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坑里弥漫着一股子烧焦橡胶混着冰碴子的怪味儿。洛川半跪在地,喘得跟破风箱似的,每吸一口气肋巴骨都跟要散架似的酸疼。
双手虎口火辣辣地疼,整条胳膊麻得跟不是自己的一样,连抬一下都费劲。
体内那股横冲直撞的黑暗力量跟退潮似的哗啦一下散了个干净,留下一种被掏空五脏六腑的虚,比之前任何一次异能透支都来得彻底,让人心里头发毛。
“哥——!”
一声带着哭腔却亮得扎耳朵的喊声猛地从背后砸过来。洛川还没回头,一个炮弹出膛似的温热身子就狠狠撞进他怀里,劲儿大得差点给他怼个仰倒。
是洛汐。她手死死揪着他胸前破烂的衣服,仰起的脸蛋上眼泪鼻涕和灰糊成一团,唯独那双墨黑的眼睛亮得吓人,里面全是毫不掺水的崇拜和依赖,烫得人心口发颤。
“哥哥!你太厉害了!你把那怪物打倒了!”她嗓子还带着哭喊后的沙哑,却雀跃得像炸开的鞭炮。
洛川下意识搂紧妹妹,感受到怀里细微的颤抖和实实在在的体温,胸腔里那颗因为杀戮和力量失控而冻得梆硬的心脏,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跳动的节奏。
他扯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发现脸僵得跟焊过似的。只好抬起还在发抖的手,胡噜了两下她的头发——油腻腻、沾满了灰和血痂,手感差得要命。
“没事了,汐汐,没事了。”他声音干得刺嗓子,像砂纸磨过水泥地。
“窝草......子......”拾柒低沉的声音插进来,裹着压不住的疲惫和一股子急待确认的惊疑。
银白的巨虎跟喝多了似的晃过来,每一步都沉得像是踩在泥潭里。他幽蓝的竖瞳死死钉在洛川脸上,里面情绪翻腾——震惊、懵逼、担忧,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别的什么,“你刚才那力量......”
话没完——
“嗬......”
一声极其微弱、跟破风箱漏气似的嘶哑响动,突然从后面那坨庞大的“尸体”方向上飘了过来。
洛川全身肌肉一绷,搂着洛汐的手臂猛地收紧。
操!不是吧?!这他妈的都没死透?!
他心脏特么直接停跳一秒,几乎是本能抱着妹妹就往侧后方滚,同时咬牙想催动力量——可体内空空荡荡,只有虚脱后的酸软回应他。
拾柒反应更快,低吼一声,强拖着快散架的身体猛地横移,再次像堵墙似的挡在洛川他们前面,利爪死死抠进地里,摆出护卫姿态——尽管他银白的毛发已经灰扑扑没了光泽。
预想中的暴击并没来。
那脑袋被漆黑钢筋捅穿聊怪物身体,只是极其轻微地抽了一下。插在它颅顶的钢筋周围,焦黑碳化的组织正被一种诡异的方式无声抹消,像被橡皮擦擦掉似的,露出底下更破败、仿佛死寂多年的内里。
然后,一条残存的、还算完整的暗紫色触须,慢慢地、颤巍巍地抬了起来。
那动作没了之前的疯暴和狰狞,反而透着一股子迟滞、僵硬,甚至有点难以形容的......笨拙?
触须尖在空中茫然晃了两下,像在确认方向,接着猛地一伸——却不是刺击,而是像濒死的人伸出的手,直勾勾地......探向了洛川的方向!
速度依旧快得带风!
洛川瞳孔一缩,抱住洛汐猛低头,用后背硬扛。拾柒同时喷出一口弱得快要散掉的冰息试图拦截。
可那触须却在快碰到寒气时猛地一个极其不自然的扭曲,硬生生绕开拦截,角度刁钻地直冲洛川脸前!
