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叔！涛叔！”陆金强鼓起勇气喊道，“我打了两只山鸡，您收下吧！”
陆瀚涛眉头微皱。自打督府推行丁屋政策，他与王氏地产的王一飞合作赚得盆满钵满，便一心向往成为王一飞那样的大亨。
从言行举止到穿衣打扮，他都在竭力摆脱乡绅形象，向都市精英靠拢。
白了，老王带他见了世面，如今兜里有钱，自然不愿再被当作土财主。
眼下曹燕君和陈志钺在场，陆金强却嚷嚷着送山鸡，简直是在拆他的台。
若让陈志钺误以为他连山鸡都稀罕，日后谈合作难免被看轻。
“村里的辈，没见过世面，让两位见笑了。”陆瀚涛笑着解释，同时朝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会意，一把夺过山鸡，塞了张钞票给陆金强：“是我让你打的，找我要钱就行！这点事也惊动族长，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好这口？”
陆金强不过十六七岁，尚未蜕变为电影里那个野心勃勃的陆家老大。
被陆瀚涛冷冷一扫，他吓得一哆嗦，连钱都不敢拿，转身就要走。
熟知剧情的陈志钺忽然叫住他：“阿强是吧？下次打到山鸡，直接送乡里罐头厂。
陆管家给多少，我照价收。”
————
陈志钺是否真爱吃山鸡不得而知，但这句话确实保住了陆瀚涛的颜面。
陆瀚涛转怒为喜，吩咐管家将山鸡装车，要带去满汉楼请客。
待车子远去，管家擦着汗骂陆金强：“你个衰仔！没看见族长在招待贵客？
要不是陈先生打圆场，看你怎么收场！”
“仗着和族长沾亲带故，就敢在这里撒野？要是搅黄了他的正事，不光是你，连我都得遭殃！”
陆金强年纪不大，却早早扛起了养家的责任。
在村里，什么样的冷眼他没受过？陆管家的牢 ，他压根没往心里去。
他弯腰拾起散落的钞票，从裤兜掏出一包廉价香烟，抽出一支递过去：“陆叔，消消气。下回我一定注意。对了，今那位陈先生什么来路？连涛叔都对他客客气气，旁边那位女士气势也不一般……”
“告诉你免得你闯祸。男的叫陈志钺，女的叫曹燕君，刚买下村里倒闭的罐头厂。有钱人嘛，族长自然要给面子，懂了吗？”
“懂了懂了，财神爷嘛。陆叔，我先回去给弟弟们做饭了。”
“赶紧走，下次机灵点，不是每次都有贵人替你解围的。”
……
赶往黄大文律师楼的路上，陈志钺坐在曹燕君的车上，阿武则独自驾车返回九龙街。
张记士多正在装修，陈志钺手下人手紧张，阿武还得兼职监工。毕竟旺角那家牛丸店从无到有，阿武也算元老了。
“阿钺，你好像对刚才那个黑子挺感兴趣？”曹燕君想起方才的情景，忍不住问道。
陈志钺弹怜烟灰，笑道：“陆瀚涛刚在我这儿吃零亏，心里肯定憋着火。合同还没签，给他个台阶下罢了。生意场上，钱到手才算数。我给他留点面子，待会儿签字也痛快些。”
“哟，这会儿倒装起好人了？刚才灌他喝茶的时候，我可没见你手软。”
“君姐，我也陪喝了好吗？他一杯我一杯，阿武也喝了，礼数上挑不出毛病！不然你以为陆瀚涛能忍我这么久？”陈志钺叫屈道，逗得曹燕君和开车的梁志都笑了。
想起陆瀚涛强忍呕吐、脸色发青的模样，曹燕君仍心有余悸。但不得不承认，陈志钺从进门到离场，每一步都让人挑不出错——先示弱，再放低姿态，最后热情劝茶。每轮他都陪着喝，这套路和酒桌谈判如出一辙，只不过他 换成了更伤胃的浓茶。
三人很快抵达黄大文的律师楼。签完合同，又带着黄大文赶往满汉楼。
来市区这一路，陆瀚涛差点撑不住。此刻他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比空腹喝一斤白酒还难受。
陈志钺是满汉楼的常客，直接带众人进了包厢，把陆金强送来的山鸡交给阿水，让他拿去后厨让老欧料理。
听世侄要招待生意伙伴，欧兆丰亲自掌勺，一道道精美菜肴如行云流水般呈上。
陆瀚涛刚起步时，虽搭上王一飞这条线，但对方只把他当土财主招待，去的都是些俗气场所，哪比得上满汉全席传人亲自下厨的体面？
更妙的是，现场还有位黄大文。
每道菜上来，他都能娓娓道来其中典故。
这让陆瀚涛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太过肤浅，连真正的富贵门道都摸不着边。
\"各位对今日菜品可还满意？\"
欧兆丰亲自端上压轴大菜——用山鸡烹制的假飞龙汤。
经陈志钺介绍，陆瀚涛才知这位秃顶男子不仅是主厨，更是餐厅老板，顿时肃然起敬。
\"陈先生，这是贵公司的公章，已经制好。至于餐饮协会那边要加刻的陈记印鉴，还需两日。\"黄大文从公文包取出铁盒推给陈志钺。
陈志钺查验后收起：\"餐饮协会那边要用'蓝信一'的私章，别弄错。\"
