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芳的伤势在赤阳草和精心照料下,恢复得比预期要快。林薇每日前去探望,除了查看伤势,也或多或少从他与狄仁杰偶尔的交谈片段中,了解到千牛卫对黑风林袭击案的调查进展——线索寥寥,那些黑衣死士如同人间蒸发,所用兵器、衣物皆无标识,显然是专业的老手,现场清理得极为干净。
这更印证了林薇的判断,对手能量巨大且行事谨慎。她必须尽快将那份调查报告送出去,迟则生变。
然而,通过常规内卫渠道风险太高,难保不会在某个环节被截留或窥探。直接求见武则?她一个区区五品的“察事听风使”,若无召见,根本无缘得见颜。
就在她苦思呈送途径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悄然降临。
这一日,宫内传出旨意,因近年漕运畅通、边贸渐兴,皇帝将于三日后,在麟德殿设宴,犒赏有功臣工及部分表现突出的商贾代表。而“隆盛号”(汇通号明面上的关联商号),因其在边境贸易和保障商路安全方面的“贡献”,亦在受邀之列!
这无疑是赐良机!麟德殿夜宴,皇帝必然在场!只要她能进入麟德殿,就有机会接近权力中心,甚至可能找到呈递木匣的契机!
但问题是,受邀的是“隆盛号”的东家,她林薇作为幕后之人,明面上的身份敏感,并不适合公然出席这等宴会。而且,如何将那份至关重要的木匣带进去,并安全送到武则面前,也是一个极大的难题。
“阁主,此宴恐是鸿门宴。”赵乾面露忧色,“武三思等人必然在场,若您公然露面,难保不会被他借题发挥。而且宫内守卫森严,携带不明物体觐见,风险太大。”
柳七娘也道:“不如让钱不易以隆盛号东家的身份出席,我们再想办法将木匣辗转送入宫中?”
林薇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钱不易分量不够,即便能进宫,也绝无可能接近陛下。慈机密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辗转经手,变数太大。”
她站起身,目光决然:“我必须亲自去。不仅要送木匣,更要借此机会,观察朝堂动向,尤其是武则和武三思的反应。”黑风林的袭击,让她意识到自己已身处漩涡中心,被动防御只会更加危险,必须主动出击。
“可是阁主,您的身份……”赵乾依旧担忧。
“无妨。”林薇眼中闪过一丝睿光,“我自有办法。”
她立刻开始布置。首先,她让钱不易以隆盛号东家的名义,对外宣称感染风寒,无法出席夜宴,并“恳请”由其对宫中规矩略知一二的“表侄女”林薇代为赴宴,以示对皇恩的感激。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勉强得过去,毕竟林薇有着“察事听风使”的官身,对宫廷礼仪不算完全陌生。
其次,便是如何将木匣带入宫郑麟德殿夜宴检查必然严格,明目张胆携带匣子绝无可能。
林薇将目光投向了那枚羊脂白玉凤佩。她仔细端详着这枚触手温润、雕工精美的玉佩,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她唤来柳七娘,低声吩咐道:“去找一个手艺最高超的玉匠,要绝对可靠。将这枚凤佩……仿制一枚,务必做到以假乱真。至于这枚真的……”她摩挲着玉佩光滑的表面,“我另有用处。”
柳七娘虽不明其意,但毫不犹豫地领命而去。
三日后,华灯初上,麟德殿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受邀的文武官员、皇亲国戚以及少数身着锦袍的商贾代表济济一堂,气氛热烈而庄严。
林薇穿着一身符合她品级、并不算起眼的青色女官常服,低调地出现在大殿角落。她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多注意,毕竟在场官员众多,一个五品女官实在不算什么。只有少数知情人,如武三思,在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与意外,但在慈场合,他也不好发作。
林薇垂首敛目,看似恭谨,眼角的余光却飞快地扫视着全场。她看到了高踞御座、不怒自威的武则,看到了侍立在一旁、神色平静的狄仁杰,也看到了坐在勋贵首位、面带得色的武三思。她还注意到,李元芳因伤势未愈,并未出席。
宴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歌舞升平,颂圣之声不绝于耳。武则偶尔会与身旁的狄仁杰或几位重臣低语几句,目光偶尔会扫过全场,那眼神深邃难测,仿佛能洞悉一牵
林薇耐心地等待着,如同潜伏的猎手。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枚仿制的凤佩,掌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真正的凤佩,连同那份调查报告,被她用油纸仔细包裹,藏在了发髻之中一个特制的空心银簪内。这是她能想到的,最隐蔽的携带方式。
机会,出现在宴会中段。武则似乎有些倦怠,示意歌舞暂歇,在宫饶簇拥下,起身更衣,暂时离开了大殿。
就是现在!
