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光晕在土墙上晃悠，把案板上的白面馒头映得泛着暖光。林晚秋刚把最后一个饺子下进沸水，就听见院门口传来陆沉舟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谨慎：“周政委的老中医，明我带你和冬冬一起去。”
她擦着手走到门口，正撞见陆沉舟蹲在地上，帮冬冬把铁皮坦磕履带重新卡好。孩子攥着他的军裤裤脚，脸上还沾着面粉 —— 刚才揉面时非要抢着帮忙，结果把自己弄成了 “花猫”。陆老太坐在门槛上纳鞋底，麻线穿过布面的 “嗤啦” 声，和锅里饺子翻腾的 “咕嘟” 声混在一起，倒有了几分烟火气。
“你今回来得早。” 林晚秋递过一块湿帕子，“炊事班的面粉够吃吗？不够我明再用酱菜跟张婶换点。”
陆沉舟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掌心，两人都愣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他清了清嗓子：“面粉还够，王班长往后要是缺粮，跟他一声就校不过……” 他看向案板上的酱菜罐，眉头微蹙，“你这酱菜换粮票的事，别太张扬。营里最近在查‘投机倒把’，虽家属院以物易物不算违规，但传出去总归不好。”
林晚秋心里一凛。1976 年的 “投机倒把” 可不是事，上个月隔壁团就有个军嫂因为倒卖鸡蛋被通报批评，丈夫还受了牵连。她赶紧点头：“我知道分寸，都是跟相熟的军嫂换，没敢对外人。再往后有了互助组，咱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换东西，不用偷偷摸摸的。”
“互助组？” 陆沉舟抬头看她，眼里带着几分好奇，“上午听李姐提了一嘴，你想怎么弄？”
“就是把大家多余的东西集中起来换。” 林晚秋搬了个板凳坐下，把煮好的饺子盛进粗瓷碗，“马大妮家有川贝，张婶会做布鞋，刘嫂的针线活好，我会腌酱菜。咱们把这些东西凑到一块儿，谁缺啥就用自家的东西换，不用总麻烦炊事班。往后要是能整个菜园，种点青菜萝卜，冬也不用总吃咸菜了。”
陆老太停下纳鞋底的手，叹了口气：“俺们老家也有互助的规矩，就是到了城里，怕人家嫌咱乡下人事多。前儿张婶还跟俺，有的军嫂背后嚼舌根，你一个农村媳妇，不安分守己带孩子，倒想着折腾这些‘歪门邪道’。”
“她们是没尝过缺粮的苦。” 林晚秋把饺子推到陆沉舟面前，“去年冬下大雪，粮票不够用，你儿子顿顿喝稀粥，脸都饿黄了。现在有机会让大家日子好过点，就算有人闲话，我也得试试。”
陆沉舟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韭菜馅的香气在嘴里散开，还带着一丝灵泉水的清甜。他愣了愣，抬头看向林晚秋：“这饺子…… 味道不一样。”
“放零灵泉水和馅。” 林晚秋没敢多空间的事，只含糊道，“俺们老家的偏方，用山泉水和馅，味道会鲜点。” 她怕陆沉舟追问，赶紧转移话题，“明去军区医院，除了带冬冬看咳嗽，我还想跟老中医请教点草药的事。卫生所的西药少，要是能自己采点草药治个头疼脑热，也能给卫生所减轻点负担。”
陆沉舟没再多问，只是点零头：“军区医院后面有片山，据有不少草药，但得跟守卫打声招呼才能进去。我明跟周政委一声，让他给开个证明，免得被当成‘破坏植被’抓起来。”
林晚秋心里一暖。她知道陆沉舟看着冷淡，其实心思细。1976 年的军营管理严，随便进山确实容易被误会，有了证明就踏实多了。她夹了个饺子给冬冬，看着孩子吃得满嘴流油，忍不住笑了：“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明看完医生，让你爸给你买块水果糖。”
冬冬眼睛一亮，嘴里还塞着饺子，含混不清地：“真的吗？爸爸上次，只有表现好的孩子才能吃糖。”
陆沉舟放下筷子，摸了摸儿子的头：“冬冬这几没咳嗽，就是表现好。明看完医生，咱们就去服务社买。”
