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像化不开的浓墨，将山谷裹得密不透风。
张吒的靴底碾过潮湿的苔藓，每一步都带着黏腻的阻力。
他侧耳细听，那阵脚步声正从三个方向汇聚而来——
不是杂乱的冲锋，而是靴底叩击岩石的“笃、笃”声，整齐得如同节拍器，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是制式军靴。”张吒压低声音，长剑在掌心转了半圈，破损的剑刃划过空气，带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寒光。
他剑身的裂纹是前几日与骨甲兽缠斗时留下的，此刻那道缝隙里还嵌着半片暗褐色的兽鳞，在雾中泛着死气。
“背靠背，成三角阵。老周守左翼，林护右翼，神秘生物居中策应。”
众人迅速靠拢，肩背相抵的瞬间，张吒能感觉到队友们急促的心跳——
老周的呼吸带着铁锈味，那是他今早咳出的血沫。
林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她的法袍袖口已经被血浸透，却依旧死死攥着那根刻满星纹的法杖。
唯有神秘生物周身的幽光稳定如常，像一汪深水，在雾气中漾开圈圈涟漪。
“咚、咚、咚”——脚步声突然加重，像是在同步跺脚。
雾气被震得翻滚起来，隐约露出灰袍下的制式铠甲，甲片边缘泛着冷铁特有的青黑色。
当先一人举起长刀，刀面反射的微光刺破浓雾，照亮了他毫无表情的脸——
那是张被符文覆盖的面具，左眼处刻着一道竖痕，正是起源神殿低级守护者的标记。
“七十八个。”老周突然开口，他的鹰眼术能穿透二十步内的迷雾。“左臂都绑着黑布，是‘蚀骨营’的人。”
张吒瞳孔微缩，蚀骨营以悍不畏死闻名，传他们的心脏被植入了镇魂符，痛感全失，只知杀戮。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剑刃在掌心压得更紧：“别被他们的甲胄骗了，关节是弱点。林，冰锥专打膝盖！”
“收到！”林的声音带着颤音，却异常清晰。她法杖顶赌水晶突然亮起，雾气中瞬间凝结出数十根冰棱，如出鞘的獠牙般悬在半空。
神秘生物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颈后的鬃毛突然炸开，每一根都化作锋利的骨刺。
它猛地弓起身子，像是一张绷紧的弓，周身幽光骤然变浓，将周围的雾气染成一片碧色。
“嗡”的一声轻响，能量波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那些灰袍守护者的动作明显迟滞，像是陷入了黏稠的泥浆。
“就是现在！”张吒暴喝一声，身形如箭般窜出。
长剑划出一道银弧，精准地劈向最前排那名守护者的膝盖。
“铛”的一声脆响，对方的甲胄应声裂开，黑血顺着裂缝涌出，带着一股腐臭。
然而那守护者连哼都没哼一声，仅剩的右手举起长刀，直劈张吒面门。
张吒借力后翻，躲开刀锋的瞬间，瞥见对方膝盖处的黑血正冒着泡，像是被强酸腐蚀。
“他们的血有毒！”他大喊着提醒队友，同时脚尖在岩壁上一点，借力旋身，剑刃横扫，又废了另一名守护者的脚踝。
老周的双斧舞得如旋风，每一次劈砍都带着风雷之声。
他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硬是凭着蛮力撕开了一个缺口。
“张！左边有松动！”他吼道，斧柄狠狠砸在一名守护者的面具上，将那符文震得粉碎。
林的冰锥如暴雨般落下，每一根都精准地钉在守护者的关节处。
冰雾弥漫中，她突然闷哼一声——一名守护者竟忍着膝盖碎裂的剧痛，平她面前，长刀擦着她的肩甲划过，带起一串火星。
张吒眼疾手快，回身一剑刺穿了那守护者的咽喉，黑血喷了他一脸。
“谢…谢谢…”林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立刻重新凝聚冰锥，补上了缺口。
战斗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拉锯，张吒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麻，每一次挥剑都像是在拖动千斤重物。
他的虎口早已震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地，在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暗色的花。
蚀骨营的守护者还在不断涌来，前仆后继，尸体在他们脚下堆成了山，却丝毫没能阻挡后续的冲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老周的斧头已经卷刃，他靠在岩壁上喘息，胸口剧烈起伏，“他们在消耗我们的体力！”
张吒环顾四周，发现那些守护者虽然攻势猛烈，却始终刻意将他们往右侧驱赶。
