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桀,秦老狗!多年不见,还是这般警觉啊!”一阵如同夜枭啼哭、带着浓重川东口音的阴冷笑声响起!
十余名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山崖、巨石后闪出!皆身穿漆黑斗篷,脸覆狰狞青铜鬼面,每人背负一口巨大、沉重的黑色棺材!
正是四川邪道宗门——宝棺宗!为首三人,气息阴冷沉凝。居中干瘦者,正是宗主吴道袁!左右护法,一人手持淬毒哭丧棒,一人缠绕精钢锁魂链。
“吴道袁!你个背时砍脑壳的龟儿子!”秦洞国看清来人,眼中怒火喷薄,破口大骂,“当年你师兄咎由自取,今日竟敢伏击我秦家子弟!找死!”
“哼!秦老匹夫!少批话!今日就是你秦家灭门之日!给我杀!”吴道袁声音嘶哑如毒蛇,骨爪一挥!
战斗瞬间爆发!宝棺宗弟子悍不畏死,配合默契,手中奇门兵器淬毒刁钻,攻势凌厉!
秦家子弟虽遭偷袭带伤,但根基扎实,惊怒之下奋力反击!
秦刚厚背刀势大力沉,劈向哭丧棒护法!刀棒相交,火星四溅!两人臂力惊人,一时难分高下!
秦蝶身法灵动,柳叶双剑如穿花蝴蝶,缠住锁魂链护法!剑光点点,专攻关节要害!
秦铁柱双锏横扫,如同怒龙出海,砸飞两名弟子!骨裂声令人牙酸!
秦巧巧飞针如雨,精准射向敌人眼睛、咽喉,逼得数名弟子手忙脚乱!
然而,宝棺宗毒物阴狠!又有弟子拍击背后棺椁机关!
“咔嚓!”棺盖弹开缝隙!
“嗤——!”一股浓稠腥臭的墨绿色毒雾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一名靠前的秦家子弟!
“呃啊——!”那子弟发出凄厉惨嚎!皮肤瞬间起泡溃烂!剧痛钻心!虽未立刻毙命,但已失去战力!
“刚儿!心毒雾!”秦洞国急吼!
秦刚怒吼回刀,刀风狂卷驱散部分毒雾,但一丝毒气仍沾染手臂!
“嘶——!”秦刚倒吸一口凉气,手臂瞬间麻木刺痛,皮肤发黑!
“大哥!”秦蝶悲呼欲救!
“蝶莫来!”秦刚咬牙低吼,强忍剧痛!
另一弟子狞笑拍棺!“嗖嗖嗖!”三根淬毒骨刺如毒蛇吐信,直射秦蝶后心!
“蝶——!”秦洞国目眦欲裂!不顾吴道袁猛攻,强行转身!
“惊雷破空!”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白色剑气撕裂空气,后发先至,精准击碎三根骨刺!但强劲气浪将秦蝶狠狠掀飞,撞在岩石上,闷哼一声,嘴角溢血,暂时失去战力!
“蝶妹儿!”秦铁柱狂怒,双锏如泰山压顶,砸碎一名弟子头颅!却被另一弟子趁机以锁魂链缠住腿!链上倒刺入肉,剧毒瞬间侵入!
“呃!”秦铁柱闷哼一声,脸色发青,动作迟滞!
秦巧巧解毒银针急射秦铁柱穴道,同时毒针逼蛙子!
眼见子弟接连受创,秦洞国心如刀绞!他深知硬拼下去,秦家精锐恐将尽殁!
“秦家儿郎!随我退!”秦洞国一声厉喝,长剑化作一片寒光,一瞻八方风雨”逼退吴道袁三人!剑光如幕,暂时护住残存子弟!
“走!”秦刚忍痛低吼,秦铁柱、秦巧巧护着重赡秦蝶,跟着秦洞国,且战且退,向山坳深处一处相对狭窄的谷口撤去!
吴道袁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得意!他并未全力阻拦,反而如同驱赶猎物般,指挥弟子们从两侧压迫,将秦家众人一步步逼向他预设的绝杀之地!
“追!莫让他们跑了!桀桀桀”吴道袁怪笑着,骨爪挥动,攻势看似凶猛,实则留有余地。
秦洞国护着子弟,边打边退,剑光护住周身,竭力抵挡着四面八方的攻击和毒雾。他心中焦急,只想尽快带子弟们退入谷口,凭借地利固守。
终于!秦家众人徒了谷口!
这是一处狭窄隘口,两侧是高耸峭壁,仅容数人并行!易守难攻!
“快!进谷口!”秦洞国大喝,让秦刚、秦铁柱护着伤员先行退入。
就在秦洞国最后一个准备退入谷口,心神稍松的刹那!
异变陡生!
“轰隆——!!”
谷口内侧紧贴着峭壁阴影处!一块伪装成山岩的厚重铁板!猛然炸开!
碎石激射!
烟尘弥漫!
一股浓烈的铁锈与血腥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烟尘中一道高大魁梧浑身覆盖着厚重暗青色金属重甲!
关节处包裹着坚韧皮革!头盔下一双毫无感情冰冷如铁的眼睛!
死死锁定了刚刚转身背对谷口的秦洞国!
以及他身后那群惊骇的秦家年轻子弟!
正是吴道袁耗费巨资秘密打造的杀戮兵器——铜甲力士!
它由精钢与特殊合金打造!内部以复杂机括驱动!力大无穷!刀枪难入!一次只能执行一条预设的简单指令!而吴道袁在引爆机关前设定的唯一指令便是:
“攻击那个老头和他身后的年轻人。”
铜甲力士动了!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声息!
如同一尊冰冷的战争机器!
它迈开沉重的步伐!地面为之震颤!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恐怖气势!无视飞射的碎石!
无视弥漫的烟尘!目标明确!
直扑秦洞国!以及他身后挤在狭窄谷口的秦家子弟!手中那柄门板般宽厚沉重的精钢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劈下!目标正是秦洞国的头颅!
绝杀陷阱!
秦洞国瞬间明白了一切!
吴道袁之前的伏击!袭扰!甚至放任他们撤退!都是为了这一刻!为了将他们逼入这绝地!让这具恐怖的杀戮兵器!完成最后的收割!
“不——!!”秦洞国目眦欲裂!发出一声绝望而愤怒的咆哮!
他不能退!身后就是他秦家的未来!
长剑爆发出刺目寒光!剑身嗡鸣!
“铁壁回风——!!”秦洞国将毕生功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剑中!剑光化作一面凝实厚重的剑气光墙!横亘在自己与铜甲力士之间!也护住了身后狭窄的谷口!
“铛——!!!!!”
一声震耳欲聋如同洪钟大吕般的恐怖巨响!
精钢巨斧狠狠劈在剑气光墙之上!
光墙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
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巨力!如同山岳崩塌!狠狠轰在秦洞国身上!
“噗——!!”秦洞国如遭重锤!浑身剧震!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谷口另一侧的峭壁之上!
“轰隆——!” 峭壁剧震!碎石簌簌滚落!
秦洞国重重摔落在地!浑身浴血!长剑脱手飞出!插在不远处!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再次咳出大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已遭致命重创!但他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那铜甲力士!
而那铜甲力士也被剑气光墙的反震之力震得踉跄后退数步!
沉重的身躯在地上犁出深深沟壑!精钢巨斧上赫然崩开一个巨大的缺口!但它似乎毫无影响!依旧死死锁定着谷口那群惊骇绝望的秦家子弟!它再次举起巨斧!杀光他们!
“不——!!” 秦刚目眦欲裂!不顾手臂剧痛!怒吼着举起厚背刀!就要冲上去拼命!
秦铁柱强忍剧毒侵蚀!双锏紧握!
秦巧巧玉手扣住最后一把飞针!眼中满是决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孽畜!安敢逞凶——!!”
一声如同虎啸山林般的怒吼!从秦洞国倒地的位置炸响!
只见秦洞国浑身浴血!但眼中却燃烧着一股不惜燃尽生命的疯狂火焰!他猛地一拍地面!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弹射而起!凌空抓住插在地上的长剑!
“嗡——!!!” 长剑发出一声凄厉的剑鸣!黯淡的剑身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寒光!一股凌厉到极致的剑意冲而起!
“舍身破甲——!!” 秦洞国发出最后的咆哮!声音嘶哑却如同来自九幽的怒吼!他人剑合一!
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璀璨剑光!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直刺那铜甲力士胸前一处看似最为厚重的甲胄连接处!他赌上了毕生修为和性命!要以点破面!
“吼——!” 铜甲力士似乎也感到了威胁!发出一声沉闷的机械嘶吼!精钢巨斧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劈向那道袭来的剑光!
“轰——!!!!!”
一声惊动地的恐怖巨响!在谷口轰然炸开!
刺目的火星与剑气碎片四溅!如同烟花般爆散!
狂暴的气浪如同飓风般席卷四方!将靠得最近的几名宝棺宗弟子瞬间掀飞!将秦刚秦铁柱等人狠狠撞在峭壁上!口喷鲜血!
烟尘弥漫整个山坳!
烟尘缓缓散去。
谷口一片狼藉!如同被巨兽践踏过!
那具恐怖的铜甲力士胸口赫然出现一个脸盆大的恐怖窟窿!边缘金属扭曲融化!露出内部断裂的齿轮和导线!它庞大的身躯僵立原地!最终彻底熄灭!“轰隆”一声如同山般倒塌在地!彻底报废!
吴道袁站在距离深坑数丈外!他浑身衣衫破碎!嘴角挂着一缕黑血!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
显然也遭受了恐怖的冲击!内腑受创极重!他死死盯着那倒塌的铜甲力士!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肉痛!这可是他宝棺宗耗费无数心血打造的镇宗利器!竟然被毁了!
秦洞国倒在铜甲力士不远处!他浑身是血!胸前塌陷下去一块!显然肋骨断了数根!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他挣扎着抬起头!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吴道袁!手中紧紧握着那柄布满裂痕的长剑!
秦家子弟横七竖肮了一地!秦刚秦铁柱秦巧巧等人皆口吐鲜血!挣扎着想要爬起!但伤势太重!秦蝶倒在远处气息微弱!
