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凌月雪中送炭般的支持，如同给在风雨中飘摇的“铁柱集团”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不仅稳住了“臻味”的基本盘，她引荐的那两家特殊渠道客户也很快传来了积极的反馈，虽然订单量不大，但利润可观，且极大地提振了士气。集团上下，从铁柱到最普通的社员，脸上都多了几分血色，走路都带着风。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宋思明在得知冷凌月不仅没有放弃“铁柱”，反而加大了支持力度后，那股被拂了面子的愠怒彻底转化为了冰冷的杀意。他意识到，常规的商业打压似乎无法迅速击垮这个看似简陋却韧性十足的草根集团，必须采取更直接、更羞辱性的方式，从根本上摧毁其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和外部形象。
他精心策划了一个毒计。
几后，铁柱接到陈琳的电话，语气依旧专业，但内容却让铁柱心头一紧。
“张总裁，冷总计划后下午，带一位非常重要的国际合作伙伴，mr. Smith，参观贵集团的生产基地。这位史密斯先生是欧洲高端有机食品连锁机构的代表，对供应商的要求极为严苛，尤其注重生产环境的纯净度和管理的规范性。此次考察，对‘铁柱’品牌能否进入国际市场至关重要，请务必做好接待准备。”
国际客户！欧洲代表！规范性！
这几个词像重锤一样敲在铁柱心上。他立刻召集核心成员开会。
“国际客户！这可是大的机会！”李狗蛋激动得摩拳擦掌，“要是能拿下，咱们就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
王翠花却面露忧色：“史密斯先生要求极高，尤其看重环境……咱们这条件……”她没下去，但大家都明白。集团总部是破学校，生产基地是露田地，虽然整洁，但跟国际标准里的“纯净度”、“规范性”恐怕相差甚远。
铁柱眉头紧锁，压力巨大。他知道这是宋思明的阳谋，就是看准了“铁柱集团”的软肋，要用最残酷的方式，在最重要的潜在客户面前，将他们的“土”和“陋”暴露无遗，从而彻底断绝他们向上发展的可能。
“怎么办？柱哥？要不……咱们临时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布置一下？”李狗蛋出着馊主意。
“不行！”铁柱断然拒绝，“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人家来看的就是真实情况！弄虚作假，一旦被发现，就全完了！”
可是，真实的状况，能入得了那种国际大客户的法眼吗？众人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铁柱安插在赵有财身边的“内线”赵来福（他因为踏实肯干，居然真的在农业公司混了个组长，心态也发生了微妙变化）偷偷传来一个消息：赵有财昨偷偷摸摸去了镇上，见了宋思明的一个手下，回来时一脸得意。
铁柱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宋思明肯定还有后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既然无法在硬件上短时间内提升，那就必须在“真实”中，挖掘出能打动对方的独特价值！
考察日当下午，冷凌月果然带着那位西装革履、金发碧眼、表情严肃的史密斯先生来到了张家沟。同行的，还有几位扛着专业摄像设备的人员，据是史密斯先生带来的记录团队。
简单的寒暄后，考察开始。铁柱亲自担任向导。
一切都按照最“真实”的路线进校走过略显泥泞的田埂，参观简陋但井然有序的分拣车间，查看原始的生产记录……史密斯先生的眉头始终微微蹙着，不时通过翻译与冷凌月低声交流几句，冷凌月的脸色也渐渐有些凝重。显然，眼前的景象，离国际标准相去甚远。
就在考察接近尾声，铁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宋思明的“后手”果然出现了！
一个社员急匆匆跑来，在铁柱耳边低语了几句。铁柱脸色微变。
“怎么了？”冷凌月敏锐地问道。
铁柱深吸一口气，坦然道：“冷总，史密斯先生，我们集团正在召开一个关于新品种引进的技术讨论会，地点……可能有点特殊，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旁听一下？”
“技术讨论会？”史密斯先生通过翻译听到这个词，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点零头。
铁柱便引着众人，绕过几排校舍，走向总部院子后面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
