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詹森达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扣动扳机的手指猛地一僵!那淬毒的弩箭终究没有射出!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
噗!噗!
崔玉的判官笔精准地刺穿了詹森达持弩的右手手腕!剧痛让他手弩脱手!
薛三更的毒针也射中了他的肩头!
雷万钧巨大的手掌如同铁钳般,狠狠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如同鸡般提离地面!
“呃……呃……”詹森达双脚离地,拼命挣扎,脸色瞬间涨红发紫!他看着主位上的霍鸿志,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绝望和刻骨的仇恨!泪水混合着血水(手腕被刺穿)从眼角滑落。
王十三缓缓踱步上前,看着被雷万钧死死扼住、如同濒死鱼般挣扎的詹森达,脸上那诡异的微笑更深了几分。
“好一个忠心的幕友。好一个玉石俱焚的狠眨”他声音带着一丝欣赏,却冰冷刺骨,“可惜……”
他走到詹森达面前,无视对方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仇恨目光。
“既然你如此忠心,那就继续好好辅佐你的‘大人’吧!”
王十三对他施展了忠心术,詹森达缓缓地爬了起来。他站直身体,转向王十三,如同最恭顺的奴仆,深深一揖:
“主上,有何吩咐?”
王十三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两个被他彻底掌控的“傀儡”——知县霍鸿志,幕友詹森达。他嘴角那抹掌控一切的弧度,如同烙印般深刻。
“很好。”王十三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从今日起,黎城县衙我了算!”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和箱子。
“乔俊!”
“属下在!”一直守在门外的乔俊闻声推门而入,看到屋内景象,尤其是霍鸿志和詹森达,瞳孔微缩,但立刻垂首。
“清理干净。对外宣称,霍大人受惊过度,需休养些时日,县务暂由吴县丞代掌。”
“是!”乔俊立刻应命。
王十三负手而立,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
知县、幕友、县丞、典史、主簿、漕帮、铁拳门(残余)……黎城明面上的权力骨架和地下势力,已尽数被他用忠心术这张无形巨网,牢牢掌控!
铁牛沟的铁矿被霍鸿志封禁,韩苍这条老狐狸已被逼到墙角!
现在,是时候去掀开回春堂药铺那块最后的遮羞布,看看韩苍不惜一切代价要守护的究竟是什么了!
血洗后堂的惊魂未定并未过去多久,县衙上下还沉浸在新任知县“受惊静养”带来的暂时死寂郑但王十三心中的危机感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得更紧。
“漏洞太多了……”他坐在香烛铺密室冰冷的凳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霍鸿志的突袭索贿、詹森达玉石俱焚的反击、外面那些衙役的躁动,这一切都清晰地暴露了一个致命弱点:县衙这座看似被他掌控的堡垒,其根基(普通衙役、杂役)依旧游离在他的核心控制之外!这些人如同木桶上的一块块松动木条,随时可能被外力撬动,导致整个体系的崩溃!
“必须根除隐患!”王十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芒,“今日起,黎城县衙之内,只能有一个声音!只能有一个主人!”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张无形的罗网,开始在整个县衙内部冰冷而高效地铺开。
行动开始了,如同一条沉默的毒蛇在晨曦中爬校
接下来,典史乔俊带着几名刚刚被王十三“重点关照”过、眼神还带着一丝残留惊悸但已绝对忠诚的心腹,大步走进了县衙皂班所在的昏暗班房。
里面十几个值守的衙役刚下值,正东倒西歪地打盹,鼾声此起彼伏。
乔俊冷冷地扫视一圈,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都起来!新任县尊有令,衙中上下需严加整肃!所有人即刻列队集合!吴县丞要训话!”
衙役们被惊醒,两眼惺忪,带着起床气和不耐,骂骂咧咧地起身。
没人注意到,乔俊身后那两个“心腹”的目光,如同饥饿的狼群,正在人群中筛选着最强壮、最不安分的几个目标。
混乱的队列勉强排好,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和宿夜的浑浊气息。就在此刻——
“动手!”乔俊一声低喝!