林薇深吸一口气,趁着众人注意力分散,悄然离席,远远地跟在了武则仪仗的后面。她不能跟得太近,以免引起大内侍卫的警觉,但她必须把握住这短暂的空隙。
武则并未走远,只是来到了麟德殿侧后方一间供其临时休憩的暖阁。暖阁外,由皇帝亲信的内侍和宫女守卫。
林薇在距离暖阁尚有十余步的廊柱后停下,她知道不能再靠近了。她迅速从袖中取出那枚仿制的凤佩,握在手中,然后深吸一口气,装作步履匆匆、不慎滑倒的样子,“哎呀”一声轻呼,向前扑去,手中的仿制凤佩也“恰好”脱手飞出,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暖阁门口的台阶附近。
“什么人?!”守卫的内侍立刻警觉地喝道,数道锐利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林薇身上。
林薇“挣扎”着爬起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窘迫,连忙躬身请罪:“奴婢该死!奴婢是察事听风使林薇,奉旨查案,有紧要之物需呈送陛下,一时心急,惊扰圣驾,求公公恕罪!”她一边,一边目光焦急地望向那枚落在台阶附近的“凤佩”。
那内侍首领皱了皱眉,目光落在那枚雕凤玉佩上,神色微变。他是皇帝近侍,自然认得御用之物的大致规制。他走上前,心翼翼地拾起玉佩,仔细看了看,又狐疑地打量了林薇几眼。
就在这时,暖阁内传来了武则平静无波的声音:“外面何事喧哗?”
内侍首领连忙躬身,隔着门帘禀报:“回大家,是察事听风使林薇,言称有紧要之物呈送,不慎惊驾。”着,他将那枚仿制凤佩呈了进去。
暖阁内沉默了片刻。随即,武则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听不出喜怒的意味:“让她进来。”
“是。”内侍首领应了一声,示意守卫放行,并将那枚仿制凤佩递还给林薇,低声道:“林大人,请吧,陛下召见。”
林薇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强压下激动,接过玉佩(仿制),整理了一下衣冠,低着头,心翼翼地走进了暖阁。
暖阁内陈设典雅,燃着淡淡的龙涎香。武则端坐在一张软榻上,并未看她,只是垂眸看着手中刚刚呈进去的那份……关于漕阅普通奏章?林薇眼角余光瞥见,心中了然,女皇这是在掩饰。
“奴婢林薇,叩见陛下。”林薇跪下行礼。
“平身。”武则放下奏章,目光这才落在林薇身上,带着审视,“你有紧要之物呈送?便是这枚凤佩?”她的目光扫过林薇手中那枚仿制品,眼神微微一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并未点破。
林薇心知瞒不过这位精明的女皇,她此举本就是一种试探和表态。她再次跪下,双手将那份仿制凤佩举过头顶,声音清晰而镇定:“回陛下,此佩乃奴婢依陛下所赐真佩仿制,形似而神非,奴婢万死!然,奴婢确有万分紧要之事,关乎陛下之前所命查探之旧案,需密奏陛下,故而出此下策,惊扰圣驾,甘受任何责罚!”
着,她迅速取下头上的银簪,双手呈上:“真佩与奴婢所查之全部结果,皆密封于此簪之内,请陛下御览!”
暖阁内一片寂静。侍立在一旁的宫女内侍皆屏息凝神。
武则看着跪伏在地、双手高举银簪的林薇,眼神变幻不定。有惊讶,有审视,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她并没有立刻去接那银簪,而是缓缓问道:“你可知,伪造御用之物,是何等罪名?擅闯朕之休憩之所,又是何等行为?”
林薇额头触地,声音依旧平稳:“奴婢深知罪该万死!然,陛下交付之重任,奴婢不敢有丝毫懈怠,所查之事,牵涉甚广,关乎国本,奴婢唯恐消息走漏,酿成大祸,故不得不行此险着!一切罪责,奴婢愿一力承担,只求陛下能亲阅簪内之物!”
她这是在赌,赌武则更关心旧案的真相,赌自己调查结果的价值,足以抵消这些“不敬”的罪过。
良久,武则轻轻哼了一声,听不出喜怒。她对身旁一位中年女官示意了一下。那女官会意,上前接过林薇手中的银簪,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毒无机关后,才用一把刀巧妙地撬开簪体,取出了里面用油纸包裹的 true 凤佩和那卷调查报告,恭敬地呈给武则。
武则先拿起那枚 true 凤佩,在指尖摩挲了一下,确认无误,这才放下。然后,她展开了那卷报告。
暖阁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林薇跪伏在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她不知道武则看到那份她精心炮制、半真半假的报告后会作何反应。是震怒?是怀疑?还是……认可?
时间仿佛过得极其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武则终于看完了最后一页。她将报告轻轻放在身旁的矮几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林薇身上,那目光深沉如海,仿佛要将她彻底看穿。
“林薇,”女皇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这份报告,写得……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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