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金鳌岛别过闻仲与金灵圣母,嫦娥并未循着原路返回太阴星。她的身影掠过南门方向的云海,最终停驻在三十三重之外的无尽虚空——这里是三界结界的边缘,混沌气流在身侧缓缓流淌,远处的凌霄宝殿却如同一颗悬浮于九之上的明珠,琉璃瓦在日光下折射出威严的金光,连那弥漫的仙灵之气,都带着三分属于三界之主的浩荡威压。
嫦娥立于虚空,素白的裙摆被混沌气流轻轻吹动,目光却始终落在那座巍峨的宝殿上。眉心间,一丝极淡的月华流转,似在推演着某种玄奥的因果。
闻仲拜师不过是她落子的第一步。封神量劫的序幕,会随着后面纣王进香女娲宫、题诗亵渎神灵而悄然拉开,如今闻仲入截教、得玉桂茶洗髓,不过是让这盘棋局的脉络,更早显现罢了。她虽自居局外,可身兼太古星神、截教弟子、人族功德主、妖族客卿多重身份,早已被卷入量劫的因果网中,根本无法真正置身事外。量劫之中不进则退。
这场量劫,看似是阐教“顺应人”与截教“有教无类”的教义之争,实则背后牵扯着三界权柄的重新划分。而那位高居凌霄宝殿的昊上帝,才是最不容觑的棋手——他因庭初创、众神缺位,日后不惜亲赴紫霄宫向道祖鸿钧哭诉,这才引出“封神榜”之事,明着是为庭招录神僚,实则是想借量劫之手,将阐教十二金仙、截教万仙尽数纳入麾下,彻底稳固自己三界之主的权柄。
“既然躲不开,不如主动入局。”嫦娥轻声自语,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庭,便是这盘棋的关键落子点。而我,也该向这位帝,讨一份该得的东西。”
念及此处,她不再犹豫,身形微动,如同融入虚空的月华,一步便跨越了千万里距离,稳稳落在南门之外。
“轰——”
几乎在她现身的瞬间,一股属于准圣大能的浩瀚气息便弥漫开来,那气息清冷如太阴星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让守卫南门的兵将瞬间绷紧了神经。为首的两名将,一个手持长枪,一个腰悬佩剑,皆是太乙金仙修为,可在这股气息面前,竟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他们抬眼望去,只见南门外的云海之上,立着一道白衣身影,周身月华缭绕,面容绝美却气质清冷,不是太阴星君嫦娥,又是何人?
这两位将虽是庭旧部,却也听过嫦娥的传——逐鹿之战时,巫族数位大巫合力率部围攻轩辕,眼看人族即将溃败,正是这位太阴星君从而降,手持太阴图,独战巫族数位大巫,硬生生逼退巫族大军,护住了人族气运。自那以后,整个洪荒都知晓,这位看似不问世事的星神,不仅是通教主座下弟子,更是货真价实的准圣大能。
“末将参见星君!”两名将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敬畏,“不知星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嫦娥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抬步朝着南门走去。她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每一步都踏在道的节点上,守卫门的兵将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见她已穿过南门,朝着凌霄宝殿的方向走去,连半分阻拦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她的气息没有丝毫掩饰,那股清冷的准圣威压如同潮水般蔓延,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庭。御马监的弼马温、河的水军、甚至掌管瑶池的仙娥,都感受到了这股熟悉的气息,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朝着凌霄宝殿的方向望去,眼中满是疑惑——太阴星君久居太阴星,为何会突然驾临庭?
凌霄宝殿之内,气氛却异常凝重。
高坐于九龙宝座之上的昊上帝,一身玄色龙袍,面容威严,眉心一道金色帝纹若隐若现,正听着下方太白金星奏报庭政务。可就在嫦娥的气息传入宝殿的瞬间,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被深深的忌惮取代。
“嫦娥?她怎么会来这里?”昊上帝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心中满是疑惑。他知道阐教、截教的弟子迟早会因神位之争踏入庭,可他从未想过,第一个来的,会是嫦娥。
这位太阴星君的身份太过特殊——她是太古星神,身负完整的太阴星气运,位格堪比上古神只;她在人族三皇治世时,助神农尝百草、帮大禹治水,立下无边功德,身负半成人族气运;她曾入幽冥血海,得平心娘娘青睐,分走一层幽冥气运;更别提她还是帝俊在位时亲口承认的妖族客卿,身上残留着一丝妖族气运。
人、妖、幽冥、星神、截教……如此多的气运交织在她身上,形成了一张连圣人都觉得棘手的因果网。只要她自己不主动寻死,就算是量劫之中,元始尊、老子这等圣人,也绝不会轻易对她出手。
“她来做什么?是通教主的授意,还是她自己的主意?”昊上帝心中念头急转,目光扫过身旁的瑶池金母。
瑶池金母也是面露不解,轻轻摇了摇头:“太阴星君素来清静无为,久居太阴星不履凡尘,此次突然驾临,怕是有要事。”
话音刚落,一道白衣身影便如同跨越了时空,稳稳出现在凌霄宝殿的中央。
嫦娥立于空旷的大殿中,面对高高在上的昊上帝与瑶池金母,没有丝毫怯意。她微微稽首,声音清冷如月华,却不卑不亢:“截教嫦娥,见过帝,见过王母。”
昊上帝看着下方的身影,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威严而淡漠,听不出喜怒:“星君不在太阴星清修,今日驾临凌霄宝殿,所为何事?”