随着距离拉近，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发酵饲料和牲畜气息的味道隐隐传来。史密斯先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冷凌月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
当那个“会议室”完全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房间，而是一个——半开放式的猪圈！
没错，就是铁柱家那个曾经养着“大花”的老猪圈！后来集团成立，地方不够用，这个猪圈就被稍微改造了一下，清理了粪便，铺上了干净的水泥地，一边还保留着几个干净的猪栏（里面现在养着几头作为福利和试验用的香猪），另一边则摆了几张从教室淘汰下来的破旧课桌和长凳，墙上甚至还挂着一块黑板！黑板上，正画着几种新型蔬材示意图！
此刻，二牛、孙海等七八个农业公司和研发部的骨干，正围坐在课桌旁，激烈地讨论着，有人手里还拿着刚从地里摘下来的、带着泥土的蔬菜样本。几头香猪在旁边的栏里悠闲地哼哼着，仿佛也在参与讨论。
“铁柱集团”的核心技术会议，竟然是在猪圈里召开的！
这一幕，极具视觉和嗅觉的冲击力！
“oh, my God!” 史密斯先生猛地停住脚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强烈的嫌恶，几乎要用手帕捂住鼻子。他带来的摄像团队也愣住了，镜头下意识地对准了这荒诞的场景。
冷凌月的表情管理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她看着那猪圈，看着里面正在开会的人群，再看看身边西装革履、一脸震惊和反感的史密斯先生，一股热血“嗡”地一下冲上了头顶！她感觉无比的尴尬、愤怒，甚至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张铁柱竟然把她和如此重要的国际客户，带到这种地方来？！
李狗蛋和王翠花跟在后面，脸都吓白了。李狗蛋手里的木棍差点掉地上，王翠花紧紧攥着衣角，指甲掐进了掌心。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猪圈里香猪的哼唧声和二牛等人后知后觉、停下讨论后不知所措的呼吸声。
宋思明的毒计得逞了！他就是要用这种极致的方式，羞辱“铁柱集团”，让它在国际客户面前颜面扫地，让冷凌月也下不来台！
然而，就在这极度尴尬和几乎注定失败的时刻，铁柱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举动。
他没有惊慌，没有解释，反而大步走进猪圈，站在那块黑板前，目光平静地看向史密斯先生和冷凌月，用他那带着乡音、却异常清晰的语调道：
“史密斯先生，冷总，这里确实是我们开会的地方。条件很差，味道也不好闻。”
他顿了顿，环顾了一下这个特殊的“会议室”，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福
“我们没钱建漂亮的办公楼，也没钱买高级的会议桌。这个猪圈，是我张铁柱起家的地方。当初，我就是靠着里面那头老母猪，才一步步走到今。”
他指了指那几个干净的猪栏：“现在，这里不光是猪圈，也是我们集团的技术研讨中心。我们在这里讨论怎么让土地更肥沃，怎么让蔬菜更好吃。这里的味道是不好闻，但这味道提醒我们，别忘了根本！农业的根，就在土地里，就在这最原始、最充满生命力的地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
“我们的菜，不是在无菌实验室里长大的，它们吸收的是土地的养分，承受的是自然的风雨。我们的人，也不是在空调房里拍脑袋做决定，我们是一边闻着泥土和牲畜的味道，一边摸着庄稼的叶子，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也许这不‘规范’，不‘国际’，但这——就是我们‘铁柱’最真实的样子！我们的技术，我们的决心，就诞生在这里！”
他拿起黑板上的一支粉笔，在蔬菜示意图旁边，用力地写下两个大字：
“根”与“实”！
这一刻，猪圈里安静得出奇。史密斯先生脸上的嫌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他不再看那脏兮兮的环境，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黑板上那稚嫩却认真的图示，投向了那些围坐在破课桌旁、眼神清澈而专注的年轻人，投向了铁柱那坦然而又充满力量的身影。
冷凌月心中的尴尬和愤怒也慢慢平息了，她看着铁柱，看着这个在如此恶劣条件下依然不屈不挠、并且能从中提炼出核心价值的农村青年，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欣赏。
她忽然觉得，这猪圈里的味道，似乎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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