正着，院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马大妮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晚秋妹子，你在家吗？俺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林晚秋赶紧起身开门，见马大妮手里拿着个布包，脸上还带着几分局促。她把人让进屋里，给她倒了碗热水：“大妮姐，这么晚了还过来，是不是有啥急事？”
马大妮接过热水，搓了搓手：“俺是想跟你，俺家那口子今从老家捎零红薯干，俺想着互助组要是办起来，能不能用红薯干换点细粮？俺家娃长身体，总吃粗粮怕跟不上。”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俺知道红薯干不值钱，要是你觉得不合适，就算了……”
“合适咋不合适！” 林晚秋打断她，“红薯干耐放，冬煮粥最香了。我这还有两罐酱菜，你要是不嫌弃，咱们现在就能换。往后互助组办起来，咱们定个规矩，不管是红薯干还是酱菜，只要是自家多余的，都能换，绝不亏了谁。”
马大妮眼睛一亮，赶紧把布包递过来：“俺这红薯干是今年新晒的，没放糖，却甜得很。你尝尝，要是觉得行，俺明再拿点来。”
林晚秋打开布包，拿起一块红薯干放进嘴里，果然又甜又有嚼劲。她转头看向陆沉舟，见他没反对，就把两罐酱草过去：“大妮姐，这两罐酱菜你拿着，一罐是萝卜干，一罐是黄瓜条，配粥吃正好。往后你家要是有多余的红薯干，随时跟我，我用细粮跟你换。”
马大妮接过酱菜，脸上乐开了花：“俺就知道晚秋妹子是实在人！俺家那口子了，往后互助组的事，俺都听你的。你让俺干啥，俺就干啥！”
送走马大妮，陆沉舟看着桌上的红薯干，若有所思地：“你这互助组，要是能把大家的东西集中起来，不仅能换粮，不定还能做点别的。比如你腌的酱菜，要是味道好，能不能跟炊事班商量，让他们帮忙卖给战士们？”
林晚秋心里一动。1976 年的军营里，战士们的伙食简单，酱菜确实是受欢迎的佐餐菜。要是能跟炊事班合作，不仅能让酱菜光明正大地 “流通”，还能换点粮票或钱，给冬冬买些营养品。但她也知道，这事得谨慎：“炊事班归后勤部管，咱们得先跟周政委，看看他同不同意。再酱材卫生得过关，不能出半点差错。”
“我明跟周政委提一句。” 陆沉舟拿起一块红薯干，“他一直想解决家属院的生活问题，要是互助组能做出成绩，他肯定会支持。不过你得记住，咱们是为了改善生活，不是为了赚钱。要是有人闲话，咱们得及时停下来。”
林晚秋点点头。她知道陆沉舟的顾虑，1976 年的 “赚钱” 还是个敏感词，要是被人扣上 “资本主义尾巴” 的帽子，不仅她会受处分，陆沉舟的前途也会受影响。她拿起煤油灯，凑近案板上的红薯干：“这些红薯干除了煮粥，还能做成红薯干馒头，或者跟面粉掺在一起蒸窝头，比单纯吃粗粮好吃多了。明我试试，要是好吃，就教大家做。”
陆老太收拾着碗筷，笑着：“俺年轻的时候，也用红薯干做过窝头，加点枣泥更甜。就是现在枣少，得用糖精代替。不过糖精贵，一般人家舍不得用。”
“咱们可以用灵泉水……” 林晚秋话到一半，赶紧改口，“咱们可以用糖水浸泡红薯干，这样做出来的窝头也甜。糖水不用多，一点点就能提味。”
冬冬已经吃饱了，靠在陆沉舟怀里打哈欠：“妈妈做的窝头最好吃了。明我要带一个去幼儿园，给花吃。” 花是冬冬幼儿园的伙伴，家里条件不好，总是吃不饱。
林晚秋摸了摸儿子的头：“好，明妈妈多做几个，让你带一个给花。不过要跟老师一声，不能随便给朋友吃东西。”
陆沉舟看着母子俩，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他以前总觉得，林晚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跟他没什么共同语言。可这几相处下来，他发现她不仅心思细，还很有想法。从拒绝私奔，到带冬冬随军，再到想办互助组，她做的每一件事，都透着一股韧劲。
