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监的紧急奏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在两仪殿内激起了层层涟漪。然而，御座之上的李渊，其反应却并非惊慌，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早已预料到的凝重。他挥手让袁罡与李淳风先行退下，筹备西行研究劫气之事，殿内便只剩下了他一人。
空气中的帝皇威压并未散去，反而愈发沉凝。李渊缓缓闭上双目，并非调息，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与帝国山河、与亿兆子民、与自身那已然发生异变的龙魂最深层次的连接之郑
他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躯壳，不断拔高，超越了宫殿，超越了长安，如同一双冷漠而威严的眼睛，俯瞰着这片属于他的浩瀚疆土。紫金色的帝国气运如同奔流的大江大河，在其版图上汹涌流淌，支撑着万物的生息。但在那西方，尤其是新近纳入版图的西域及战火未完全熄灭的呼罗珊边缘，原本流畅的气运光流却变得滞涩、浑浊，仿佛被掺入了无数细微的、灰暗的沙砾。
而这些“沙砾”，正是那滋生的量劫之气！它们不仅阻碍着气阅流通，更在不断吞噬、扭曲着沿途的一切生机与秩序，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怨恨、狂躁与毁灭的意念。
但这并非终点。
李渊的“目光”循着那劫气滋生的源头，试图向上追溯，超越凡俗的层面，去触碰那冥冥中运转的“道”。
刹那间，他的意识仿佛撞入了一片无边无际、冰冷浩瀚的虚空！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光线，只有无数纵横交错、复杂到极致的规则细线在按照某种既定的、无情的方式运转着。这就是道的显化，至公，亦至私，维护着宏观的平衡，却对个体的存灭漠不关心。
而此刻，在这片冰冷的规则之网中，李渊清晰地“看”到，无数代表着“杀戮”、“死亡”、“战争”、“怨恨”的暗红色因果线，正从西方广袤的土地上汇聚而来，如同剧毒的藤蔓，缠绕、污染着那些原本清澈的规则细线。这些暗红藤蔓的源头，赫然指向了大唐的龙旗，指向了他李渊！
更让他心神一震的是，他“看”到在那规则网络的至高处，数道极其庞大、冰冷、不带丝毫情感的“目光”，似乎被这剧烈的因果扰动所惊动，缓缓地“聚焦”而来。那并非具体的视线，而是道规则本身对于“失衡”节点产生的自然“关注”与“修正”倾向！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彻骨的杀机，如同来自九幽最深处的寒风，瞬间笼罩了李渊的意识！
这杀机并非针对他个人，而是针对他所代表的“因”，那个引发了巨大因果扰动、破坏了既定平衡、可能导致更大灾难的“变量”！在道的层面，没有善恶，只有平衡。而此刻，李渊和他的大唐帝国，正在被视为需要被“修正”甚至“抹除”的失衡点！
“哼！”
李渊的意识海中发出一声冰冷的闷哼。那源自龙魂最深处的、高傲不屈的意志轰然爆发，强行顶住了这威般的杀机压迫！他的意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锐利地迎向那规则的“注视”！
在他那融合了圣光规则、能洞察事物本质的龙瞳“视野”中，那庞大的道规则网络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他看到了那杀机汇聚的轨迹，看到了因果纠缠的节点，甚至隐隐看到了几种“修正”的可能方式：或是降下灾削弱大唐国力，或是引导内乱瓦解帝国凝聚力，或是……假手于其他势力（如西方神系、甚至庭）来达成毁灭的目的。
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它不在乎由谁来执邪修正”，只在乎结果是否恢复“平衡”！
意识回归本体，李渊猛地睁开眼睛，双眸之中紫金色光芒大盛，那一丝白金色的秩序电芒激烈闪烁，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却凶险万分的交锋。他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得吓人，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冰冷的、充满战意的弧度。
“道杀机……欲借刀杀人么？可惜，朕……不是任由宰割的刍狗！”
他彻底明白了。量劫之气的滋生，不仅仅是战争的副产品，更是道对他和大唐这个“变数”的警告和清算程序的启动！继续西征，甚至只是维持现有的庞大帝国规模，都可能不断加剧这种“失衡”，引来道更直接、更猛烈的“修正”力量。
退缩？妥协？像庭希望的那样收敛兵锋，甚至接受所谓的“封神”安排？
绝无可能！
李渊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向命运、向所谓“数”低头这两个字！更何况，这“数”看似公允，实则僵化冰冷，丝毫不顾这帝国强盛背后是亿万子民的安乐与希望！