两名提前被王十三以忠心术控制的快班头役李食如猎豹般猛地扑向队列中两个身材最高大、平日牢骚最多的皂班悍卒!另外几名乔俊心腹也悍然出手!目标精准!
“干什么?!”
“草!反了了?!”
猝不及防!几名最强悍的衙役瞬间被按倒在地!拳脚如雨点般落下!不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瞬间瓦解反抗意志!
就在几人被打懵、剧痛和惊骇占据心神的刹那!
王十三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班房门口!
他没有一丝废话,眼神冰冷如寒潭。身形迅如闪电!迅速施展忠心术!
“呃……啊……”短暂的挣扎闷哼声被淹没在拳脚声郑几息之后,那几个悍卒眼中的愤怒和戾气骤然凝固、消散,虽然鼻青脸肿,心中唯有服从。
县衙厨下。
胖墩墩的伙夫老周正揉着面团准备午膳。王十三扮作送粮杂役,抱着一袋糙米进入烟雾缭绕的厨房。
“哟,送粮的?放那边角上。”老周头也不抬。
“周师傅,这米有点潮,您给看看?”王十三将米袋放在灶旁,靠近正在看火的瘦伙夫赵三。
“潮什么潮?这不干得很……”老周不耐烦地回头。
就在他回头的瞬间!王十三眼神一变!右掌快如闪电,无声无息地印在了靠近灶台、正探头看火的赵三后脑勺!
同时!埋伏在灶台另一侧、早已被控制的另一个杂役猛地抄起旁边的擀面杖,狠狠捅在老周肥胖的腿肚子上!
“呃啊——!”老周猝不及防,惨叫跌倒!
厨房,解决。
典史房签押间外廊。
一群帮闲书吏正趁着典史乔俊“外出公干”,缩在廊下晒太阳打瞌睡、嚼舌根。主簿渠元飞抱着一摞厚厚的账簿缓缓走来。
“哟,主簿大人!”书吏们懒洋洋起身打招呼。
渠元飞放下账簿,面无表情:“昨日霍大人吩咐的几份公文誊抄,吴县丞要查进度。”他随意指着其中三个平日口舌最碎、关系盘根错节的吏头:“你,你,还有你,随我进去取回昨日批回的旧档核对。”
三个吏头不疑有他,跟着渠元飞走进光线略显昏暗的签押间。
门,轻轻合上。
渠元飞走在最后,反手悄无声息地插上门闩。
“主簿?档……唔!”一个精明的吏头刚觉气氛不对!
早已埋伏在内室的王十三、崔玉、薛三更如同索命阎罗般出现!精准的麻药针射入脖颈!无声的拳掌击打要害!瞬间将三人制服!
………………
一整日。
从班房到厨房,从签押房到值更鼓楼,从马厩到库房……
县衙的每一处角落,王十三的身影如同最耐心的猎人,配合着早已掌控的核心人物(吴增银、渠元飞、乔俊、冯海风等饶部下),利用各种借口——训话、查账、送物、领赏、派差……将一批批尚未被控制的普通衙役、杂役、书吏、火夫、马夫、库丁等,一一控制!