躲不开了!洛川甚至闻到了那触须上腐败混着冰渣的味儿。他死闭上眼,把洛汐的脑袋死死按进怀里,全身肌肉绷紧等着被撕开——
预期的剧痛没来。
那触须在离他脸颊不到一寸的地方,猛地刹住了。尖梢微微发颤,带起的风吹动他汗湿的刘海。
一片死寂。只有风呜咽着吹过,和远处魔物隐隐的嚎剑
洛川心脏在胸腔里哐哐砸,快蹦出来了。他僵了足足两三秒,才极度缓慢地、带着一肚子惊疑戒备,睁开一只眼。
眼前,那条暗紫色、裹满粘稠液体的触须,就悬停在他脸边。没攻击,甚至没敌意,就那么......停着。
接着,在洛川和拾柒的目光里,那触须尖儿以一种近乎......轻柔的、试探般的动作,极其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洛川的脸颊。
一触即分。冰凉粘腻的触感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洛川彻底懵了,脑子直接宕机,完全搞不清这演的是哪出。他甚至忘了躲,就那么僵着护住洛汐的姿势,瞪眼看着那诡异的触须。
那触须做完这动作,好像耗光了所有力气,软塌塌地垂了下去。
洛川目光下意识顺着触须看向它的主人——那只脑袋正在不断消散的六眼怪物。
它另一条触须,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插进了它自己的胸膛!动作干脆利落,没半点犹豫。
紧接着,触须猛地收回,带出来一样东西——一枚约莫鸽卵大、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却冰冷蓝光的晶核。晶核里头仿佛有冰絮在缓缓流转,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冒着浓得快凝成实质的魔物气息。
那条取出晶耗触须,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像捧着什么易碎品似的,将那枚蓝色晶核,朝着洛川,递了过来。
一直递到他指尖底下寸把远的位置停住。
“......”洛川彻底失语,只是呆呆看着那枚近在咫尺的晶核,又抬头看向怪物那颗已经消散过半、六只蓝眼彻底熄火的头颅。
这......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怪物残破的喉管里挤出一段像裂帛又像呜咽的尾音。这一次,那声音里似乎没了痛苦和暴戾,反而掺进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扭曲的......像是解脱,又像是浸满了悲凉的牵挂。
随着这最后一声嘶哑低鸣,它庞大的身躯彻底垮掉,构成身体的物质加速消散,从头部开始,像风化的沙雕般迅速向下蔓延。
插在它颅顶的钢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变回锈迹斑斑的普通铁条。
不过眨眼功夫,那不可一世的恐怖怪物,就这么彻底没了影,仿佛从没存在过。
只在原地,留下了一样东西——那件残破不堪、浸满深色污渍、式样依稀能看出月白底色与精致盘扣的......旗袍碎片。它软塌塌地搭在冷硬的碎石上,像个被遗弃的、悲赡印记。
而那枚蓝色晶核,则在怪物触须消散的瞬间,没了承托,直直往下掉。
洛川几乎下意识伸手,在晶核落地前一把将它捞进掌心。
入手冰凉刺骨,一股精纯却异常寒冷的能量顺着手掌猛地往胳膊里钻,激得他手臂一颤。
还没等他细看这诡异晶核,掌心里的玩意儿毫无预兆地猛然蓝光大盛!光剧烈闪烁,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被瞬间激活了!
砰!
一声轻微的、像冰层碎裂的脆响,晶核竟在他掌心猛地炸开!
但不是物理性的爆炸,而是化成一团极度浓郁、疯狂旋转的蓝色能量漩涡!漩涡中心,空间被强行扭曲、撕裂,猛地向内坍缩——
一道边缘噼里啪啦闪着不稳定蓝色电弧的、幽暗而不规则的裂缝,凭空出现在洛川面前!
裂缝里头是深邃的、旋转的暗色流光,隐隐传来外界熟悉却遥远的空气流动声。
“这是......”洛川瞳孔地震,难以置信地盯着这道突然冒出来的裂缝。
“出口!是魔域裂缝!能出去的!”拾柒急促又虚弱的声音猛地炸响,带着巨大的惊愕和终于看到希望的激动,“子!快!这裂缝不稳!撑不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
银白的巨虎身子剧烈晃了一下,幽蓝竖瞳里的光彻底熄火。
连续超负荷、重伤未愈又强行催动,此刻在看到出口的松懈瞬间,终于压垮了他最后那点意识。
庞大的身躯跟山崩似的轰然砸地,溅起一片尘土,彻底没了动静。
“拾柒!!”洛川脸色唰地变了,惊吼出声,也顾不上那裂缝和晶核了,急着就要扑过去。
可就在他注意力被拾柒扯走的刹那——
极高处的血色漩涡云层里,一道极其模糊的黑色衣角一闪而逝,那衣角掠过时,翻涌的血色雷霆竟同时哑火一瞬,仿佛连空都认得它的主人。 如同幻觉,悄无声息地没入翻滚的云涛深处,没了踪影。
凹坑里,只剩下抱着妹妹的少年,倒地不起的巨虎,一道闪烁不定的空间裂缝,以及......一件静静躺在地上的、染血的月白旗袍碎片。
风声呜咽,仿佛那一声嘶哑的、未尽的低语,还在空中飘着,散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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