右侧是断崖，一旦徒那里，便是死路一条。
他心中一凛，突然明白对方的意图：“他们不是要杀我们，是想逼我们坠崖！”
“那怎么办？”林的冰锥已经所剩无几，水晶法杖的光芒暗淡了许多。
张吒的目光落在左前方——那里的雾气似乎更淡一些，隐约能看到几块突出的岩石，像是然的掩体。
“看到那块鹰嘴岩了吗？”他指向那里，“老周，你断后，我们往那边靠！那里地势狭窄，他们人多也展不开！”
老周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放心！老子还能撑住！”他猛地将双斧插进地里，摆出防御姿态，黑血顺着斧刃的纹路缓缓流淌。
张吒带着林和神秘生物冲向鹰嘴岩，沿途的守护者像潮水般涌来，张吒的长剑舞成一团白光，每一次刺出都伴随着黑血飞溅。
神秘生物则用身体撞开阻碍，它的骨刺上挂满了灰袍碎片，碧色的幽光中混着暗红的血点，愈发狰狞。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鹰嘴岩时，异变突生。
雾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号角声，那些守护者突然改变了阵型，不再猛攻，而是结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将鹰嘴岩与他们彻底隔开。
张吒这才发现，右侧的断崖边不知何时多了数十名弓箭手，箭头在雾中闪着绿光，显然淬了毒。
“该死！”张吒一拳砸在岩壁上，指节瞬间红肿。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鹰嘴岩，又回头望向被守护者包围的老周，心中如坠冰窖。
老周的双斧已经脱手，正用拳头与守护者缠斗，脸上身上全是黑血，却依旧在狂笑：“崽子们，来啊！爷爷陪你们玩到底！”
林捂住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神秘生物焦躁地踱步，鬃毛上的骨刺不断敲击着地面，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是在思考对策。
张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注意到那些弓箭手的站位有些奇怪，似乎在刻意避开岩缝的方向。
他猛地想起老周之前过，蚀骨营的弓箭手最怕狭空间。
“林，还有多少魔力？”他问。
林咬着唇：“还能来一次大范围冰封，但之后…就没力气了。”
“够了。”张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神秘生物，帮我打开一条路到岩缝！老周，往右边滚！”
神秘生物立刻会意，周身幽光暴涨，碧色能量波再次爆发，这一次比之前猛烈数倍，硬生生将前方的守护者震飞出去。
张吒趁机窜入缺口，长剑在岩壁上划出一串火花，找到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岩缝。
老周听到指令，立刻矮身翻滚，躲开身后的长刀，朝着右侧的弓箭手滚去。
那些弓箭手果然慌乱起来，箭矢纷纷射偏。
“林！”张吒大喊。
林闭上眼，法杖狠狠顿地。刹那间，浓雾冻结成冰，将岩缝周围的守护者冻在原地，连那些弓箭手的弓弦都凝了一层厚冰。
“快！”张吒抓住老周的手臂，将他拖进岩缝。神秘生物紧随其后，用身体堵住入口。岩缝外传来守护者疯狂的撞击声，碎石簌簌落下。
张吒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看着队友们伤痕累累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他们暂时安全了，但蚀骨营的人就在外面，而距离材料所在地，还有整整三里地的险滩。
老周咳了几声，吐出一口黑血，却笑着拍了拍张吒的肩膀：“子，你这主意…够险的。”
张吒没有接话，只是望向岩缝外那片被冰封的雾气。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蚀骨营的耐心有限，而他们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神秘生物突然用头蹭了蹭张吒的手臂，示意他看向岩缝深处。那里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像是…另一道微光？
张吒握紧长剑，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无论前路还有多少阻拦，他们必须走下去——为了那些牺牲的同伴，也为了即将到手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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