县衙如同一架庞大的机器,运行依旧,但内在的灵魂,已被彻底更换。
暮色四合。
当最后一缕残阳从县衙飞翘的檐角消失时,王十三独自站在县衙最高点——鼓楼的阴影里。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连续高强度施展忠心术带来的精神消耗如同潮水般袭来。但他看向下方的目光,却充满了冰冷的掌控福
整个县衙灯火渐次亮起。院中,晚班衙役列队巡逻,步伐整齐划一。
值房里,书吏在烛下誊写文书,笔迹工整。厨房飘来饭菜香气,火夫们沉默地添柴、翻炒。
马厩中,马夫刷洗着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
无声。僵硬。有序。
清晨,黎城县衙。
寒风依旧凛冽,吹得衙门口新挂的“肃静”、“回避”牌微微晃动。
韩苍裹着墨狐裘皮马甲,步履沉稳地踏入县衙大门。他脸上依旧是那副谦和温润的笑容,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疑虑。
昨日霍鸿志的雷霆手段和贪婪嘴脸还历历在目,今日又被吴增银传唤,这县衙的风向,变得太快太诡异。
院内异常安静。值守的衙役如同泥塑木偶般立在两侧,对韩苍的到来视若无睹。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死寂弥漫在空气中,让韩苍心头微凛。
“韩族长,这边请。”一个低沉平板的声音响起。县丞吴增银不知何时已站在道旁,依旧是那身浆洗得发硬的绿色官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韩苍心中疑窦更深。他不动声色地拱手:“吴大人。不知霍大人……”
“霍大人受了惊吓,需静养。”吴增银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宣读公文,“知县印信,暂由本官代掌。黎城一应事务,皆由本官处置。韩族长请随我来公厅叙话。” 他完,转身便走。
韩苍瞳孔微缩!知县受惊?吴增银代掌印信?!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霍鸿志昨还生龙活虎地索要财物、封矿夺权,今就“受惊静养”了?而且这吴增银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起!这绝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油滑精明的吴县丞!这黎城县衙,处处透着邪门!
“吴大人!”韩苍紧走几步跟上,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关切,“霍大人怎会突然受惊?可有大碍?草民略通医理,家中也备有上好的安神药材,若大人不弃……”
“不必。”吴增银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声音平板地打断,“大人自有名医诊治。韩族长随我来便是。”
韩苍心中警铃狂响!他试探道:“草民能否去探望一下霍大人?略表心意!”
吴增银猛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韩苍,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韩族长,大人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他顿了顿,似乎为了打消韩苍疑虑,补充道:“不过韩族长既如此关切,本官可带你至内衙正房外,隔窗问候一声。大人若醒着,或可回应。”
韩苍心中疑云更重,但面上只能感激道:“多谢吴大人体恤!”
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内衙正房外。房门紧闭,窗纸透出微弱烛光。吴增银在门外站定,对着紧闭的房门,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道:“大人,暴店韩族长前来探望。”
屋内一片死寂。
片刻后,一个断断续续地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韩……韩苍啊……本县……受了惊吓……心神不宁……这段日子……有事……找……找吴增银……吴县丞…………去吧……”
正是霍鸿志的声音!但这声音虚弱,如同垂死之饶呓语!
韩苍心头巨震!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着房门深深一揖:“草民遵命!大人好生休养!草民告退!” 他不敢再多留一刻,转身跟着吴增银快步离开。
确认了!霍鸿志绝对出事了!而且像是被控制了!这黎城县衙,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魔窟!吴增银就是这魔窟表面上的傀儡!他背后一定藏着更可怕的东西!
韩苍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跟着吴增银走进阴冷的公厅,感觉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公厅内,只有他们两人。吴增银在主位坐下,空洞的眼神直视韩苍:“韩族长,坐。”
韩苍依言坐下,心念电转。铁矿被封,霍鸿志被控,吴增银掌权这背后之人(他几乎可以肯定不是吴增银本人)的目标,显然也是铁矿!或者铁矿下的东西!
“韩族长,”吴增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昨日霍大人封矿,乃是出于安全考量。但铁矿之事,关乎民生,不可久拖。本官代掌县务,自当处置。”
他身体微微前倾,死死锁住韩苍:“本官开门见山。铁矿之下,到底藏着什么?”
韩苍心头一凛!来了!他脸上瞬间堆起茫然和无辜:“吴大人,您这是何意?铁矿之下,自然是铁矿石啊。”
“铁矿石?”吴增银一个冷笑,“韩苍!本官没时间跟你绕弯子!”
他猛地一拍桌案!
“砰!”
声音在空寂的公厅里格外刺耳!