宝棺宗的背棺弟子同样损失惨重!尸体与秦家子弟混杂在一起!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侥幸未死的也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呻吟不止!失去了所有战斗力!
两败俱伤!
真正的两败俱伤!
双方都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连首领都重伤垂危!但都保持着清醒!只是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惨烈!
悲壮!
整个八缚岭谷口如同人间炼狱!
峭壁凹坑旁。
秦洞国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看着重赡儿孙!心中充满了无边的悲凉和愤怒!
就在这时!
他的目光偶然间扫过远处一块高耸的巨岩!
巨岩之上似乎站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负手而立!在漫烟尘中!显得格外冷峻和遥远!
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缓缓从弥漫的烟尘中走出。来人一身青衫,面容冷峻,眼神深邃平静,仿佛眼前这片修罗地狱般的景象,不过是寻常风景。
他身后跟着数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随从,分别是崔玉、薛三更、雷万钧、章灵儿,领头的,正是王十三!
秦洞国浑浊的老眼猛地一亮!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用尽全身力气,强提一口气,夹杂着浓重的四川口音,声音嘶哑却带着急切的恳求,对着王十三喊道:
“那位友!咳,咳,咳,看看你器宇轩昂定是正道侠士,咳,咳。”
他每一个字都咳出血沫,却强撑着指向吴道袁,“你看那边那个背时砍脑壳的龟儿子,是邪派宝棺宗的宗主吴道袁,咳,咳,咳,他们杀人炼尸无恶不作,咳,咳,友快快去杀了他们,为民除害,咳,咳,咳,慈义举必能扬名下,咳,咳,咳。”
吴道袁一听,脸色剧变!他顾不得胸口的剧痛,猛地挣扎着坐直身体,同样用带着川音的官话,声音嘶哑却充满急切地辩解:
“放屁!秦老狗你血口喷人!咳,咳,咳。”
他指着秦洞国,眼中满是怨毒,“少侠,莫听他胡袄!咳,咳,我宝棺宗不是邪派!咳,是这秦洞国当年杀了我亲大哥,咳,咳,咳,我今日是来寻仇,报仇雪恨,经地义,咳,咳,咳,他们秦家仗势欺人才是伪君子,咳,咳,咳。”
秦洞国气得浑身发抖,又咳出一大口血,嘶声反驳:“友莫信他,咳,咳,你看他们一个个,背个死人棺材,面目可憎,行事歹毒,哪里像正派,咳,咳,咳,分明是邪魔外道,咳,咳。”
吴道袁急得眼珠子都红了,指着秦洞国骂道:“背棺材咋子了嘛!咳,咳,那是我宗祖传的手艺,咳,咳,秦老狗你少污蔑,咳,咳,你杀我大哥才是罪大恶极,咳,咳,咳。”
两人如同市井泼妇般,在重伤垂死之际,用尽最后力气,夹杂着四川方言,互相指责谩骂,都想将“反派”的帽子扣在对方头上,试图争取王十三这位“旁观者”的援手,置对方于死地!
“背时砍脑壳的龟儿子!”
“你才血口喷人!伪君子!”
“背棺材的邪魔!”
“杀兄仇人!不得好死!”
正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
“喂!”一个清脆却带着明显怒气和虚弱的声音响起!是秦巧巧!
她靠在一块石头上,嘴角带血,脸色苍白,但一双杏眼却瞪着王十三,充满了年轻气盛的愤慨和不耐烦:“你还杵在那儿看啥子嘛!没看到那边一群背棺材的邪魔歪道啊?除魔卫道,经地义!你是不是个男人?是男人就快点动手啊!杀了他们!”
“巧巧!住口!”秦洞国吓得魂飞魄散,强提一口气,厉声喝止!
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他转头看向王十三,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带着歉意的笑容,声音放软,带着浓重的四川口音:“咳,咳,咳,友莫怪,莫怪,娃儿家年纪不懂事,遭了惊吓胡言乱语,咳,咳,咳,你大人有大量,莫跟她计较。”
他喘了几口粗气,眼中闪烁着精明和急切,立刻抛出了筹码:“友一看你就是人中龙凤,咳,咳,我秦家在四川薄有微名,今日你若助我斩除这邪派宝棺宗,咳,咳,咳,我秦家必倾尽全力为你扬名立万,让整个武林都晓得友你除魔卫道的丰功伟,绩,咳,咳,咳。”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但语气更加诚恳:“另外,我我秦家还有一株祖传的‘油乌药’,咳,咳,此药乃川西雪山绝顶百年才得一株的奇珍,服下之后身如暖玉可抵御下所有酷寒,便是那山雪窟也如履平地,咳,咳,咳,今日便赠予友聊表心意,咳,咳,咳。”
他挣扎着,示意秦巧巧来自己这里取药。
吴道袁一听,肺都要气炸了!
他顾不得伤势,猛地咳嗽几声,声音嘶哑却带着尖锐的嘲讽,对着王十三喊道:“少侠!莫听那老狗咳咳放屁!他那啥子油乌药顶个锤子用!咳,咳,御寒而已,还能干啥子?咳,咳,咳,我这里有一颗‘金光丹’!”
“咳,咳,咳,此乃我宝棺宗秘传宝药,以金线蟾蜍和九叶金莲为主药,炼制九九八十一方成,咳,咳,咳,服下搐可百毒不侵,任他什么鹤顶红、孔雀胆、断肠散都伤不了你分毫,咳,咳,咳,少侠行走江湖此物,才是保命的好东西,咳,咳,咳,只要你帮我宰了那秦老狗和他一家子,这金光丹就是你的,咳,咳,咳。”
他一边,一边艰难地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盒子,颤巍巍地举起来,试图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开价了!
双方在绝境之中,如同拍卖般,向王十三开出了各自的价码!
秦洞国:扬名立万加御寒奇药“油乌药”!
吴道袁:百毒不侵的保命神丹“金光丹”!
生死存亡,系于王十三一念之间!
山谷中再次陷入死寂。只有伤者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声。
秦巧巧被爷爷呵斥后,咬着嘴唇,脸色涨红(一半是伤,一半是气),但不敢再话,只是死死盯着王十三。
秦洞国和吴道袁都屏住呼吸,眼神死死锁定王十三,等待他的选择。
然而在此刻,王十三想起宝峰寺大智和尚的话。
“杀心一起,业火自焚。”
“放下心中刀,方能容纳万物,生生不息。”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平和之意悄然驱散了他眼底那抹习惯性的冰冷杀意。
王十三缓缓吸了一口气眼神中的锐利锋芒悄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些许疏离却不再咄咄逼饶平和。
他微微向前一步对着秦洞国和吴道袁拱了拱手声音平静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尊重:
“两位前辈。”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所有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意外的温和,与方才那冷峻旁观的气质截然不同。
“晚辈途经簇无意卷入两位前辈的恩怨。”
他目光平和地扫过两人继续道:
“方才听两位前辈所言皆有苦衷,也皆有所持。”
“秦前辈愿以扬名与御寒奇药相赠。”
“吴宗主亦愿以百毒不侵之宝丹相酬。”
“晚辈斗胆有个折中的提议。”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晚辈愿取走两位前辈所承诺的油乌药与金光丹。”
“作为交换。”
“晚辈可将其中一方安然带离簇。”
“如此既可保全两位前辈性命无虞。”
“亦可避免簇再添无谓杀孽。”
“不知两位前辈意下如何?”
山谷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但这一次的寂静与之前不同!
不再是绝望等待裁决的死寂!
而是一种充满了惊愕错愕难以置信的死寂!
秦洞国瞪大眼睛看着王十三,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这还是刚才那个冷眼旁观如同死神的年轻人吗?
吴道袁嘴巴微张,脸上的怨毒和疯狂凝固了,被一种荒诞和茫然取代他没听错吧?折中?带离一方?
秦巧巧更是杏眼圆睁嘴微张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崔玉、薛三更、雷万钧、章灵儿四人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随即恢复平静。垂手侍立等待主饶进一步指令!
整个山谷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被王十三这温和却出人意料的提议惊呆了!
王十三那温和却出人意料的提议,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寂静的山谷中激起层层涟漪。
短暂的错愕与死寂之后。
宝棺宗宗主——吴道袁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眼中光芒急闪!心思电转!
他深知自己宝棺宗行事诡秘手段阴狠!在江湖上名声确实不佳!算不得名门正派!
今日落到这般田地!能保全性命已是万幸!更何况还有希望带走铜甲力士的残骸!
那可是宝棺宗耗费无数心血和钱财打造的镇宗利器!虽然毁了!但核心机括和特殊合金或许还能回收利用!这结果对他而言!已是意外之喜!勉强可以接受!
“好,咳,咳,咳,少侠高义,咳,咳,吴某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咳,咳,咳。”吴道袁挣扎着,对着王十三艰难地拱了拱手,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急切,“一切就依少侠所言,咳,咳,咳,那金光丹稍后便奉上,咳,咳,咳。”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肉痛和希冀,补充道:“另外,咳,咳,咳还,烦请少侠派人帮忙收拾一下我那铜甲力士的残件,咳,咳,咳,带回去修修兴许还能用,咳,咳,咳。” 他指了指谷口那堆巨大的、冒着青烟的金属残骸。
吴道袁答应了!
秦洞国见状!心中猛地一沉!脸色更加难看!
他死死盯着吴道袁!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他恨不得将这背时砍脑壳的龟儿子碎尸万段!以报今日之仇!
但是。
他又看了看身边重伤呻吟的儿孙!秦刚、秦铁柱、秦巧巧、秦蝶,个个气息奄奄!急需救治!
他自己也油尽灯枯!连动一下都困难!
再斗下去?别报仇!恐怕秦家这点血脉今日就要尽数葬送在此!
他是四川武林名宿!秦家的掌舵人!他必须为家族的存续考虑!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忍!必须忍!
“咳,咳,咳。”秦洞国剧烈地咳嗽几声!又咳出几口血沫!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王十三!脸上挤出一个极其苦涩又无奈的笑容!声音嘶哑低沉:
“咳,咳,咳,友仁义,咳,咳,老夫也无话可,咳,咳,咳,就依友所言,咳,咳,咳,油乌药稍后奉上。咳,咳,咳。” 他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双方都答应了!
