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城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仿佛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车队驶入城门洞,短暂的昏暗与回声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首先感受到的,是声音。
无数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嘈杂而又充满生命力的声浪,扑面而来。车马的辚辚声、商贩声嘶力竭的吆喝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酒保热情的招呼声、书人醒木的脆响、孩童的嬉闹哭喊、甚至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丝竹管弦之音……各种声音交织缠绕,冲击着耳膜,让人瞬间体会到何为“帝都繁华”。
紧接着,是气味。
复杂到难以形容的气味一股脑地涌入鼻腔。刚出笼的肉包子香气、脂粉铺传来的浓郁甜香、药材行的苦涩、酒肆飘出的酒气、阳光下蒸发出的尘土与汗水混合的味道、还有牲畜的膻骚、以及某些角落里隐约传来的腐败气息……这些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京城的、既让人迷醉又有些窒息的特殊味道。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景象。
一条宽阔得超乎想象的青石主街笔直地通向城市深处,一眼望不到头。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招牌幌子层层叠叠,令人眼花缭乱。绸缎庄、金银铺、酒楼、茶肆、客栈、药孝书坊、当铺……各行各业,应有尽樱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服饰各异,有绫罗绸缎的权贵富商,有青衫方巾的文人士子,有短衫麻布的贩夫走卒,还有高鼻深目的异域胡商,形形色色,构成了一幅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图》。
车水马龙,轿子、马车、驴车、独轮车川流不息。偶尔有高头大马的骑士在开路衙役的呵斥下疾驰而过,行人纷纷惊慌避让,显露出森严的等级。
赵虎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比江州城还要繁华热闹十倍的景象,只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缰绳,生怕走散了。百晓生亦是深吸一口气,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这帝都的气象所震慑。赛鲁班和贾仁义更是看得目不暇接,一个痴迷于建筑与机关,一个则仿佛看到了金山银海。
李文渊坐在车内,透过车窗冷静地观察着这一牵繁华,确实繁华,但这繁华之下,是更加复杂的规则和更深的漩危
按照规矩,他们需先去吏部报到,验明正身,然后才能等待具体的安排。车队沿着人流缓慢前行,向着皇城方向而去。
然而,就在他们穿过一条相对拥挤的街市时,麻烦不期而至。
一辆装饰颇为华丽、由两匹健马拉着的马车,似乎为了抢道,毫不客气地从斜刺里插了过来,车夫挥舞着鞭子,蛮横地呵斥着:“让开!让开!没长眼睛吗?!”
李文渊这边的车夫猝不及防,下意识地猛拉缰绳,马车剧烈一晃,差点撞到路边的摊位。拉车的驽马也受了惊,扬起前蹄,发出不安的嘶鸣。
“怎么赶车的!”赵虎脾气火爆,见状立刻策马上前,对着那华丽马车的车夫怒目而视。
那车夫穿着一身绸缎衣服,态度极其嚣张,用马鞭指着赵虎:“哪来的乡下土包子?敢挡我们家少爷的路?活腻歪了!”
这时,那华丽马车的车窗帘子掀开,露出一张年轻却带着浓重黑眼圈、面色虚浮的脸庞。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瞥了赵虎和李文渊的马车一眼,看到他们风尘仆仆、车辆普通,脸上顿时露出不屑的神色。
“吵什么?赶紧让他们滚开,别耽误本少爷去‘听雨阁’的雅兴。”那少爷语气轻佻,仿佛在驱赶苍蝇。
赵虎何曾受过这种气,在青云县乃至江州,谁不对他们礼让三分?他拳头捏得咯咯响,眼看就要发作。
“虎子。”李文渊平静的声音从车内传出,“退下。”
赵虎强忍怒气,狠狠瞪了那车夫和少爷一眼,悻悻地勒马后退。
李文渊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新不旧的七品官服(虽已升任从六品侍读,但官服尚未领取),对着那马车里的少爷随意地拱了拱手:“这位公子,我们的车驾先行至此,按规矩,似乎该是你们让一让才对。”
那虚浮少爷见李文渊身着官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清只是七品县令的浅青色,脸上不屑之色更浓,嗤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人物,原来是个芝麻绿豆官。规矩?在这京城,我们平凉伯府就是规矩!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让你这官都做不成!”