“你想平衡？朕便给你平衡！”李渊缓缓站起身，周身龙气澎湃，仿佛在与那冥冥中的道意志隔空对话，“但不是以毁灭朕的帝国为代价！而是以朕的规则，来重塑平衡！”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既然道因西方战事引发的杀戮与混乱而降下杀机，那他就不能仅仅被动防御，更不能停止征伐，停止意味着认输，意味着帝国气阅萎缩，同样会引发内乱，正中道下怀。
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的霸路，便是：以战止战，以杀止杀！但不是盲目的扩张，而是以更高效、更猛烈、更彻底的方式，扫平一切引发混乱的根源，西方的大食及其背后的神系！将他们的秩序彻底摧毁、吞噬，用他们的“尸骸”作为资粮，壮大帝国，以绝对的、无可争议的“新秩序”，来取代旧的“失衡”！
他要向道证明，他李渊所建立的秩序，比旧的平衡更加强大、更加稳固、更符合地发展的方向！他要逼道，承认他的秩序！
这无异于一场以整个帝国为赌注、与地规则进行的豪赌！
“来人！”李渊的声音传出殿外，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鸣钟，召集所有三品以上文武大臣，即刻两仪殿议事！”
片刻之后，两仪殿内气氛肃穆。文武重臣们刚刚站定，便感受到御座之上陛下散发出的那种与以往不同的、更加紧迫和充满侵略性的气势。
李渊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主题，将量劫之气滋生、道杀机隐现的情况（以他们能理解的方式）简要明，最后沉声道：“……故而，如今我大唐已无退路！退缩，便是自取灭亡！唯有勇往直前，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扫清西方乱源，以我大唐之新秩序，取代旧世界之混乱失衡，方能争得一线生机，乃至……开创万世不易之新！”
群臣闻言，无不骇然变色。他们虽不明“道杀机”的具体含义，但“量劫”、“无退路”、“扫清西方”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已然让他们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与陛下的决心。
房玄龄面色凝重，出列道：“陛下，若果真如此，则西征之事，需更加慎重。兵力、粮秣、后勤、乃至对新占之地的安抚消化，皆需重新筹划，务求速战速决，减少无端杀戮，以免进一步刺激劫气……”
“玄龄所言，仍是老成谋国之见。”李渊打断他，目光如电，“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朕意已决，西征战略，全面调整！”
他的目光扫过李靖、侯君集等武将：“命镇西大都护府李世民、波斯都督卑路斯，整合所有能动用之兵力，包括西域诸国仆从军、波斯义从军，放弃步步为营之策，组成精锐突击兵团！兵分三路，不顾后方，不顾补给线，以最快速度，直插大食心脏泰西封！朕要的不是占领土地，而是摧毁其指挥中枢，斩杀其哈里发，捣毁其邪教总坛！”
“命工部、将作监，所有新研制之破邪军械、惑心法器、太阴煞雷，停止一切测试，全部装备前线部队！朕要他们在战场上验证，在杀戮中改进！”
“命钦监袁罡、李淳风，不仅研究劫气，更要随军行动！朕要他们找到利用龙气、乃至引导劫气本身，反过来攻击敌方超凡力量的方法！”
“命全国各道、州、府，加大动员力度！所有府兵预备役，全面征召！所有粮仓，优先供给西线！所有工坊，日夜赶制军械！此乃国运之战，举国上下，必须如臂使指，全力运转！”
一条条前所未有的、充满激进甚至疯狂气息的命令从李渊口中发出，让所有文武大臣都感到心惊肉跳，却又被陛下那破釜沉舟、不容置疑的意志所感染！
“陛下……如此激进的战略，后勤一旦断绝，前线大军危矣！”户部尚书温彦博忍不住出声。
“没有后勤！”李渊冷冷道，“就以战养战！夺取敌饶粮草，武装我们自己！非常之时，容不得半点犹豫！要么胜，要么死！”
他看向众人，声音如同万载寒冰：“诸位爱卿，尔等皆与大唐国运一体相连。道杀机已现，此非朕一人之事，乃关乎帝国存亡，关乎亿兆黎民生死！望诸位摒弃一切私心杂念，勠力同心，助朕逆改命！”
“臣等遵旨！愿随陛下，逆改命，万死不容！”以李靖为首，所有文武大臣，无论心中如何震撼，此刻都被那恐怖的危机感和皇帝的决绝所驱使，齐齐跪倒在地，发出了震的誓言！
帝国的战争机器，在李渊感知到道杀机的这一刻，被推向了前所未有的超负荷运转状态。一场目标不再是开疆拓土，而是为了生存、为了证明、为了重塑秩序的终极远征，即将拉开血腥的序幕。
而李渊本人，则缓缓握紧了拳头。他能感觉到，那冥冥中的道杀机，似乎因为他的抉择而变得更加浓郁了。
但他无所畏惧。
“来吧。”他在心中默念，“让朕看看，是你这无情道厉害，还是朕这汇集了亿万壤之力的拳头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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