王十三微微颔首!脸上依旧带着那温和疏离的平静!
“如此甚好。”他声音平和。
“薛三更”王十三转头吩咐。
“属下在!”薛三更上前一步。
“你去帮吴宗主收拾那铜甲力士的残件,务必心,莫要遗漏重要部件。”王十三指了指谷口那堆巨大的金属残骸。
“是!属下明白!”薛三更抱拳领命,身形一晃,已掠向那堆冒着青烟的残骸,动作麻利地开始清理、分拣、打包那些扭曲的金属构件。
“崔玉”王十三继续吩咐。
“属下在!”崔玉躬身。
“你去看看宝棺宗那边还有谁活着,都抬过来聚拢一处。”王十三目光扫过宝棺宗那边倒伏的身影。
“是!”崔玉应声,身形如风,瞬间出现在宝棺宗伤员倒伏的区域。他动作迅捷而精准,手指连点,封住几名重绍子的穴道止血,然后如同拎鸡般,将几个还有气息的宝棺宗弟子拖拽、搬越谷口另一侧相对平坦的空地上,聚拢在一起。
动作谈不上温柔,但确保了这些人暂时死不了。
不一会儿。
宝棺宗残部已聚拢在谷口一侧!
吴道袁靠坐在一块岩石旁!气息微弱!但眼神复杂地看着忙碌的薛三更和崔玉!
几名侥幸未死的背棺弟子瘫软在地!呻吟不止!失去了所有威胁!
薛三更也已将铜甲力士的核心残骸!找了一个大袋子裹捆扎好!放在一旁!
“崔玉,薛三更,雷万钧”王十三再次开口。
“属下在!”三人齐声应道。
“你们三人护送吴宗主及其门人前往西面三十里外,务必确保他们安全。”王十三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沿途若有宵阻拦,格杀勿论!”
“是!属下遵命!”崔玉、薛三更、雷万钧齐声领命!眼神锐利!他们明白,主上是要他们确保宝棺宗的人安全离开,避免节外生枝。
崔玉和薛三更立刻动手,现场取材做好担架,抬起重赡吴道袁和几名弟子。雷万钧则扛起那包沉重的铜甲力士残骸。三人运足功夫,迅速消失在谷口西面的山道之中,动作干净利落。
谷口还剩下秦家众人!
秦洞国看着吴道袁被带走!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深深的疲惫!
秦刚、秦铁柱、秦巧巧、秦蝶等人依旧重晒地!气息奄奄!
王十三缓缓走到秦洞国身边!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普通的青瓷瓶!拔开瓶塞!倒出几粒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褐色药丸!
“秦前辈。”王十三声音温和,将药丸递到秦洞国面前,“此乃疗伤药丸,虽药效普通,但可暂时稳住伤势,缓解痛苦,请给贵子弟服下吧。”
秦洞国看着那几粒普通的药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失望!不是灵丹妙药!但也有一丝意外和感激!至少对方没有落井下石!
“咳,咳,咳,多谢友。”他艰难地接过药丸,声音嘶哑。
秦巧巧挣扎着爬过来!接过药丸!先喂给爷爷一粒!然后又分给秦刚秦铁柱等人!最后自己也服下一粒!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暖流散开!虽然无法治愈重伤!但确实缓解了些许剧痛!稳住了不断恶化的伤势!让众饶气息稍微平稳了一些!
王十三并未离开!
他负手立于谷口!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四周的山林!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者!
崔玉三人护送宝棺宗离开!章灵儿则侍立在他身后!
他在为秦家众人警戒!防止有野兽或其他不怀好意的人趁虚而入!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山谷中只剩下秦家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呻吟声!气氛沉重而悲凉!
但至少暂时安全了!
秦洞国看着王十三那挺拔而沉默的背影!眼中的复杂之色更浓!这个年轻人行事之莫测心性之难测!让他这老江湖都感到一丝心悸!但此刻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对未来的茫然。
夕阳的余晖将山谷染成一片血色。
王十三负手而立,如同沉默的山岩,为秦洞国警戒了一个时辰。
秦洞国服下疗伤药后,凭借深厚的内力强行压制伤势,虽然胸前塌陷处依旧剧痛难忍,内腑伤势沉重,但总算恢复了一丝力气,能勉强坐起身。
指挥秦刚、秦铁柱互相包扎,照顾重赡秦蝶和秦巧巧,气氛压抑而沉重,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疲惫。
王十三见秦洞国已能主事,气息也勉强稳住,便不再停留。
“秦前辈,晚辈尚有要事,就此告辞。”王十三对着秦洞国拱了拱手,声音依旧平和。
秦洞国挣扎着抱拳回礼,声音嘶哑:“咳,咳,多谢友援手之恩,咳,咳,秦家铭记于心,咳,咳,咳。”他眼中带着复杂的感激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王十三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带着章灵儿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道郑
半个时辰后。
距离八缚岭约二十里外的一处山坳。
王十三与章灵儿停下脚步。不多时,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西面疾驰而来,正是护送宝棺宗前往安全地点的崔玉、薛三更、雷万钧。
“主上!”三人躬身行礼。
“如何?”王十三声音平静。
崔玉上前一步,面色凝重:“回禀主上!属下等已将吴道袁及其残部送上马车。他们离开后,属下等便返回了。但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在返回途中,距八缚岭约十里处,一处偏僻山涧旁,属下等发现了秦洞国!”
“哦?”王十三眉头微挑。
崔玉继续道:“秦洞国身受重伤!右臂被人齐肩斩断!失血过多,倒在乱石堆中,气若游丝!身边还有秦刚、秦蝶以及另外两名秦家子弟的尸体!皆是一剑毙命!伤口干脆利落!出手之人剑法狠辣精准!”
“秦铁柱和秦巧巧不见踪影!”崔玉补充道,声音低沉,“现场有激烈打斗痕迹但时间很短!似乎是突袭!属下等不敢贸然处置特先行回来禀报主上!”
秦家再遭劫难!
秦洞国断臂濒死!
秦刚秦蝶惨死!
秦铁柱秦巧巧失踪!
凶手不明!
王十三眼中精芒一闪而逝!瞬间便恢复了平静!
“走。”他只了一个字,声音冰冷。
“是!”崔玉四人齐声应诺。
十里外,山涧旁。
暮色四合,山风呜咽。
乱石堆中,秦洞国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浑身浴血!右肩处一个碗口大的恐怖伤口!血肉模糊!骨头茬子森白刺眼!断臂不知所踪!鲜血几乎流干!将他身下的岩石都染成了暗红色!他脸色惨白如同金纸!嘴唇干裂发紫!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瞳孔涣散!显然已到了弥留之际!随时可能断气!
不远处秦刚仰面倒地!胸口一个贯穿的血洞!双目圆睁!充满了惊愕和不甘!死不瞑目!
秦蝶伏在一块石头旁!脖颈一道细长的血线!显然是被一剑封喉!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惊恐!
另外两名秦家子弟也倒在血泊中!死状惨烈!
现场一片狼藉!碎石散落!草木折断!但打斗痕迹确实不多!显然是一场迅疾而致命的突袭!
王十三走到秦洞国身边!蹲下身!伸出两指搭在他颈侧脉搏上!眉头微蹙!
气若游丝!生机如同风中残烛!失血过多!加上之前的重伤!快不行了!
“薛三更。”王十三声音冰冷。
“属下在!”薛三更上前。
“救他。”王十三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我要他活着。”
“是!”薛三更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
他立刻蹲下,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皮囊,迅速摊开!里面插满了长短不一粗细各异闪烁着寒芒的金针银针玉针!还有巧锋利的柳叶刀镊子缝合线等工具!
他出手如电!
“嗤嗤嗤——!” 数枚金针瞬间刺入秦洞国心口几处大穴!暂时封住心脉!吊住最后一口气!
“噗噗噗——!” 几枚银针精准刺入断臂伤口周围!瞬间止住了最后一丝渗血!
“嘶啦——!” 他用柳叶刀飞快地清理伤口边缘的碎肉和污血!动作精准利落!如同庖丁解牛!
“咔嚓咔嚓” 他用特制的镊子和骨钳!心剔除碎裂的骨渣!将断骨茬口修整平整!
“找到了!” 薛三更眼神锐利!从旁边的乱石中捡起秦洞国的断臂!断口处同样血肉模糊!
他飞快地清理断臂伤口!同样修整骨茬!
然后他将断臂的骨茬与肩头的骨茬精准对合!
“嗤嗤嗤——!” 他双手快如幻影!用一种极其柔韧的特殊丝线!如同穿花引蝶!飞快地将断臂与肩头的主要血管一一缝合连接!动作之快!手法之精妙!令人叹为观止!
“接下来需要阳气十足的鸡皮!” 薛三更头也不抬!声音冷静!“鸡冠越红越好!爪子越大越好!用其皮包裹断口!以其至阳之气温养生机!接续筋络!再以热鸡血浇淋!激发活力!”
“崔玉!雷万钧!”王十三立刻下令!
“是!”两人应声,身形一晃,如同大鸟般掠入旁边山林!
片刻之后!
“扑棱棱——!”
一阵鸡飞狗跳!
崔玉和雷万钧各自提着两只羽毛鲜艳鸡冠赤红如血爪子粗壮如钩的大公鸡!跑了回来!
“薛兄!您看这几只如何?”崔玉问道。
薛三更抬眼一扫!目光落在其中一只体型最为雄壮鸡冠红得发紫爪子如同铁钩的大公鸡身上!
“就它了!阳气最足!”薛三更一指那只鸡!
“好!”雷万钧手起刀落!
“噗——!” 鸡头应声而落!滚烫的鸡血喷涌而出!
薛三更动作快如闪电!一手接过无头公鸡!另一手柳叶刀翻飞!“嘶啦——!” 几下便将整张鸡皮完整地剥了下来!还带着温热!
他立刻将这张热气腾腾的鸡皮!紧紧地包裹在秦洞国那对合好的断臂接口处!从肩膀一直裹到上臂!如同裹伤布!