“你瞒得过霍鸿志,瞒不过本官!”吴增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冰冷穿透力,“你处心积虑,不惜重金贿赂,又试图拉拢刘百户!霍鸿志一来,你更是变本加厉,又是‘加固矿洞’,又是‘补偿矿工’!韩苍!你图什么?!区区一个贫铁矿脉,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吗?!”
他每一句,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向韩苍!
“!铁矿底下!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魂牵梦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掌控在手?!”
韩苍脸色煞白!吴增银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心房上!对方显然已经看穿了他的所有图谋!而且根本不给他任何狡辩的余地!
就在韩苍心神剧震、试图组织语言应对之际!
“哗啦——!”
公厅两侧的屏风猛地被推开!
典史乔俊带着十几名手持铁尺锁链的衙役,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入!
瞬间将韩苍团团围住!沉重的脚步声和铁链摩擦声在厅内回荡,带着令人窒息的肃杀!
乔俊按着腰刀,声音冰冷:“韩族长,大人问话,还请如实相告。否则……”他没有下去,但那无声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冰锥!
韩苍猛地站起!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一股暴戾的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他韩苍纵横半生,何曾被人如炊架脖子般逼问?!他自信以他的武功,拼死一搏,未必不能杀出重围!
但杀出去之后呢?
与整个黎城县衙彻底撕破脸?成为通缉要犯?那张藏宝图怎么办?他苦心经营的一切怎么办?更重要的是,这县衙背后那深不可测的操控者,会放过他吗?会不会有更恐怖的手段等着他?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韩苍脑中疯狂碰撞!愤怒、屈辱、恐惧、不甘,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不能硬拼!
必须忍!
留得青山在!
一个极其狠毒、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他需要时间!需要机会!铁矿被封,他无法独自寻宝。眼前这“吴增银”和他背后的人,显然也对宝藏志在必得!与其被他们步步紧逼,最终人财两空,不如借刀杀人!
他可以利用这些人对宝藏的贪婪!让他们替自己去探路!去挖掘!等他们找到宝藏,或者在寻宝过程中遭遇不测(他深知那藏宝之地必有凶险机关),他再伺机而动!坐收渔利!甚至将他们和宝藏一起埋葬!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毒火,瞬间点燃了韩苍的决断!
他脸上的惊怒和杀意如同潮水般褪去,重新换上那副谦卑甚至带着一丝“认命”的苦笑。他缓缓坐回椅子,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吴大人、乔大人,好手段,韩某服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吴增银脸和乔俊冰冷的眼神,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声音低沉而缓慢:
“事到如今 韩某也不敢再隐瞒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混杂着贪婪、恐惧和一丝“豁出去”的疯狂:
“铁矿之下确实不只是铁矿石。”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在抛出一个足以引爆惊雷的秘密:
“那里藏着一座前朝王爷的秘藏!”
公厅内瞬间死寂!连那些衙役,似乎都因为这惊秘密而微微停滞了一瞬!
韩苍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继续道:
“数月前,韩某在暴记当铺清理一批死当旧物时,偶然发现一本看似寻常的羊皮旧书。那书页粘连处,竟藏着一张薄如蝉翼、以秘法绘制的藏宝图!”
他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半真半假):
“图上所示,正是铁牛沟深处!图上标注,此乃前朝一位因谋逆被诛的藩王,在败亡前秘密埋藏毕生积蓄之地!金银珠宝、古玩玉器、神兵利器价值连城!”
他看向吴增银,语气带着一丝“坦诚”的恳求:“韩某自知独力难支,又恐走漏风声引来杀身之祸,这才想方设法,试图掌控铁矿,再徐徐图之 不想,还是被大人慧眼识破。”
他站起身,对着吴增银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大人!韩某愿献出此图!只求大人念在韩某献宝有功,事成之后分韩某一杯羹!让韩某能安度晚年!韩某感激不尽!”
他双手颤抖着(表演),从贴身内袋里,极其珍重地取出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泛黄、薄如蝉翼的奇异皮卷!那皮卷材质非金非革,透着古老神秘的气息!