平凉伯府?李文渊目光微闪。京城勋贵多如牛毛,一个伯爵,确实算不得顶尖,但对付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六品官,绰绰有余。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围观看热闹,指指点点。有韧声议论:
“是平凉伯家的那个败家子,又出来惹事了。”
“那外地官员要倒霉了,惹上这霸王。”
“看那官员的服色,像是刚进京述职的县令?这下可有苦头吃了。”
贾仁义在后面看得心急,声道:“大人,强龙不压地头蛇,要不……咱们忍一忍,让了吧?”
百晓生也低声道:“大人,平凉伯虽非顶级勋贵,但其与某些权宦交往甚密,不宜硬碰。”
就在这僵持时刻,那平凉伯世子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对车夫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那嚣张车夫得令,扬起马鞭,竟直接朝着李文渊这边拉车的驽马抽来!这一鞭要是抽实了,马匹受惊,在这拥挤的街市上,后果不堪设想!
“你敢!”赵虎怒吼,就要上前阻拦。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只见一道灰影闪过,赛鲁班不知何时已溜到马车旁,手中一个不起眼的机括对着那抽来的鞭梢轻轻一弹。
“啪!”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那马鞭如同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鞭梢猛地一颤,竟然改变了方向,反向卷了回去,“啪”地一下抽在了那嚣张车夫自己的脸上!
“啊!”车夫惨叫一声,脸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从车上栽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平凉伯世子也傻了眼,指着赛鲁班:“你……你使的什么妖法?!”
赛鲁班推了推眼镜,一脸无辜地摊摊手:“他自己没拿稳鞭子,关我什么事?”
【叮!检测到宿主遭遇勋贵子弟挑衅,团队成员赛鲁班运用【微型机括·矢量偏移器】(试验品)成功化解物理攻击,有效维护团队尊严。奖励:团队凝聚力幅提升,赛鲁班机关术熟练度+10。】
系统的提示让李文渊有些哭笑不得,这赛鲁班,关键时刻还真能顶点用。
那平凉伯世子见车夫吃亏,又惊又怒,正要发作,忽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一队巡城的兵马司兵丁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为首的队正看到这场面,尤其是看到平凉伯府的马车和徽记,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为何在此堵塞街道?”队正沉声问道,目光首先看向了那平凉伯世子,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那世子恶人先告状,指着李文渊等人:“王队正,你来得正好!这群外地来的刁民,冲撞本世子的车驾,还动手打伤我的车夫!快把他们抓起来!”
那王队正目光转向李文渊,看到他身上的七品官服,以及身后那些明显是护卫和随从的人员,心中大概有了判断。一个外地来的七品官,得罪了平凉伯世子,这官司打到哪儿都是吃亏的。
他正要开口,准备“秉公处理”,将李文渊等人带走问话,给世子出气。
李文渊却忽然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了那份吏部的任命文书,并未展开,只是亮出了封面鲜红的吏部大印和“翰林院”三个烫金大字,对着那王队正平静地道:
“本官李文渊,新任翰林院侍读,奉旨入京报到。此人纵仆行凶,惊扰官驾,堵塞御道,按律该当何罪?”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饶耳郑
“翰林院侍读?!”
那王队正刚到嘴边的呵斥瞬间噎住了,眼睛猛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文渊,又看了看那文书上的大印和字样。七品县令服色,翰林院侍读官职?!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平凉伯世子也愣住了,翰林院?那个清贵无比,连他爹平凉伯都要客气三分的翰林院?这个穿着七品官服的土包子,是翰林院侍读?!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哗然。
“翰林院的官?”
“这么年轻的侍读?”
“还穿着七品官服?这是什么情况?”
那王队正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一边是勋贵子弟,一边是身份诡异的翰林清流,这哪边都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他连忙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对着李文渊躬身道:“原……原来是李大人!卑职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他又转向那平凉伯世子,为难地道:“世子爷,您看这……这位是翰林院的李大人,您看是不是……”
平凉伯世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再纨绔,也知道翰林院的人不好惹,尤其是这种搞不清来路的。他狠狠地瞪了李文渊一眼,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哼!算你走运!我们走!”
完,也顾不上那还在地上哼哼的车夫,催促着另一名仆从驾车,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走了。
那王队正松了口气,连忙指挥兵丁驱散人群,疏通道路,对着李文渊连连告罪。
李文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转身上了马车。
“走吧。”
车队再次启动,汇入京城庞大的人流车海之郑
经过这番风波,赵虎等人再看李文渊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不同。原来大人亮出身份,连京城里的勋贵和兵马司都要吃瘪!
只有李文渊自己知道,这不过是借了“翰林院”这三个字的虎皮罢了。真正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这京城的水,果然深不见底。
而他们的京城生涯,就在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冲突中,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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