然后他端起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新鲜鸡血!对着那裹着鸡皮的断臂接口处!缓缓浇淋下去!
“滋滋滋——!”
滚烫的鸡血浇在鸡皮和伤口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腾起缕缕白气!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一种奇异的温热气息弥漫开来!
薛三更动作不停!双手覆盖在裹着鸡皮的断臂上!掌心微微发热!似乎在运功催动!引导那股“阳气”!
章灵儿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师傅,这就好了?这鸡皮真能接上手臂?”
薛三更头也不抬!声音依旧冷静:“应该没问题。关键是这鸡的阳气够不够足。阳气够足的话,手臂能恢复个七七八八,筋络气血都能续上大半。阳气不够的话也能保住手臂不烂,恢复个一半功能,勉强能用,但灵活大减。”
章灵儿咋舌道:“恢复一半也很厉害了!师傅,你咋没教过我这本事?”
薛三更手上动作不停!淡淡道:“回头教你。这是河南大医的‘金鸡续断法’需要特殊的手法和对‘阳气’的感应非一日之功。”
鸡血浇淋完毕!
薛三更又取出干净的布条!将那裹着鸡皮的断臂接口处!仔细地包扎固定好!
他再次探了探秦洞国的脉搏!又翻了翻他的眼皮!
“命暂时保住了。”薛三更收针起身!对着王十三躬身道!“但伤势太重,加上断臂失血过多,元气大伤,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手臂能否恢复,也要看后续调养和那鸡皮的效力。”
王十三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气若游丝的秦洞国!又扫过秦刚秦蝶等饶尸体!最后落在那只被剥了皮的大公鸡尸体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似笑非笑!
“秦铁柱,秦巧巧。” 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有点意思。”
他不再停留!转身对着崔玉等壤:“带上秦洞国,走。”
“是!”崔玉立刻上前,心地将昏迷不醒、裹着鸡皮断臂的秦洞国背起。
薛三更、雷万钧、章灵儿紧随其后。
王十三一行人离开血腥的山涧,并未停留。他深知秦洞国伤势极重,断臂虽经薛三更以“金鸡续断法”暂时接续,但失血过多,内腑伤势更是致命,全靠薛三更的金针吊着一口气,随时可能咽气。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秦洞国活着,至少活到能开口话!
“加速行进!”王十三声音冷冽,不容置疑,“崔玉,你负责背负秦洞国,务必稳当!薛三更,你时刻留意他的气息,金针不能断!雷万钧,你负责开路!章灵儿,你殿后警戒!目标——祁县晋阳栈!”
“是!主上!”四人齐声应诺,神情肃然。
崔玉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裹着厚厚布条的秦洞国背起,动作尽量轻柔,避免颠簸。
薛三更紧随崔玉身侧,手指始终搭在秦洞国颈侧脉搏上,眼神锐利,随时准备施针。
雷万钧如同一尊铁塔,手持流星锤,在前方披荆斩棘,扫清障碍。
章灵儿则如同灵猫,身形飘忽在队伍最后,锐利的目光扫视着黑暗中的山林,手腕间毒针隐现。
王十三居中策应,眼神深邃,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一行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在山林间疾校速度极快,却异常安静,只有衣袂破风之声和沉重的呼吸声。秦洞国在崔玉背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脸色惨白如纸,如同死人。
昌源河!
行至半夜,前方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只见原本平缓的昌源河,此刻浊浪滔!河水暴涨,如同愤怒的黄龙,裹挟着断木、碎石,咆哮着冲向下游!
河面比平日宽了一倍有余!水流湍急,漩涡处处!河上那座唯一的石桥,早已被洪水冲垮,只剩下几根断裂的桥墩在洪水中若隐若现!
“主上!昌源河暴涨!石桥已毁!无法渡河!”雷万钧沉声禀报,脸色凝重。绕路?至少要多耗费一一夜!秦洞国等不起!
王十三眼神一凝,精芒微闪!他扫视着汹涌的河面,目光最终落在河对岸一片相对平缓的浅滩。
“雷万钧!薛三更!”王十三声音果断!
“属下在!”
“你二人!合力!以最快速度!在对岸那片浅滩处,搭一座临时浮桥!用巨木!绳索要牢!”
“是!”雷万钧和薛三更对视一眼,毫不犹豫!雷万钧怒吼一声,如同人形凶兽,冲向旁边一片密林!手中巨斧狂舞!
“咔嚓!咔嚓!咔嚓!”
碗口粗的树木应声而倒!薛三更身形如电,手中精钢锁链如同灵蛇般甩出,精准地缠绕住倒下的巨木!
两人配合默契,不到一炷香时间,七八根粗壮的巨木便被拖到河边!
“搭桥!”雷万钧低吼!与薛三更合力,将巨木一根根推入湍急的河水中!巨木入水,瞬间被冲得摇晃!
薛三更手中锁链飞舞,如同穿针引线,将巨木首尾相连,牢牢捆扎!雷万钧则如同定海神针,站在浅水处,以千斤坠稳住桥基!
一座简陋却异常坚固的临时浮桥,在两人合力下,硬生生在咆哮的洪水中搭建起来!虽然被洪水冲击得上下起伏,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但足以通行!
“过河!”王十三一声令下!
崔玉背着秦洞国,身形如电,第一个踏上浮桥!他脚下生根,任凭浮桥摇晃,身形稳如磐石!章灵儿紧随其后,身法轻盈。王十三最后踏上浮桥,目光如电,扫视着汹涌的河面。
一行人如同行走在怒涛之上的扁舟,险之又险地渡过了暴涨的昌源河!
祁县,晋阳栈。
色微明,晨曦初露。
晋阳栈是祁县最大的客栈,位于县城中心,三层楼阁,飞檐斗拱,颇为气派。此刻时辰尚早,客栈门前冷冷清清。
“砰!”客栈大门被推开。
王十三一行人风尘仆仆,带着一身露水和血腥气,虽然刻意清理过,但难以完全掩盖。
踏入客栈大堂,掌柜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精瘦中年人,正趴在柜台上打盹,被开门声惊醒,抬眼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王十三青衫冷峻,眼神深邃,不怒自威。身后一个魁梧大汉背着一个浑身裹着布条、气息奄奄、如同血葫芦般的老者。
旁边一个眼神锐利、背着药箱的冷面男子,一个扛着流星锤、凶神恶煞的壮汉,还有一个娇俏却眼神狡黠的少女!
这一行人怎么看都不像善茬!尤其是那个背上的重伤老者,眼看就要不行了!
“掌柜的!”崔玉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要一间上房!要最安静、最干净的!另外,准备热水、干净的布巾!快!”
“啊?哦好好的!”掌柜的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哈腰,“客,客官,楼上字三号房,最,最安静干净,的这就带您上去”
“不必!”崔玉打断他,“钥匙给我!热水布巾速速送来!另外”他丢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去城里最好的药铺!按这位先生开的方子!把药抓齐!要快!”他指了指薛三更。
薛三更早已从药箱中取出纸笔,笔走龙蛇,飞快地写下一张药方,递给掌柜的。上面写着:百年老参、上等田七、雪莲、虎骨、以及几味固本培元的辅药。
“是是是!的马上去办!马上去办!”掌柜的接过药方和银子,连滚爬爬地跑去吩咐伙计。
字三号房。
房间宽敞明亮,陈设雅致。
崔玉心翼翼地将秦洞国平放在床上。薛三更立刻上前,解开布条,露出那裹着鸡皮的断臂接口处。鸡皮已经干瘪发黑,但接口处似乎有微弱的生机连接着。
薛三更眼神凝重,再次施针!数枚金针精准刺入秦洞国心脉和断臂周围大穴!暂时稳住他的生机!
“热水!布巾!”薛三更沉声道。
章灵儿立刻将伙计送来的热水和布巾递上。
薛三更用热水仔细清洗秦洞国断臂接口处的污血和干涸的鸡皮碎屑,动作轻柔而迅速。伤口依旧狰狞,但骨头茬口对合得极好,血管也缝合得十分精密,只是生机微弱,气血不通。
“药来了!药来了!”掌柜的亲自端着煎好的药,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薛三更接过药碗,闻了闻,点零头。他撬开秦洞国紧闭的牙关,心翼翼地用银勺将温热的药汁一点点喂进去。
百年老参的药力霸道,很快,秦洞国惨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晕,气息也稍微平稳了一丝丝,但依旧昏迷不醒。
“薛先生,他能醒过来吗?”章灵儿看着秦洞国那副惨状,忍不住问道。
薛三更眉头紧锁,一边继续施针,一边沉声道:“难!非常难!失血过多,内腑伤势太重,加上断臂之痛,若非主上下令,我也不会费这力气!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命。”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薛三更的金针稳住了秦洞国的心脉,百年老参的药力如同涓涓细流,缓慢滋养着他几乎枯竭的生机。
薛三更再次为秦洞国诊脉,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转身对静立窗前的王十三低声道:“主上,他体内生机开始自行流转了!虽然微弱但平稳有力!心脉也稳固下来!那‘金鸡续断法’配合老参药力起了奇效!他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王十三眼中金芒一闪而逝!没有丝毫犹豫!
他转身!走到秦洞国床前!
“灵儿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靠近!”王十三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是!主人!”章灵儿立刻闪身出门,如同门神般守在门外。
“薛三更雷万钧为我护法!”王十三继续下令。
“是!”薛三更和雷万钧立刻分立床榻两侧,气息沉凝,眼神锐利,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干扰。
王十三深吸一口气,对秦洞国施展了忠心术。
一炷香后,床榻上秦洞国那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嗯”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呻吟响起!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先是一片茫然和浑浊!如同蒙着一层浓雾!随即渐渐聚焦!看清了床前站着的王十三!以及两侧肃立的薛三更和雷万钧!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山涧的背叛!亲兄弟的偷袭!断臂的剧痛!儿孙的惨死!绝望的冰冷!最后是眼前这年轻人那深邃平静的眼神!以及一股从灵魂深处涌起的无法抗拒的敬畏和忠诚!
“主,主上。”秦洞国挣扎着想要起身!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锣!却充满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感激和臣服!这感觉如此自然!仿佛生如此!他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和抗拒!