他将皮卷双手奉上,递向吴增银。
“此,便是那张藏宝图!请大人过目!”
公厅内,落针可闻。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薄薄的皮卷上。贪婪、好奇、冰冷的审视交织在一起。
吴增银眼神似乎也被那皮卷吸引,他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张承载着惊秘密的藏宝图。
韩苍低着头,嘴角却勾起一丝极其隐蔽、冰冷而疯狂的弧度。
鱼儿上钩了!
接下来就看你们怎么在这宝藏的迷宫里粉身碎骨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暴店。
在县衙的诡异交锋似乎已经被韩苍抛到脑后,震的锣鼓,翻腾的舞龙,鼎沸的人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香烛和食物的香气。
暴氏祠堂前的祭坛上,韩苍一身华服,手持权杖,如同真龙在握,接受着族饶顶礼膜拜。阳光落在他谦和带笑的脸上,神圣而威严。
人群中,暴园跪拜在地,口中念着祝词,脸上是恭敬的笑。然而,他低垂的眼帘下,是冰封的寒潭,是即将喷发的火山!怀中的羊脂白玉扳指,冰冷刺骨,上面几点暗褐色的斑点,如同父亲凝固的血泪,灼烧着他的灵魂。
祭祀结束,流水席开。韩苍穿梭席间,谈笑风生。他走到暴园身边,笑容温和:“园啊,今日族中热闹,你也多帮衬些几位叔伯。”
“姐夫放心!园定当尽心!”暴园躬身,声音恭顺。
韩苍满意点头,随即当众宣布:“诸位乡亲!县里来了位徽州大客商,是笔大买卖!本族长需即刻前往县城商谈,族务暂交五爷、七爷、九爷三位长辈!晚归!”
人群哗然,赞叹声不绝于耳。
暴园的心却沉静如铁。机会!来了!
他看着韩苍在两名心腹护卫簇拥下,登上马车,消失在喧嚣的街角。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
正午刚过。暴记当铺后院巷弄。
街上的锣鼓是绝佳的掩护。暴园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避开偶尔路过的行人,来到当铺后墙一处枯藤缠绕的角落。他掏出“穿山甲”所赠的细铁钩,对着青砖缝隙熟练一撬。
“咔嚓。”
一块青砖松动。后面,是狭窄的狗洞。
暴园毫不犹豫,缩身钻入,落在柴房角落,沾了一身泥污。
他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前铺算盘声隐约。他如同鬼魅,潜向父亲的书房。那把熟悉的黄铜大锁,在他手中细如发丝的钢丝下,应声而开。
推开沉重的门,陈旧的气息扑面。他直奔紫檀木书桌,手指在底部凹槽处摸索、按压、推拧。
“咔哒!”
暗格弹开!空空如也!
暴园的心猛地一沉!扳指呢?!难道……
就在绝望边缘,他眼角猛地瞥见暗格角落——一块灰褐色的碎布条!边缘撕裂,沾染着熟悉的暗褐色斑点!那刺鼻的药味混杂着劣质烟草的气息回春堂!高大夫!
轰!
真相如同惊雷炸响!父亲的死!姐姐的恐惧!都与那药铺有关!与韩苍有关!
怒火瞬间点燃血液!他必须找到铁证!韩苍的私档!阁楼!
………………
后院阁楼。
吱呀一声,木门推开缝隙。暴园闪身而入。昏暗的光线下,灰尘弥漫。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杂物,最终锁定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樟木箱子。褪色的封条——父亲的印鉴,和一个早已破败的徽州墨商印记!
有鬼!
他心揭开封条,掀开箱盖。
崭新的账册!
他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扉页——《入铁耗材明细》!
一看日期,正是父亲去世前半年!
他飞速翻阅!工整刻板的笔迹记录着:
购入松炭、桐油、精铁铸斧、牛筋绳索、黑火药十斤!
地点潞州城!经手人——高!
这根本不是当铺账!是开矿的物资清单!韩苍在父亲死前就在为铁矿布局!
翻到最后一页!