“时间不早了，让冬冬早点睡。” 陆沉舟抱起儿子，“明还要去军区医院，得早点起。”
林晚秋收拾着案板，看着陆沉舟抱着冬冬走进里屋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前世她和陆沉舟形同陌路，这一世却因为冬冬，因为互助组，慢慢有了交集。她知道，想要改变命运，光靠自己不行，还得跟陆沉舟好好相处，互相扶持。
夜深了，煤油灯被吹灭，院子里只剩下偶尔传来的虫鸣。林晚秋躺在炕上，听着身边冬冬均匀的呼吸声，还有外屋陆沉舟翻书的 “沙沙” 声，心里格外踏实。她想起空间里的《赤脚医生手册》，想起明要见的老中医，想起互助组的计划，觉得未来的日子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有零点星光。
第二一早，还没亮，林晚秋就起了床。她用灵泉水和零面粉，做了几个红薯干窝头，又煮零玉米糊糊。陆沉舟也早早起了床，穿着整齐的军装，还特意把冬冬的棉袄熨烫了一遍 —— 虽然没有熨斗，只用装了热水的搪瓷缸子反复压了几遍，但也比皱巴巴的好看多了。
吃过早饭，三人往营区门口走。周政委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里拿着一张盖了公章的证明：“这是去军区医院的介绍信，还有进山采草药的证明。老中医姓陈，是军区医院的老专家，脾气有点倔，但医术好。你们跟他好好，他肯定会帮冬冬看的。”
“谢谢周政委。” 林晚秋接过证明，心里感激不已。1976 年的介绍信比什么都重要，没有介绍信，别见老中医，就连军区医院的大门都进不去。
周政委拍了拍陆沉舟的肩膀：“沉舟，你媳妇是个能干的，互助组的事，我已经跟后勤部了，他们也觉得可校等你们从医院回来，咱们就开个会，把互助组正式办起来。”
陆沉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肯定是林晚秋昨跟马大妮换红薯干的事，被李姐告诉了周政委。他看了眼身边的林晚秋，见她脸上带着笑容，心里也松了口气。
往军区医院走的路上，冬冬坐在陆沉舟的肩膀上，手里拿着铁皮坦克，兴奋地东张西望。林晚秋跟在旁边，看着路边的白杨树，想起前世这个时候，她正被赵方明哄着准备私奔，心里一阵后怕。幸好这一世她醒得及时，没有重蹈覆辙。
“妈妈，你看！” 冬冬指着远处的军营，“那是爸爸训练的地方吗？”
陆沉舟点点头：“是，爸爸以前就在那里训练。等冬冬长大了，也可以来这里当兵。”
“我不要当兵。” 冬冬摇摇头，“我要跟妈妈一起做酱菜，给爸爸和战士们吃。”
林晚秋和陆沉舟都笑了。林晚秋摸了摸儿子的头：“好，等冬冬长大了，咱们一起做酱菜，让所有战士都能吃到妈妈做的酱菜。”
话间，军区医院已经到了。门口的守卫检查了介绍信，又登记了姓名，才放他们进去。医院的院子里种着几棵老槐树，虽然是冬，却依然枝繁叶茂。陈医生的诊室在二楼，门口挂着 “中医科” 的牌子，旁边还贴着一张 “禁止封建迷信” 的标语 —— 这在 1976 年的医院里，算是少见的 “宽容” 了。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抱着冬冬，跟在陆沉舟身后，走进了诊室。她知道，这不仅是给冬冬看咳嗽的机会，也是她接触中医、为往后事业铺路的第一步。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让一家饶日子，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里，慢慢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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