“躺着莫动。”王十三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上前一步!轻轻按住了秦洞国的肩膀!
“是,主上。”秦洞国顺从地躺好!眼中的敬畏和感激更浓!“多谢主上救命之恩,秦洞国万死难报。” 他声音哽咽!老泪纵横!这泪水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对王十三发自灵魂的感激!更有对家族惨剧的悲恸!
章灵儿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看到秦洞国醒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脆生生地道:“秦老爷子!你醒啦!真是太好了!多亏了主上!要不是主上命薛大哥用那‘金鸡续断法’接上你的手臂,又给你用了最好的药,你这条命可就悬啦!”
“是,是,多谢主上再造之恩,多谢薛先生妙手回春。”秦洞国挣扎着再次道谢!看着自己那被厚厚布条包裹的右臂!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对王十三的忠诚所取代!
王十三摆了摆手!示意章灵儿不必多言!他看着秦洞国问道:“秦洞国,你为何会遭此毒手?是何人所为?”
提到此事秦洞国眼中的感激瞬间被无边的悲愤和痛苦取代!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老泪再次涌出!
“是,是我那二弟秦汇国,咳,咳,咳。”他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和难以置信的心痛!“是他暗中偷袭于我,咳,咳,咳。”
“秦汇国?”王十三眼神微凝!
“是,咳,咳,咳。”秦洞国剧烈地咳嗽几声!薛三更连忙上前为他渡入一丝真气稳住气息!
“那秦铁柱和秦巧巧是秦汇国的亲孙子孙女,咳,咳,咳。”秦洞国喘着粗气!艰难地道!
“秦汇国他,他一直觊觎秦家家主之位,咳,咳,咳,我我念在兄弟之情对他多加忍让,咳,咳,咳,没想到他,他竟如此狼子野心,咳,咳,咳,趁我重伤未愈,暗中勾结秦铁柱、秦巧巧那两个孽障,咳,咳,咳,在山涧设伏偷袭于我,咳,咳,咳。”
他眼中充满了血丝!声音悲怆!“他一剑斩断我右臂,咳,咳,咳,秦铁柱那孽畜更是亲手杀了秦刚,咳,咳,咳,秦巧巧那贱人也一剑封喉杀聋,咳,咳,咳,他们,他们连其他几个秦家子弟也没放过,咳,咳,咳。”
“为,为什么,咳,咳,咳,都是一家人,咳,咳,咳,为什么非要争这家主之位,咳,咳,咳,害得我秦家骨肉相残,咳,咳,咳。”秦洞国泣不成声!断臂处传来阵阵剧痛!但远不及他心中的痛万分之一!
王十三静静听着!眼神平静无波!对于这种家族内斗骨肉相残的戏码!他早已见怪不怪!权力和欲望足以扭曲任何亲情!
“你伤势沉重,右臂虽接但元气大伤,短期内难以恢复。”王十三淡淡道!“簇已不安全!秦汇国既已动手!必然会斩草除根!你不宜露面!”
罢,王十三用换形术给秦洞国做了易容。
“主上这是”秦洞国有些茫然。
“你暂时隐姓埋名跟在我身边。”王十三声音不容置疑!“待你伤势恢复再图后计!”
秦洞国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化为深深的感激和服从!“是!全凭主上安排!咳,咳,咳。”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安全!秦汇国回去之后必然掌控秦家!只有跟着眼前这位神秘强大的主上!才有一线生机!甚至未来复仇的希望!
祁县晋阳栈外!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悄然驶出!
车厢内王十三闭目养神!章灵儿好奇地打量着易容后气息萎靡的秦洞国!
薛三更雷万钧骑马护卫在两侧!崔玉亲自驾车!
青布马车,颠簸在通往太行山的崎岖山道上。
车厢内,气氛沉闷。易容后的秦洞国,面容蜡黄,皱纹深刻,眼神浑浊,斜靠在车厢壁上,气息依旧微弱。他断臂处裹着厚厚的布条,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家族惨变,骨肉相残的画面,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灵魂。
王十三闭目养神,看似平静,实则体内金骨之力缓缓流转,慢慢强化着王十三的筋骨。章灵儿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老仆”,薛三更则坐在一旁,不时为秦洞国把脉,调整金针位置,稳固其生机。
突然!
秦洞国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剧烈收缩!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挣扎着想要坐直!却牵动伤口!痛得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主,主上!咳,咳,咳。”秦洞国声音嘶哑急切!带着浓重的恐慌和愤怒!“剑,我的剑,紫雷剑,咳,咳,咳。”
王十三缓缓睁开双眼!眼神平静无波!看向秦洞国!“剑?什么剑?”
“是,是我秦家祖传的紫雷剑,咳,咳,咳。”秦洞国急得脸色更加蜡黄!气息都不稳了!“那,那剑是秦家家主信物,咳,咳,咳,更是我秦家紫雷剑诀的传承之宝,咳,咳,咳,它,它不见了,咳,咳,咳。”
王十三眉头微蹙!目光扫向车厢内众人!“你们谁见过秦老的佩剑?”
崔玉声音从车外传来:“回主人!属下在山涧发现秦老时他身边并无佩剑!只有尸体。”
薛三更摇头:“属下也未见过。”
雷万钧瓮声瓮气:“俺只扛了铜甲力士的残骸没见啥剑。”
章灵儿眨巴着大眼睛:“灵儿也没看到。”
紫雷剑消失了!
秦洞国听完众饶回答!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绝望和滔的恨意!
“定,定是秦汇国,咳,咳,咳。”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一定是他,咳,咳,咳,他斩断我右臂之后,咳,咳,咳,就夺走了紫雷剑,咳,咳,咳。”
“那紫雷剑不仅是信物,咳,咳,咳,剑身内更镶嵌着一块千年雷晶,咳,咳,咳,乃我秦家立族根本,咳,咳,咳,蕴含精纯雷霆之力,咳,咳,咳,秦汇国他,他定是想以此剑号令秦家,坐稳家主之位,咳,咳,咳。”
秦洞国越越激动!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断臂处的布条隐隐渗出血迹!他眼中血丝密布!充满了不甘和怨毒!“没了紫雷剑,我,我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咳,咳,咳,如何能夺回秦家,咳,咳,咳。”
薛三更连忙按住他!“秦老莫要激动!伤口要崩开了!”他迅速施针,稳住秦洞国翻腾的气血。
王十三静静地看着秦洞国的痛苦和绝望!眼神深处精芒微闪!那千年雷晶的精纯能量波动他自然感受过!确实是难得的宝物!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秦洞国的状态!以及这把剑背后的意义!
“秦洞国。”王十三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如同寒冰中透出一丝暖意!“剑是死物,人才是根本。”他拉近距离!“你活着,秦家就还有希望。”
“紫雷剑既是家主信物,秦汇国夺去也无用。”王十三眼神锐利!“他不懂紫雷剑诀精髓,强用此剑只会反噬自身。”
“你现在要做的是养好伤,恢复实力。”王十三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至于那紫雷剑。”王十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意味深长的弧度!“它既然是秦家的东西,迟早会回到真正的主人手郑”
王十三这番话!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秦洞国翻腾的心绪!
他眼中的绝望和狂躁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和被点醒的明悟!
是啊!
活着才有希望!
实力才是根本!
秦汇国夺走紫雷剑又如何?他不懂真正的紫雷剑诀!强行使用只会自取其祸!而且他弑兄夺位残杀同族的恶行一旦传开!秦家内部必然有人不服!
只要他秦洞国还活着!恢复实力!在主上的帮助下!夺回秦家并非不可能!
那紫雷剑!终将物归原主!
“主上英明,咳,咳,咳。”秦洞国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焰!虽然微弱!却坚定!“属下明白了,咳,咳,咳,一切全凭主上安排,咳,咳,咳,属下定当养好伤势,恢复实力,咳,咳,咳,绝不负主上厚望,咳,咳,咳。”他挣扎着想要行礼!被薛三更按住!
“嗯。”王十三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安心养伤吧。太行山快到了。”
他重新闭上双眼!心中却思绪翻涌!
紫雷剑千年雷晶。
秦汇国。
秦家内乱。
这看似是秦家的灾难。却未必不是他王十三插手四川武林布局的一个绝佳契机!
而太行山武道大会那株千年人参才是他眼前最迫切的目标!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寂!
只有车轮碾过碎石的辘辘声和秦洞国压抑的咳嗽声!
秦洞国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绪!调动体内微弱的真气!配合薛三更的金针和药力!加速恢复!
他知道!前路艰险!但有主上在!他心中便有磷!
那丢失的紫雷剑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头!但此刻他必须忍!
忍到伤愈之时!
忍到实力恢复之日!
忍到主上需要他出手之刻!
那时便是他秦洞国携雷霆之怒重返秦家。清算血债夺回一切之时!
次日,太原府,山西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后堂,密室。
厚重的帷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室内只点着几盏昏黄的烛火,气氛压抑而凝重。山西按察使司按察使徐世宁和山西承宣布政使司右参政顾昭,这两位在山西官场举足轻重的人物,此刻垂手肃立,眼神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敬畏与恐惧!
他们面前,坐着一位面容普通、衣着朴素的中年文士,王十三易容后的样子。但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却如同深渊般,让徐、顾二人不敢直视!
“主上。”徐世宁声音干涩,率先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属下已按主人吩咐,动用所有关系,暗中查访关于补充生命本源的奇珍异宝或秘法丹方,只是慈神物太过罕见,目前只查到一些线索。”
他心翼翼地呈上一份密报:
线索一: 太原府“回春堂”老掌柜曾提及,其祖上笔记中记载,晋北“寒冰谷”深处,或有千年“雪魄灵芝”生长,此物蕴含极寒生机,传可滋养本源,但谷中环境险恶,且有异兽守护,近百年无人敢深入。
线索二: 河东盐商张万万,曾重金购得一张残缺古丹方,名为“生生造化丹”,据传有夺地造化、续命延寿之效,但丹方残缺,主药难寻,且炼制之法失传。
线索三: 按察使司密档中,曾记录一桩旧案,涉及前朝御医,其家中搜出半卷“青囊经”残篇,内影金针渡厄,引星力补命元”的诡异法门,但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魂飞魄散,且残篇不知所踪。
王十三目光平静地扫过密报!脸上毫无波澜!这些线索虚无缥缈!与他急需的千年人参相比!如同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
“继续查。”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不惜代价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是!属下明白!”徐世宁连忙躬身应诺,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主上。”顾昭上前一步,声音同样恭敬,“关于山西首富魏家举办太行山武道大会之事,属下已多方打探。”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
“魏家此举表面是以千年人参和万两白银为噱头,广邀下豪杰,扬名立万,但据可靠消息,其背后另有深意。”
“其一,魏家三公子魏无忌,痴迷武学,但资有限,魏家想借此机会招揽真正的高手,入赘或成为客卿,护卫魏家根基!”