\"放心，错不了。\"黄大文品了口汤，对欧兆丰竖起拇指：\"欧师傅这手以假乱真的功夫，全港独一份！不愧是餐饮协会理事。\"
欧兆丰告退后不久，却神色慌张地折返：\"阿钺，外面好像有人 ...\"
陈志钺起身离席，曹燕君使个眼色，梁志立即跟上。
大厅里，两帮人马剑拔弩张。
\"赵金虎！老子出钱入股是看得起你，嫌我洪心钱烫手？\"细b一拳砸得碗碟乱跳。
对面油头壮汉拍案而起：\"我金吧生意红火，凭什么让你插一脚？你摆明要吞我的场子！\"
原来赵金虎的酒吧因接待外国大兵，成为九龙最赚钱的场子。而细b刚接手靓坤地盘，正急着立威。
九龙街与酒吧街在地图上平行延伸，如同两条笔直的线条。
曾经的九龙街在四十至五十年代风光无限，如今却沦为杂货店与日用品铺的聚集地，即便每月收取两次保护费，也难以维持生计。
相比之下，酒吧街则截然不同，十几家酒吧林立，生意兴隆。
若能掌控这片地盘，洪兴细b的地位便能更上一层楼，甚至有望成为洪心大佬b。
唯一的阻碍，便是金吧老板赵金虎。
此人早年混迹江湖，精通少林拳法，以能打出名，被酒吧街的老板们推举为话事人，负责与各方势力交涉。
不少人对酒吧街虎视眈眈，但都在赵金虎手下吃了亏，最终悻悻离去。
此刻，赵金虎正与细b拍桌对骂， 味十足。
梁志上前一步，低声向陈志钺解释赵金虎的来历。
原来，赵金虎曾在街头卖艺为生，受过曹燕君的恩惠，就连开金吧的资金也是长乐借给他的。
他本是曹燕君安插在九龙的一枚棋子，但随着长乐计划洗白，加上赵金虎主动提出退出江湖，曹燕君便收回借款，还他自由。
出于感激，赵金虎每逢节日都会登门拜访曹燕君。
然而，近来他与曹世杰矛盾激化，关系逐渐疏远。
赵金虎瞧不上曹世杰的纨绔作风，而曹世杰则认为赵金虎忘恩负义，时常带人上门挑衅。
“陈先生，赵金虎容易解决，我去一声，他便会带人离开。”梁志面无表情地道，“但洪兴细b有些棘手。蒋震离港前，已将龙头之位传给长子蒋生，细b正是蒋生新收的头马，风头正盛，未必会给长乐面子。”
提及细b时，梁志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按照江湖规矩，细b、靓坤与蒋生本是同辈，如今蒋生上位，细b却甘愿做其门生，颇有几分讽刺意味。
陈志钺听完，心中了然，随即吩咐道：“你去处理赵金虎，细b交给我。”
罢，他带着欧兆丰朝细b走去。
两派人马见状，纷纷侧目，只见一名西装笔挺的年轻人领着一位神情紧张的秃顶中年，径直走向两位大佬所在的餐桌。
不少人拍桌怒骂，污言秽语不断。几个自以为机灵的，觉得机会来了，指着两人冲上前来。
陈志钺叼着烟，扶着欧兆丰稳步走向赵金虎和细b那桌。梁志沉默地跟在后面，赵金虎见到他，惊讶地站起身。
刚从慈云山屋邨出来的细b，自然认不出这位长乐社的金牌打手。比起喝止手下的赵金虎，春风得意的细b冷笑着端茶，任由洪心人动手。
下一秒，b哥就后悔了。
洪兴四人刚逼近陈志钺三步，梁志猛然出手。他闪身上前，右手持 ，刀柄重重砸在一名马仔的太阳穴上。
啪！
那缺场昏死。剩下三人大惊，抽出后腰的西瓜刀扑来。梁志 格挡左侧刀锋，右腿直踹对方腹部，那人惨叫倒地。
另两人转向欧兆丰，刀刚举起，就被陈志钺徒手抓住刀身。一股巨力震裂他们虎口，刀脱手而飞。
嘣！
两把刀旋转如盘，深深 细b面前的桌面。刀柄颤动，细b额头渗出冷汗。他放下茶杯，警惕地盯着拉椅坐下的陈志钺：“兄弟好身手！空手夺 ，我还以为是拍戏。我是洪兴细b，怎么称呼？”
“陈志钺。这酒楼是我世叔欧兆丰的。两位来吃饭，我们欢迎，还打折。但别带家伙，吓坏老人家，我怕有人家里香炉插出两短一长。”陈志钺甩出两支烟，赵金虎接过一支，另一支落在细b面前。
“江湖话，人怕三长两短，香忌两短一长。钺哥的烟我抽得起，香可受不起。今得罪了，以茶赔罪。”赵金虎举杯敬欧兆丰，饮尽后带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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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嚣张的赵金虎竟服软离场，细b僵在原地。他近日风头正盛，虽有人笑他拜入蒋生门下折损身份。
洪兴新龙头亲口承认的头马身份，让各方势力不得不给细b几分薄面。
赵金虎可以灰溜溜走人，但细b不校
他若示弱，道上的人必定认为他是个软脚虾，全靠蒋生撑腰才能立足。
这样一来，不仅他日后难以服众，连蒋生也会对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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