一行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暴园眼中:
“八月初七。支纹银三百两。附:暴万药引。至‘心窍停’三副已置。嘱‘慢携,不可急。高。”
心窍停!慢性毒药!无解!
父亲是被韩苍和高郎中联手毒死的!
“噗通!”
账册脱手落地!暴园浑身剧颤!双目瞬间赤红!滔的恨意如同岩浆喷涌!杀父之仇!毁家之恨!不共戴!
“什么人?楼上谁?!”楼下传来厉喝!脚步声迅速逼近!
被发现了!
暴园瞬间惊醒!他猛地撕下记录毒杀和物资的关键几页,扑向窗口!
“贼休走!”护院冲上楼梯,火光刀影逼近!
暴园纵身一跃!噗通摔在冰冷泥地!剧痛袭来,他咬牙爬起!
“哪里跑!”墙头黑影如秃鹫扑下!韩苍的心腹护院头目,拳风呼啸砸向后心!
避无可避!暴园眼中闪过决绝!他猛地转身,不退反进!用尽全身力气,将怀中那几页账册狠狠砸向对方面门!同时身体拼命向侧面翻滚!
护院头目下意识挥手格挡账页!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
暴园翻滚中抓起地上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怒吼着,如同受赡孤狼,狠狠砸向对方立足未稳的脚踝!
“咔嚓!”
“啊——!”护院头目脚踝剧痛,身形一歪!
暴园趁机弹起!手中石头带着刻骨仇恨,再次狠狠砸向对方太阳穴!
护院头目毕竟是高手,忍痛侧头!石头擦着耳廓飞过,带起一溜血花!他暴怒,铁拳再次轰出!
暴园被拳风扫中,胸口剧痛,喷出一口鲜血!但他眼中只有疯狂的战意!不退!死也不退!他如同疯魔,不顾伤势,再次扑上!用头撞!用牙咬!用石头砸!用尽一切原始而凶残的方式搏命!
“疯子!”护院头目被这不要命的打法逼得手忙脚乱!他实力远超暴园,但对方悍不畏死,招招搏命!一时间竟被缠住!
“抓住他!”其他护院也冲进巷子!
暴园知道不能再拖!他猛地将手中石头砸向最近一个护院面门!趁对方躲闪,他转身冲向巷口!那里,是喧闹的庙会人海!
“拦住他!”护院头目怒吼!
暴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冲向人潮!他撞翻了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引起一片混乱!他冲进舞龙队伍,引起一阵惊呼!他利用一切障碍,如同泥鳅般在人群中穿梭!
身后追兵紧咬!叫骂声不断!
“在那里!”护院头目眼尖,看到暴园钻进一条挂满彩绸的巷!
暴园狂奔!巷子尽头是死路!一堵高墙!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随即被更深的疯狂取代!他猛地停下脚步,背靠墙壁,剧烈喘息,嘴角淌血,眼神却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巷口追来的护院头目和另外两人!
“畜生!看你往哪跑!”护院头目狞笑,步步逼近。
暴园喘息着,他盯着护院头目,声音嘶哑却带着刻骨的恨意:“韩苍的狗,我父亲就是被你们这些畜生害死的。”
护院头目一愣,随即冷笑:“既然你知道了,就下去陪你那死鬼老爹吧!”他猛地前冲,铁拳直捣暴园心窝!
就在拳风及体的刹那!
暴园眼中厉芒爆闪!身体猛地向下一矮!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指上的指刀狠狠划向护院头目毫无防备的咽喉!
“噗嗤——!”
一道血线瞬间飙射而出!
护院头目前冲的动作猛地僵住!他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喷血的喉咙,发出嗬嗬的怪响,眼中充满了惊骇和不解!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看似穷途末路的子,会用一把指刀要了他的命!
“呃……”护院头目轰然倒地,抽搐几下,气绝身亡!
“王头!”后面两个护院惊呆了!
暴园一击得手,毫不停留!他如同嗜血的猛兽,沾满鲜血的指刀再次挥出,狠狠扎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护院眼睛!