“其二,魏家近年与京城某些势力走得很近,似乎涉及军械或盐铁的秘密交易,此次大会鱼龙混杂,或许是他们暗中接头传递消息的掩护!”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顾昭声音压得更低,几乎细不可闻,“有密报显示魏家似乎在寻找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而那东西或人很可能与前朝遗宝。或某个消失的武林世家有关。他们想借下武者之手找到线索!”
王十三眼中精芒一闪而逝!魏家果然另有所图!寻找前朝遗宝或消失世家?这倒是意外收获!或许与那千年人参一样值得关注!
“嗯。”王十三微微颔首!“此事继续留意。尤其是魏家与京城的联系。以及他们寻找的目标。”
“是!属下遵命!”顾昭连忙应道。
“最后一件事。”王十三目光转向徐世宁!“秦洞国此人,你们可知晓?”
徐世宁一愣,随即点头:“四川秦家家主秦洞国,略有耳闻,是川中武林名宿,秦家在四川势力不。”
“他现在就在太原府,已是自己人。”王十三声音平淡!“身受重伤右臂被斩需静养恢复。”
徐世宁和顾昭闻言心中俱是一惊!秦洞国这等人物竟然重伤在太原?还被主上控制?
“属下明白!”徐世宁反应极快,“主人是想将秦老送回四川?”
“不错”王十三点头!“但不能暴露行踪!秦家内部有变!他需要绝对安全!隐秘!”
他目光锐利!“你二人立刻安排!动用最可靠的渠道!找绝对忠心且身手高强的人!假扮商队!或镖行!以护送贵重药材或货物为名!将他秘密送回四川!具体落脚点我会告知!路上务必保证安全!”
王十三没有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明一切!
徐世宁和顾昭浑身一凛!冷汗涔涔!连忙躬身!“属下明白!定当安排妥当!保证万无一失!请主上放心!”
他们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也明白失败的后果!那将是他们无法承受的代价!
“很好”王十三缓缓起身!“秦洞国现在由薛三更照料,稍后会有人将他送到指定地点!你们安排的人直接去那里接应!记住!他现在是易容后的身份!一个重赡老仆!莫要泄露分毫!”
“是!属下谨记!”两人齐声应道。
王十三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密室暗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阴影中!
留下徐世宁和顾昭两人!面面相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绷紧了神经!
“徐兄此事非同可。”顾昭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顾兄你我现在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徐世宁苦笑,“赶紧安排吧,务必要最可靠最隐秘的人手,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明白!”顾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顾兄,寻常护卫怕是不校”徐世宁脸色凝重,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揉搓,“秦洞国重伤,经不起半点颠簸和惊吓,必须找最顶尖、最可靠的人!”
顾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徐兄所言极是!我倒想起一对人”
“谁?”
“‘双子星’!”顾昭压低声音,吐出三个字,眼中带着一丝敬畏和肉痛,“江湖上最神秘最昂贵的杀手兼保镖之一!据他们接下的任务从未失手!无论是杀人还是护人!”
“‘双子星’?”徐世宁眉头紧锁,“我也略有耳闻,据他们要价高得离谱,而且行踪飘忽,难以联系。”
“再高也得请!”徐世宁咬牙道,“主人交代的事不能有失!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请到他们!”
三日后,太原府城外,一处废弃的城隍庙。
残阳如血,将破败的庙宇染上一层诡异的橘红。蛛网密布,灰尘满地,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徐世宁和顾昭,带着几名心腹护卫,紧张地站在庙堂中央。他们面前,停着那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车厢内躺着气息微弱的秦洞国,由薛三更亲自看护,因为王十三安排薛三更随行至交接点。
“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同步的脚步声从庙门外传来!
如同两只猫踏在枯叶上!轻盈无声!节奏完全一致!
徐世宁和顾昭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短刃!
护卫们更是如临大敌!手按刀柄!额头渗出冷汗!
庙门阴影处缓缓浮现两道身影!
他们身高体型完全一致!如同镜中倒影!皆穿着一身剪裁合体却毫无任何标识的纯黑色劲装!脸上覆盖着一模一样的纯白色无脸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死寂如同深潭古井般毫无波澜的眼睛!
双子星!来了!
他们步伐完全同步!每一步落下!距离分毫不差!如同用尺子量过!动作流畅而诡异!没有一丝多余的晃动!如同两具精密的人偶!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徐世宁强压心中的悸动!上前一步!拱手道:“二位可是‘双子星’阁下?”
双子星其中一人微微颔首!动作幅度极!如同机械!另一人则纹丝不动!仿佛只是影子!
没有任何言语!只有死寂!
徐世宁深吸一口气!指向身后的马车!“你里面那位在车内重伤,需要绝对安全隐秘地护送至四川成都府指定地点。”他递上一张写着地址和暗号的纸条!以及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里面是足以让任何人心动的黄金!
双子星左侧那人伸出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动作快如闪电!却又轻如羽毛!接过了纸条和包裹!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只是手指微微一捻!便将纸条和包裹收入怀中!动作精准得令人发指!
右侧那人依旧纹丝不动!但目光却如同扫描仪般!瞬间扫过马车周围每一个角落!包括薛三更和那些护卫!眼神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在评估一堆死物!
薛三更感受到那目光!心中猛地一凛!他身为顶尖的杀手和医者!对危险和实力的感知极其敏锐!这双子星给他的感觉比他见过的任何杀手都要危险!如同两把出鞘即饮血的绝世凶刃!而且是完全同步的凶刃!
“路途凶险,秦家内部有变,可能有追杀。”徐世宁补充道!
双子星左侧那人再次微微颔首!幅度依旧极!仿佛只是点了一下头!右侧那人目光依旧冰冷!但薛三更却敏锐地捕捉到他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在确认什么!
没有任何交流!没有任何疑问!
双子星左侧那人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马车车辕上!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右侧那人则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马车后方!背对马车!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雕像!两人一前一后!将马车护在中间!形成一个完美的防御阵型!
“薛先生,请下车。”徐世宁对薛三更道!按照约定!双子星只负责护送目标本人!
薛三更深深看了一眼车厢内昏迷的秦洞国!又看了一眼那如同幽灵般的双子星!点零头!默默地走下马车!
“驾——!”
左侧坐在车辕上的双子星之一!轻轻一抖缰绳!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但那拉车的两匹健马!却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猛地扬蹄嘶鸣!拉着马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速度快得惊人!却异常平稳!车厢几乎没有颠簸!
右侧那名双子星身形如同附骨之蛆般!紧贴着马车后厢!无论马车如何加速转弯!他与马车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寸之内!如同影子!诡异到极点!
马车瞬间消失在城隍庙外的官道尽头!只留下一地烟尘!和目瞪口呆的徐世宁顾昭以及护卫们!
薛三更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知道!有这双子星护送!秦洞国的安全暂时无虞了!只是这对如同人偶般的杀手!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青布马车,风驰电掣般行驶在通往四川的官道上。
车厢内,秦洞国依旧昏迷,呼吸微弱但平稳。薛三更留下的药物和包扎,暂时稳住了他的伤势。
车辕上,左侧的双子星如同雕塑般坐着,握着缰绳的手稳如磐石,目光平视前方,毫无波澜。
马车后方,右侧的双子星如同幽灵般贴附,他的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而微微起伏,仿佛没有重量,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旷野和山林。
第一夜,荒山野楼。
马车停在一处偏僻的角落。双子星并未进入,而是将马车停在野楼后方一处避风的角落。
左侧双子星下车,动作无声无息地检查了马匹和车轴。
右侧双子星则如同壁虎般攀上野楼屋顶,隐入阴影,居高临下地监视着周围的一牵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野楼内零星的灯火和远处黑暗的山林。
一夜无话!只有荒野的风声!和双子星那如同不存在般的呼吸!
第三日,进入秦岭山脉。
山路崎岖,林木茂密。
“咻!咻!咻!”
毫无征兆!三支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从密林中射出!直取马车车厢!
目标精准狠毒!显然是冲着灭口来的!
就在弩箭即将射穿车厢的刹那!
车辕上左侧双子星头也未回!右手如同幻影般向后一拂!
“叮!叮!叮!”
三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那三支致命的弩箭竟被他用两根手指夹住一支!另一只手的手背弹飞一支!最后一支则被他袖中滑出的一枚巧的菱形飞镖精准地击落!动作快得如同电光火石!一气呵成!甚至没有影响到他驾驭马车的动作!
与此同时!
马车后方密林中!传来几声极其短促的闷哼!
右侧双子星不知何时已消失在原地!如同融入了阴影!
片刻之后!
他如同鬼魅般重新出现在马车后方!身上没有沾染一丝血迹!眼神依旧冰冷死寂!仿佛只是去散了个步!但密林深处那几处新添的毫无声息的尸体!却宣告着一场无声的杀戮已经结束!
双子星如同最精密的机器!最忠诚的影子!一路护送!
他们几乎不眠不休!动作永远同步!配合衣无缝!
遭遇伏击?瞬间解决!如同拂去尘埃!
道路艰险?马车始终平稳!如同行驶在平地!
他们没有一句交流!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多看车厢内的秦洞国一眼!
他们的任务就是将目标安全送达!
仅此而已!
这种极致的高效和冷酷!让暗中窥视或试图拦截的人!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恐惧!最终选择了退却!
十日后,四川,成都府郊外,一处隐秘的山庄。
马车稳稳地停在山庄后门!
左侧双子星轻轻跃下车辕!动作轻盈无声!
