛逼！”马超第一个怪叫起来。
紧接着，认购电话被打爆了！
“喂！是瀚海资本吗？我是王总，之前跟陆总吃过饭的，我要认购两千万！”
“你好，我看了你们的路演，我想投五百万试试！”
“……”
大屏幕上的数字，开始疯狂地滚动，跳跃！
一亿五千万！
两亿！
三亿！
五亿！
员工们从最初的目瞪口呆，到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他们互相拥抱，又叫又跳，不少人甚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钱明看着屏幕上那节节攀升的数字，老泪纵横，他狠狠拍着陆寒的肩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子……好子！”
绝地翻盘！
这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绝地翻盘！
最终，当认购通道关闭时，数字稳稳地停在了“8.8亿”这个吉利的数字上。虽然距离巨鲨的百亿规模还相去甚远，但对于此刻的瀚海资本而言，这无疑是一场史诗般的胜利！
办公室里，香槟的气泡声和人们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然而，就在这时，负责后台的技术员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老大！不对！系统……系统刚刚又接到一笔认购申请！”
“什么？”陆寒放下酒杯，走了过去，“通道不是已经关闭了吗？”
“是……是关闭了，但这个指令的权限级别非常高，直接绕过了前端，从底层端口打进来的！”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而且……而且金额是……”
他指着屏幕上一行刚刚生成的代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十二亿。”
整个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
ps：这笔神秘的巨款究竟来自何方，是敌是友？它会成为瀚海的东风，还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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