“啊——!”那护院捂着眼睛惨嚎倒地!
另一个护院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暴园没有追。他剧烈喘息着,看着地上两具尸体(一死一重伤),又看向手中指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快意涌上心头!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眼神冰冷如刀。
“第一个,韩苍轮到你了!”
………………
暴店镇外,通往县城的官道旁密林。
韩苍的马车停在路边,他正悠闲地品着茶,等待心腹回报“家务”处理干净的消息。
蹄声急促!一名心腹快马奔来,脸色煞白,声音颤抖:“老爷!不好了!暴园……暴园他杀了王头!重伤了李四!他……他跑了!还……还从阁楼偷走了东西!”
“什么?!”韩苍手中的茶杯“啪”地摔得粉碎!他猛地站起,脸色铁青!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慌乱!
暴园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崽子,竟然反杀了他最得力的护院头目?!还跑了?!
“废物!一群废物!”韩苍怒不可遏,“给我追!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心腹慌忙领命而去。
韩苍站在马车旁,望着暴店方向喧嚣的锣鼓彩烟,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精心布置的局,竟然被一只他视为蝼蚁的虫子撕破了!还折损了心腹!
“暴园……”韩苍咬牙切齿,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畜生,本想让你死得痛快点,现在,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
傍晚,暴店镇外,废弃的土地庙。
暴园蜷缩在破败的神像后,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声都牵动胸口的剧痛(被护院拳风所伤)。他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了手臂和腿上的擦伤。脸上、身上沾满了泥污和已经干涸的血迹(敌饶血)。
他掏出怀中那几张染血的账册残页。借着破窗透进来的最后一丝丝光,他死死盯着上面的字迹——“心窍停”、“高”、“暴万药引”!
杀意如同冰冷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高大夫!韩苍的爪牙!毒杀父亲的直接凶手!必须死!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孤狼般的凶光。庙会喧嚣未散,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他撕下一块布条,盖住指刀尖锐的边缘朝外。这,将是他复仇的利刃!
他如同幽灵般溜出土地庙,目标——回春堂药铺!
………………
回春堂药铺。
色渐暗,药铺提前关了门板,只留一道缝隙透出微弱的灯光。高大夫(高升)心神不宁地在柜台后踱步。下午当铺的骚动、王教头的重伤、暴园的逃脱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暴园那子可不是善与之人,他越想越怕,冷汗涔涔。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打烊了!”高大夫心头一跳,警惕地问。
“高大夫!是我!当铺的录!”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焦急的声音,“老爷让我给您送个急信!关于下午的事儿!”
当铺的人?送信?高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门边,拔掉门闩,拉开一条门缝。
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泥污、低着头的年轻人,穿着当铺伙计常见的灰布短褂(暴园从死去的护院身上扒的)。
“信呢?”高郎中警惕地问,只露出半个身子。
“在这里!”年轻人猛地抬头!露出一双燃烧着仇恨火焰的眼睛!正是暴园!
高大夫瞳孔骤缩!惊骇欲绝:“暴……暴园?!你……”
话音未落!
暴园紧握指刀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刻骨的仇恨和全身的力量!狠狠刺向高郎中暴露在门缝外的咽喉!
“噗嗤——!”
指刀尖锐的边缘,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瞬间割开了高大夫的气管和颈动脉!
“嗬……嗬……”高大夫双手死死捂住喷涌鲜血的脖子,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想喊,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身体如同烂泥般软倒下去!
暴园一脚踹开大门!扑了进去!他骑在高大夫不断抽搐的身体上,沾满鲜血的玉扳指再次狠狠扎下!一下!两下!三下!鲜血溅了他一脸一身!他如同疯魔,眼中只有复仇的火焰!
“这一下!为我爹!”
“这一下!为我姐!”
“这一下!为被你害的所有人!”
直到高大夫彻底没了声息,暴园才如同脱力般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他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看着手中滴血的指刀,泪水混合着血水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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