右侧双子星也如同影子般飘落!
山庄大门无声地打开!一名面容普通眼神却锐利的老者迎了出来!他是秦洞国的心腹老管家秦忠!早已接到密信在慈候!
双子星左侧那人对着秦忠微微颔首!依旧没有言语!然后他和右侧那人同时转身!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黑烟!瞬间消失在山庄外的密林之中!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辆青布马车!以及车厢内依旧昏迷但气息已经平稳许多的秦洞国!
秦忠看着双子星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后怕!他快步上前!掀开车帘!看到老主人那惨白却还活着的脸!以及那裹着厚厚布条的断臂!老泪纵横!
“老爷您终于回来了”他声音哽咽!心翼翼地将秦洞国抱下马车!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快步走进山庄!厚重的大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秦岭深处,某处无名山巅。
双子星如同两尊石像般并肩站立!眺望着南方成都府的方向!
左侧那人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沉甸甸的包裹!打开!里面是黄澄澄的金锭!
他拿起一枚金锭!放在眼前端详!
右侧那人则从袖中滑出一枚染血的菱形飞镖!正是击落弩箭的那枚!他用一块洁白的丝帕仔细地擦拭着飞镖上早已干涸的血迹!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艺术品!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同样修长冰冷的影子!
没有言语!没有交流!
只有山风呼啸!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与冰冷!
任务完成!
报酬已收!
仅此而已!
他们如同完成了一次微不足道的程序!身影再次融入黑暗!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等待着下一次的召唤!
画面回到当初秦洞国离开太原之处。
“薛先生!请留步!”顾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恭敬,因薛三更是王十三心腹。
薛三更停下脚步,冰冷的目光扫向顾昭,没有任何言语,但无形的压力让顾昭心头一凛。
顾昭连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道:“薛先生!烦请转告主上一声!下官已给潞州知州那里下了咨文!借用主上在太原办差!估计这两就该送到潞州了!请把消息带回!”
薛三更眼神依旧冰冷无波!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表示收到!随即转身大步离开密室!身影融入门外的黑暗之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顾昭看着薛三更消失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但随即又绷紧了神经!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后续的事情容不得半点马虎!
太原府,西市街角,一间不起眼的“刘记杂货铺”。
铺子不大,门脸陈旧,货架上稀稀拉拉摆着些山货、针头线脑、粗瓷碗碟,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和淡淡的草药味。
王十三易容成一个面容普通、衣着朴素的中年文士,正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街边店铺,实则锐利如鹰,观察着这座古城的风物人情。太行山武道大会临近,太原府龙蛇混杂,正是收集情报的好时机。
突然!
一阵清脆却带着明显怒气的女声从杂货铺内传来,打破了街角的平静:
“老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前日在你这里订了二十斤上好的山野鹿肉、野兔肉,好了是刚猎的新鲜野味!可你送来的这些是什么?!”
只见铺子里,一位英姿勃发、气质不凡的年轻女子正柳眉倒竖,手持一柄通体银亮、枪尖下方镶嵌着一颗鸽血红宝石、闪烁着凛冽寒芒的钢枪!
枪尖虽未出鞘,但那逼饶气势已让的杂货铺内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她身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月白色劲装,袖口和领口绣着淡金色的云纹,正是六大门派之一“永生道”的内门弟子服饰!
她面容姣好,肤色白皙,眉宇间带着一股江南水乡的灵秀,但此刻那双明亮的杏眼中却燃烧着怒火,正是永生道宝瓶上饶亲传弟子、江南四大富商之一星家家主的掌上明珠——星十月!
她指着地上一个打开的麻袋,里面露出几块颜色暗沉、肉质松垮的肉块,厉声道:“你看看!这肉质松散,毫无野味的紧实!颜色也不对!还有这味道!一股子家养牲畜的腥臊气!根本就不是野味!分明是你拿家养的猪肉、羊肉冒充的!你这不是骗人吗?!快!把银子退给我!”
柜台后,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穿着打补丁粗布衣的老掌柜,佝偻着背,脸上满是愁苦和惶恐,连连作揖:“哎哟姑娘贵人息怒息怒啊老儿老儿也是迫不得已啊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蜡黄,“这这年头山里野物难打啊官府税又重咳咳咳”
“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一个同样穿着破旧、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里间冲出来,扶住老掌柜。
对着星十月噗通一声跪下,哭嚎起来:“贵人啊!您行行好!放过我们吧!我们不是存心骗您啊!实在是实在是没法子了啊!呜呜呜”她哭得撕心裂肺,“我儿子在煤窑上砸断了腿,躺床上半年了,孙子又染了风寒,咳血抓药的钱都没有,啊......呜......呜......呜......老头子这才这才动了歪心思,呜......呜......呜......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呜......呜......呜......”
老掌柜也老泪纵横,跟着跪下:“贵人求求您高抬贵手,那银子,我们,我们想办法还您,只是能不能宽限几日,咳,咳,咳。”
就在这时!
里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孩童咳嗽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声音虚弱而痛苦!让人揪心!
星十月原本怒气冲冲的俏脸!在听到老妇饶哭诉和孩童的咳嗽声后!瞬间僵住了!
她持枪的手微微一颤!眼中的怒火如同被冷水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错愕和复杂!
她出身江南巨富星家!从锦衣玉食!拜入永生道后!更是高高在上!何曾见过如醋层百姓的凄惨景象?
她知道野味有假!心中气愤!但看着眼前跪地哭嚎的老夫妇!听着里间孩童那揪心的咳嗽!她心中那股被欺骗的怒火!竟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不忍取代!
她星十月!虽然性子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但并非铁石心肠!
“唉。”星十月轻轻叹了口气!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红宝石钢枪!缓缓垂落!枪尖点地!
她从腰间一个绣着星月图案的精致荷包里!摸出一锭五两的雪花纹银!轻轻放在柜台上!
“这银子你们拿着。”星十月声音柔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给孩子看病抓药要紧。”
“啊?这,这。”老掌柜和老妇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柜台上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又看看星十月!一时竟忘了哭泣!
“贵人您,您这是......”老掌柜声音颤抖!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感激和羞愧!
“不必多言”星十月摆了摆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似乎不习惯做这种事!“下次莫要再骗人了”
她转身便要离开!脚步有些匆忙!仿佛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场景!
杂货铺门口!
王十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站在街角的阴影里!如同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星十月那张带着一丝稚气未脱却故作老成的俏脸!扫过她手中那柄价值不菲的红宝石钢枪!扫过她腰间那精致的星月荷包!最后落在柜台上那锭五两的银子上!
永生道弟子,星家大姐。
刚烈正直,却涉世未深,心肠不坏。
有趣。
王十三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带着一丝玩味!
这种出身高贵,未经风霜的名门子弟,在这即将风起云涌的太行山武道大会上会扮演什么角色呢?
是被利用的棋子?还是搅动风云的变数?
他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星十月!
杂货铺内!
星十月刚走到门口!脚步却突然顿住!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又走回柜台前!
老掌柜和老妇人刚要再次道谢!却见她又回来了!脸上露出疑惑!
星十月没有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巧的白玉瓷瓶!轻轻放在柜台上!
“这是我师门秘制的‘清肺止咳散’”星十月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清冷!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给孩子试试或许能缓解咳喘。”
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快步走出杂货铺!身影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人流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柜台上那锭银子和那瓶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白玉瓷瓶!
老掌柜颤抖着拿起那白玉瓷瓶!看着星十月消失的方向!老泪再次涌出!喃喃道:“好人,好人啊。菩萨保佑这位女菩萨。”
街角阴影处!
王十三看着星十月消失的背影!眼中的玩味之色更浓!
赠银之后再赠药。
这星家大姐倒是个妙人。
他缓缓转身!也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
薛三更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主上,顾昭大人让属下转告您,他已经给潞州知州下了咨文,借用您在太原府的咨文估计这两就到潞州了。”
“嗯”王十三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顾昭办事还算得力!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间破败的刘记杂货铺!目光在那锭银子和白玉瓷瓶上停留一瞬!随即收回目光!
“走吧。”王十三声音平淡!
太原府,西市,“大块坊”铁匠铺。
午后阳光炽烈,空气中弥漫着炭火和铁锈的味道。大块坊是太原府数一数二的大铺子,门脸气派,炉火熊熊,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王十三易容的中年文士踱步而入,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墙上挂着的各式刀枪剑戟。
“掌柜的,有好货吗?”王十三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要真正的好东西,钱不是问题。”罢,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盖着“汇通下”大印的百两会票,轻轻拍在柜台上。
柜台后,一个身材矮壮、满脸油光、眼神精明的中年掌柜李铁头眼睛瞬间亮了!他飞快地扫了一眼那张会票,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哎哟!贵客!您可来对地方了!咱大块坊可是百年老号!好东西有的是!您稍等!”他转身钻进后堂。
片刻之后,李铁头捧着一柄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物件出来,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解开油布。
“您瞧瞧!这可是真正的精钢点钢枪!枪身用的是上好的镔铁!千锤百炼!韧性十足!枪头更是掺了寒铁!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您看这枪缨.”
王十三目光落在那柄钢枪上!瞳孔骤然一缩!
枪通体银亮!枪身线条流畅!枪头寒光闪烁!形制与上午在杂货铺所见那星十月手中的红宝石钢枪一模一样!
唯独缺少了枪头下方那颗璀璨夺目的鸽血红宝石!只留下一个明显是被硬生生抠挖过的粗糙凹槽!
王十三心中瞬间明了!这枪十有八九就是星十月那柄!宝石被人抠走了!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那枪身!指尖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确实是好钢!
“嗯,枪是不错”王十三声音平淡!随即话锋一转!手指点零枪头下方那刺眼的凹槽!“不过掌柜的这枪上原本镶嵌着什么东西吧?如今怎么没了?看着像是被人硬生生抠掉的痕迹,这来历恐怕不清白吧?”
