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坐下吃饭，栓子突然开口了。
\"青山哥，今儿晌午我巡山时......\"栓子话没完，院门突然被撞得哐当响。众人停下筷子都看向院门口，檐下挂的辣椒串在穿堂风里簌簌晃动。
应该老爸老妈回来了，青山把玉米饼往碗里一搁，汤汁溅在簇新的的确良袖口上。他刚起身，却看见张文强拎着个布包闯进来，后头还跟着满脸堆笑的张支书和一个女人，青香也起身，子弹壳项链撞得瓷碗叮当作响。
只见青山老爸老妈也跟着进了院，明显是先找了老爸老妈才一起过来的。
\"元庆老弟，今我来做这个媒人，文强这孩子从实诚，长的也俊，又能干活。。。。\"张支书话才半截，张文强已经挤到八仙桌前。他军绿色裤腿上沾着泥浆，显然是从油坊屯赶来的，布包口隐约露出块红绸子。
青山的手按在磨得发亮的桌沿上，站起了身，美玲不动声色地把青香往身后挡敛。
\"青香同志，这是我娘特意准备的聘礼......\"张文强刚把布包往前推。
“大家都坐！”青山的老爸李元庆开口相邀。
“好好好！”张支书和文强妈双双入了坐，张书记开口了：
“元庆呀，你看文强这孩子，长的俊，又是民兵，每月有工资的，家里三间大瓦房，他舅是市里的领导，前途无量。。。。。”
“嗯！”李元庆从兜子里掏出红牡丹散了烟，“之前听过了，你们油坊屯有个叫文强的孩子，人孝顺，又勤快，是个好后生。”
“哈哈哈，那太好了呀，这离的不远，知根知底，今来呢，是让双方长辈相看一下，行的话，大家就把这好事定下来！”
青山嚯地站起身，一挥手道：
“等等！这事我不同意！”这话把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除了美玲。
“啥！？”老爸老妈还有张支书异口同声。
“青山，你还，这事得听你爸妈的，你爸妈都没话，你急啥！？”张支书慢条斯理的开口。
青山眼愁着栓子要暴走，赶紧拉着他坐下，一桌四人，都慢慢坐下，继续吃饭。理都不理那张文强和张支书了。
“爸妈，先来吃饭！”这是青山的，有外人在而且正在吃饭时间，不邀请一下，那是明显的不欢迎。
老妈老妈有点搞不明白情况，冲几位来客道：，“正赶上饭点，一起吃吧！”
张支书看着桌上那几位没有好脸色，赶紧冲那张文强，使了个眼色，把那布包却突然散开，红绸布里滚出对绞丝银镯，这东西可金贵，农村很少见的。
“这个文强这孩子，是真心喜欢青香，我看他俩郎才女貌，是一桩顶好的姻缘，这对绞丝银镯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可不便宜，元庆老弟，你觉得如何？”张支书笑眯眯地望向青山老爸，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
青香脚底下踢了脚青山，青香这丫头经过这么久的历练，再也不是那任人揉捏的女生了，青山从美玲手上取下那块手表，放在众人面前道：“我媳妇的聘礼中有一块手表，这绞丝银镯有梅花手表贵吗？”
青山老妈愣了愣，老爸倒是比较吃惊，青山为啥这话？张支书笑笑道：
“手表我听过上海牌的，100块钱左右，这文强家倒是能拿得出来的，梅花表没听过，要多少钱？”
青山慢条斯理的道，“500块！还不一定买得到！”
“吸！”一屋子的惊叹的声音，有来客也有自己人，栓子更是一脸煞白。张文强的母亲一瞬间就沉下了脸，心中作何感想不得而知。
张文强却看看自己老妈，没心没肺地道：“这过日子，量力而行，你这不是贪图享乐吗，是资产阶级的思想，青香同志，我们的目标应该是革命友谊呀！”
这大帽子还挺应景，青山笑一笑道：“你的好，所以你应该明白了，你带的绞丝银镯对这革命友谊没有任何帮助，你家的三间大瓦房也没有，你的工资也对革命友谊也没有任何帮助，对吧！”
“咳咳咳，青山哥你的对！”张文强被绕进来了。
文强他妈已经怒了，已经够屈辱的了，这忍无可忍了，终于开口道：
“这个青香丫头，你是对我家文强不喜欢的话，我们也不是非你不娶，好姑娘多的是，我们张家是要脸的人，不是鞋底子，不是任何要想踩就能踩的！文强，张支书，我们走！”
张支书赶紧道：“既然两个孩子看不对眼，那今就这样了，元庆，我们先走了！”
青山爸有点懵，事情咋一下就这样了呢，“那不好意思了张支书，你们先回吧，我一会儿问问这丫头是咋回事！”
张支书脸色不变，但仍堆笑点头：“也好，孩子们的事，咱们做长辈的不好强求。”
张文强脸色铁青，却也只能默默收起银镯，转身和张支书离了青山家。
“丫头，你这是咋回事？”待客人离开之后，老妈拉着青香问道。
“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们带人来就不先问问我的吗？”青香直跺脚。
青山老妈轻叹一声，拍了拍青香的肩，“丫头，你喜欢的人是谁呀，没听你过呀，你要早点跟妈，也不会有今这事呀！”
青香抿嘴一笑，眼角瞥向青山，低声道：“妈，他就在咱家，您还不知道吗？”青山老妈恍然大悟，目光在栓子身上打了个转，没啥表情，这栓子家大家是知道的，条件差零，但人好。
栓子还没回过神来，还在想那手表的事呢，嗫嚅着道：
“青香，那手表。。。我我。。”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呆子！”青香一跺脚，跑回屋里去了。
老爸拿起酒瓶倒酒，也没啥话，反正就是在心里琢磨，这栓子在桌上坐着呢，啥都不合适。青香回到屋里，坐在炕沿上，子弹壳项链垂下来，一把捞在手中把玩，温暖贴心。
栓子见状，心里一紧，刚想开口，青山却抢先一步，“妹妹年纪还，这时候谈这些早了些，至少要等到18岁再这个！”
青山老妈点点头，轻声应道：“也是，先吃饭吧，别的以后再。”栓子松了口气，默默扒拉着饭，心里却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努力让青香幸福。
灶房里油灯晃出几团暖黄的光晕，青山爸仰脖闷了口散装烧酒。四个年轻人吃好了先下了桌，美玲收院里收拾晾晒的皮子，皮子在夕阳下泛着金黄，美玲的动作轻柔而细致。
\"这野猪皮鞣制好了能做三双靴子。\"美玲突然开口，手指绕着缝纫线打转，\"狼崽子要是闹得凶，得给你俩备些护腕。\"
吃过了饭，青山和栓子背上56半自动，准备去后山巡一圈。
美玲追到院门口，新做的布鞋底子被门槛绊了个趔趄。她扶着门框喊：\"当心老鹰嘴的断崖！上个月下雨冲塌了半拉！\"声音散在暮色里，远处两个背影已经隐入林间。
栓子的新枪托磕着青山的后腰，两人深一脚浅浅一脚踩着腐叶往山上摸。林子里飘着层薄雾，青山突然蹲下身子，手指捻起片沾血的桦树皮。
\"不是野猪血。\"他把树皮凑到鼻尖，\"像是羊血，可能是油坊屯的羊圈被掏了。\"
栓子刚要接话，西北风卷来声短促的狼嚎。两人同时绷紧后背，青山和栓子拉栓上膛。
\"心，我在前你殿后。\"青山舔了舔嘴唇，\"往断崖那边摸。\"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时，他们看见了。七八对绿莹莹的光点悬在断崖对面，像鬼火似的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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