“为响应陛下招录而来。”嫦娥开门见山,一句话便让整个大殿陷入了死寂。
响应招录?
昊上帝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去紫霄宫求道祖,想要的是阐教十二金仙、截教三代弟子这等“可用之材”,填充庭的神位空缺,可不是要请一尊准圣大能来庭!若是让嫦娥入职,以她的修为和身份,自己这个三界之主,又该如何安置她?难道要让她凌驾于四御之上,与自己分庭抗礼不成?
就在昊上帝心绪翻腾之际,嫦娥又开口了,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欲以恶尸,在庭谋一神位。不知帝陛下,愿意给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恶尸?”昊上帝猛地眯起双眼,死死盯着嫦娥。
他这才反应过来,嫦娥并非要亲自入职庭,而是要以自身斩出的恶尸代之。而以恶尸入庭,既不算违背她“清静无为”的道心,又能牢牢握住庭的神权,这步棋,走得实在精妙。
他开始飞速分析嫦娥此举的利弊:若是拒绝,便会落下“庭不容贤才”的名声,日后再想招录阐教、截教弟子,怕是会更加困难;若是接受,以嫦娥的身份和修为,必须给她一个足够高的位置,否则不仅会得罪她,还会让其他准圣大能嘲笑自己气。
更重要的是,嫦娥身兼多重气运,若是能将她的恶尸绑在庭的战车上,相当于间接拉拢了星神、人族、幽冥的势力,这对稳固庭的权柄,有着莫大的好处。
昊上帝的手指敲击着龙椅扶手,殿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太白金星等朝臣皆垂首而立,不敢出声打断帝的思绪。许久,昊上帝才缓缓靠在龙椅的椅背上,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知道,自己没得选,只能接受,而且要给一个足够高的位置。
他的目光落在嫦娥身上,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三界之主的威严与淡然:“太阴星在周星辰中位格至高,与太阳星并称日月,乃群星之首。星君既愿以恶尸为庭分忧,镇守群星,朕便册封你之恶尸为庭‘斗姆元君’,执掌周星斗,统御万千星神!”
“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道蕴含着道意志与帝权柄的金色符诏自虚空中凝聚而成,符诏上刻着玄奥的符文,散发出浩荡的金光,缓缓飘向嫦娥。
斗姆元君!众星之母!
这个位置,不可谓不高——论地位,仅次于昊上帝、瑶池金母与四御,几乎是万神之上;论权柄,执掌周星斗大阵,统御三界所有星神,乃是庭实权最重的神位之一。昊上帝此举,既彰显了自己的气度,又将嫦娥的恶尸牢牢绑在了庭,可谓一举两得。
嫦娥看着那道金色符诏,清冷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此次主动入局,所求的便是“斗姆元君”之位,唯有执掌周星斗,才能在量劫之中借助星辰之力护持自身,甚至影响量劫走向。
她没有伸手去接符诏,而是缓缓后退一步。自她身后,一道与她面容一般无二的白色身影缓缓走出——那身影同样身着白衣,却比嫦娥多了几分冰冷与死寂,正是她斩出的恶尸。这恶尸凝聚了她修行路上的所有负面情绪,却也继承了她一半的太阴星力,最适合执掌星斗、统御众神。
恶尸对着昊上帝微微一礼,动作间带着几分神性的淡漠,随即伸出手,稳稳握住了那道金色符诏。
“嗡——”
就在恶尸握住符诏的瞬间,一股浩瀚无边的星辰之力自三十三重外垂落而下,如同银河倒灌,尽数涌入恶尸体内。恶尸周身的气息瞬间暴涨,原本冰冷的气质中多了几分威严,眉心缓缓浮现出一道银色星纹,正是斗姆元君的神印。
庭,自此多了一位执掌群星的无上神圣。
而此刻,遥远的东海金鳌岛,碧游宫内。
盘坐于云床之上的通教主缓缓睁开了双眼。他身着青灰色道袍,面容古朴,双眸却如同蕴含着整个洪荒的时空,目光穿透了无尽云海,越过了千万里距离,直直望向三十三重之上的凌霄宝殿。
“嫦娥……斗姆元君……”通教主轻声呢喃,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你倒是舍得”
.......
当三十三重上传来那股浩瀚的星辰之力时,元始尊身前的玉镜猛地一颤,是凌霄宝殿内的景象。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
......
太清圣人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浑浊却洞悉世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目光穿透八景宫的殿宇,越过千万里云海,直直落在凌霄宝殿的方向。
透过神识,他清晰地看到了凌霄宝殿内的景象 —— 白衣胜雪的嫦娥立于殿中,昊上帝高坐龙椅,金色符诏自虚空凝聚,以及那道与嫦娥面容无二的恶尸握住符诏、引动星辰之力的瞬间。
“以恶尸入庭,握星斗实权……” 老子轻声呢喃,声音带着几分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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