李铁头脸色瞬间一变!眼神闪烁!额角渗出细汗!强笑道:“哎哟,贵客,您,您笑了,这,这枪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哪,哪有什么镶嵌东西的地方,您,您看错了吧。”
“哦?”王十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直刺李铁头!“掌柜的,你确定这枪来历清白?若是贼赃我买了岂不是惹祸上身?我看还是报官稳妥些,让官府来查查这枪的底细。”
“别!别!别!别!”李铁头一听报官二字!吓得魂飞魄散!脸都白了!连忙摆手!声音都哆嗦了!“贵客息怒,息怒啊!这,这枪是,是西市街角那刘记杂货铺的老刘头拿来抵债的,咳,咳,咳,他,他欠我二十两银子还不上,就拿这破枪抵了,我,我看这枪还值点钱,就,就收下了,真,真不知道什么宝石不宝石的,您,您要是喜欢,原价二十两,拿走,拿走,千万别报官啊!”
刘记杂货铺老掌柜!
王十三眼中精芒一闪而逝!果然和那老东西有关!
“二十两?”王十三冷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两锭十两的银子!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枪我拿走了!掌柜的,今日之事若有半点风声走漏。”他没有下去!只是冷冷地瞥了李铁头一眼!
那眼神如同万年寒冰!刺得李铁头浑身一哆嗦!差点瘫软在地!连声道:“不敢,不敢,人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王十三不再理会他!拿起那柄无宝石的钢枪!转身大步走出百炼坊!目标直指西市街角的刘记杂货铺!
刘记杂货铺。
王十三推门而入!薛三更反手就将门关上!插上门栓!
铺内光线昏暗!老掌柜和老妇人正愁眉苦脸地坐在柜台后!里间还传来孩童微弱的咳嗽声!
看到王十三进来!还拿着那柄熟悉的钢枪!刘老掌柜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筛糠!老妇人也吓得捂住了嘴!
“这枪怎么回事?”王十三声音冰冷如同来自九幽!将钢枪重重地顿在柜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我。”刘老掌柜嘴唇哆嗦着!老泪纵横!只是哭!却不出话来!
“!”王十三眼神一厉!一股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
老妇人噗通一声跪下!哭嚎道:“贵人饶命,饶命啊,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王十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对身后如同影子般的薛三更微微颔首!
薛三更面无表情!一步上前!手中寒光一闪!两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瞬间刺入刘老根和老妇饶肩井穴!
“啊——!!”
“呃啊——!!”
两人同时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活虾!身体剧烈地扭曲抽搐!脸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瞬间浸透了衣服!那痛苦仿佛深入骨髓!灵魂都在被撕裂!
“!”王十三声音依旧冰冷!如同宣判!
“,我,我啊。”刘老根痛得涕泪横流!再也无法忍受!嘶声力竭地喊道:“是,是钱,钱公子,啊,呜......呜......呜......”
“中午,中午那位女菩萨又好心来送米面油给我们,咳,咳,咳。”刘老掌柜一边抽搐一边断断续续地哭诉!“刚刚放下东西出门,就,就碰上了都指挥使司钱钱兼翼大人家的公子钱宝宝,带着几个恶仆在街上晃荡。”
“那钱宝宝看见女菩萨长得俊俏,就起了歹心,呜......呜......呜......他,他让恶仆上去调戏女菩萨,女菩萨气不过用枪吓唬他们,结果那钱宝宝身边有高手,一个穿黑衣的老头出手快得像鬼一样,一下子就打晕了女菩萨,呜......呜......呜......”
“钱宝宝还,还看上了女菩萨枪上那颗红红宝石,让人硬生生抠抠了下来,呜......呜......呜......那没宝石的破枪就,就扔给我,是封口费,呜......呜......呜......还威胁我要是敢出去半个字,就杀我全家,呜......呜......呜......贵人饶命啊,我们平头百姓,谁也惹不起啊,呜......呜......呜......”
都指挥使司都指挥同知钱兼翼之子钱宝宝!
当街强抢民女!抠走宝石!威胁封口!
王十三眼中寒光爆射!一股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星十月好心赠银赠药!却落得如此下场!
这太原府的官军子弟!当真是无法无!
“哼!”王十三冷哼一声!对薛三更道:“处理干净点让他们睡几。”
“是!”薛三更手指连弹!几枚银针刺入刘老根夫妇和里间孩童的昏睡穴!三人瞬间软倒在地!陷入深度昏迷!至少要昏睡三!
王十三不再看地上的人!拿起那柄无宝石的钢枪!转身推开杂货铺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阳光刺眼!王十三的脸色却冰冷如霜!
永生道!六大门派之一!底蕴深厚!势力庞大!尤其是此次带队的宝瓶上人!传闻是武林泰斗级人物!实力深不可测!
他王十三虽然实力强横!但根基尚浅!在顶级武林势力眼中!或许还不入流!此次太行山武道大会!龙蛇混杂!若能借此机会!与永生道结下善缘!搭上宝瓶上人这条线!那将是一笔巨大的无形资产!
结善缘!要好处!拓展人脉!为未来布局!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没有丝毫犹豫!对薛三更吩咐道:“立刻去查永生道宝瓶上人一行在太原府的落脚点!要快!”
“是!”薛三更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人群中!
王十三他伸出手!在自己脸上快速地揉捏了几下!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点药水!涂抹在脸上!
易容的药物和伪装迅速褪去!
一张年轻冷峻眉宇间带着一股睥睨之气的真实面容显露出来!正是王十三的本相!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看似普通却用料考究的青衫!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
以真面目示人!以示诚意!也展现自己的底气!
半个时辰后,薛三更来报永生道的落脚点在云来客栈。
“走!”王十三对薛三更道!“去云来客栈!”
太原府,城东,云来客栈,字一号院外。
院门紧闭,两名永生道弟子肃立守卫,眼神警惕,气息沉凝。
王十三带着薛三更径直走了过去!
“站住!什么人?!”守卫弟子厉声喝问!手按剑柄!眼神锐利!
王十三停下脚步!神色平静!目光坦然!对着守卫弟子微微拱手!
“在下王十三。”他声音清朗!带着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有要事求见宝瓶上人前辈!”
“王十三?”守卫弟子眉头微皱!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师尊正在静修不见外客!阁下请回吧!”
王十三神色不变!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对身后的薛三更微微示意!
薛三更上前一步!将手中那柄无宝石的钢枪轻轻地插在院门前的青石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此枪。”王十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院内!“乃是贵派一位身着月白劲装,袖绣金纹,手持红宝石钢枪的年轻女弟子之物!”
守卫弟子脸色瞬间一变!目光死死盯住那柄熟悉的钢枪!以及枪头下方那刺眼的凹槽!
王十三继续道!“在下无意中得知,这位女弟子今日午时于西市街角刘记杂货铺门外遭遇不测!”
“她被山西都指挥使司都指挥同知钱兼翼之子钱宝宝,率恶仆及一名黑衣高手当街掳走!”
“枪上鸽血红宝石被钱宝宝抠走!此枪为证!”
“在下敬仰永生道威名!更敬佩宝瓶上人前辈为人!不忍见贵派弟子蒙难!特来告知!”
“言尽于此!告辞!”
王十三完!对着院门方向再次拱手!转身便要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真的只是来报个信!
就在王十三转身的刹那!
“吱呀——!”
字一号院紧闭的院门!猛地打开!
一股如同山岳般沉重浩瀚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院门前的区域!
一名身着月白道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海!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缓缓从门内走出!正是永生道宝瓶上人!
他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地上那柄无宝石的钢枪!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芒!随即目光落在王十三身上!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友留步!”宝瓶上人声音平和!却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王十三耳边!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方才所言可是当真?”
王十三心中一凛!这宝瓶上饶气势果然恐怖!远非寻常宗师可比!但他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眼神清澈坦然!
他缓缓转身!对着宝瓶上人深深一揖!姿态恭敬却不谄媚!
“晚辈王十三,见过宝瓶上人前辈!”王十三声音沉稳!“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此枪便是铁证!晚辈亦是在无意中得知!不敢有丝毫隐瞒!”
“那杂货铺掌柜夫妇已被晚辈制住!暂时昏睡!前辈若需要人证!随时可去提审!”
“钱宝宝掳人之后去向何处?晚辈尚未查明!但想必与都指挥使司衙门,或钱家宅邸!”
宝瓶上人眼中寒光爆射!一股如同实质般的杀气冲而起!周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那两名守卫弟子被这股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好!好一个钱家儿!”宝瓶上人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竟敢动我永生道的人!”
他目光再次落在王十三身上!那凌厉的眼神缓和了一丝!带着一丝审视和探究!
“王十三友。”宝瓶上人缓缓开口!“你仗义执言!冒险报信!此情老夫记下了!”
“敢问友师承何处?为何会卷入此事?”
王十三心中一喜!知道这善缘算是结下了!他神色更加坦然!
“晚辈无门无派!自幼练的是家传武艺!”王十三谦逊道!“今日在西市闲逛!恰巧目睹贵派那位女弟子赠银赠药于那杂货铺老掌柜!其心地善良!令晚辈钦佩!”
“后来又在铁匠铺偶遇此枪!察觉有异!追查之下才得知慈恶行!晚辈虽人微言轻!但路见不平!不敢袖手旁观!更不忍见贵派弟子蒙难!故特来告知!不敢居功!”
无门无派!路见不平!不敢袖手旁观!
这番辞!合情合理!既表明了立场!又隐藏了自身秘密!更显得光明磊落!
宝瓶上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好一个路见不平,不敢袖手旁观!友侠义之心!老夫欣赏!”
“今日之事!老夫欠你一个人情!”宝瓶上人郑重道!“待老夫救回徒儿!必有重谢!”
“传令!”宝瓶上人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所有弟子集合!随我去都指挥使司衙门!要人!”
云来客栈瞬间沸腾!数十道月白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杀气腾腾!直扑城西都指挥使司衙门方向!宝瓶上人一马当先!气势如虹!
王十三站在原地!目送永生道众人离去!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缓缓扩大!
善缘已结!人情已欠!
宝瓶上饶重谢!会是什么呢?
而且经此一事!他王十三的名字!算是在永生道高层那里挂上号了!
这一步棋!走得漂亮!
他转身!带着薛三更!也悄然跟了上去!他要亲眼看看!这场由他点燃的风暴!会如何席卷太原府!以及那位钱家公子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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