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亮透，家属院的鸡刚叫头遍，林晚秋就被窗棂外的动静惊醒。她摸黑坐起身，借着熹微的晨光往院门口瞅，只见一道瘦的影子正蹲在猪圈旁，手里还攥着根木棍，在围栏上轻轻划着。
“谁啊？” 林晚秋披了件旧棉袄，轻手轻脚拉开屋门。寒风裹着晨雾灌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定睛一看，竟是马大妮家的儿子狗蛋，正踮着脚往猪圈里张望，嘴里还念叨着 “团团、圆圆”—— 那是她给两只猪崽起的名字。
“狗蛋，这么早来这儿干啥？” 林晚秋走过去，见孩子冻得鼻尖通红，手攥着木棍直发抖，赶紧把他拉到怀里护着，“你娘知道你出来不？”
狗蛋怯生生地低下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俺娘还没醒…… 俺想看看猪崽，昨听俺娘，它们吃了婶子拌的饲料，长得可快了。” 他抬头瞅了瞅猪圈，眼里满是向往，“俺也想帮婶子喂猪，俺力气大，能拎水。”
林晚秋心里一软，这孩子才六岁，跟着马大妮在农村遭了不少罪，来了家属院也没见过啥新鲜玩意儿。她摸了摸狗蛋的头，笑着：“行啊，等会儿俺拌饲料，你帮俺递水，不过得先跟你娘一声，别让她着急。”
正着，马大妮的声音从胡同口传来：“狗蛋！你跑哪儿去了？” 她裹着厚头巾，手里拎着个布兜，看见儿子在林晚秋身边，才松了口气，“这孩子，一大早不见人影，原来是来这儿凑热闹了。晚秋，你别惯着他，这子皮实，让他多干点活才好。”
林晚秋接过马大妮手里的布兜，见里面装着半袋麸皮，赶紧：“大妮姐，你这是干啥？昨刚给了黄豆，今又送麸皮，再这么下去，俺都不好意思了。”
“跟俺客气啥！” 马大妮摆摆手，往猪圈里瞅了瞅，见猪崽正蜷在干草堆里睡觉，忍不住笑道，“这俩家伙真精神，比俺老家养的猪崽壮实多了。对了，昨俺跟李婶好了，今让她把家里的旧木盆拿来，给猪崽当食槽，省得你再去买新的。”
两人正着，陆沉舟也醒了，他揉着眼睛走出屋，见院门口热闹，笑着：“这才几点，就这么多人了？我去生炉子，一会儿煮点玉米粥，大家一起吃。”
狗蛋一听有玉米粥，眼睛都亮了，拉着林晚秋的衣角：“婶子，俺帮你烧火吧，俺会烧火，俺娘俺烧的火最旺了。”
林晚秋笑着点头，刚要带狗蛋去厨房，就见王秀芝从对面屋里走出来，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端着个豁口的搪瓷盆，看样子是要去打水。她看见林晚秋和马大妮，脚步顿了顿，脸上挤出个笑：“晚秋，大妮，这么早啊？这猪崽养得真好，瞧着就有精气神。”
马大妮哼了一声，没接话 —— 昨王秀芝想偷懒躲活的事，她还记着呢。林晚秋倒是客客气气地应了句：“多亏大家帮忙，不然也养不好。王姐这是要去打水？我家缸里还有点热水，你要是不嫌弃，先拿去用。”
王秀芝眼睛一亮，赶紧：“那可太谢谢晚秋了！我家炉子还没生，正愁没热水洗脸呢。” 她把搪瓷盆递过来，林晚秋刚要去接，就见马大妮一把拦住：“俺家也有热水，王姐去俺家拿吧，晚秋还要忙着喂猪呢。”
王秀芝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讪讪地：“不用了，我还是自己去打水吧。” 完，端着盆快步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瞪了马大妮一眼。
马大妮撇撇嘴：“你就是太好话了，她那人啥德行你还不知道？昨让她干活就跑，今见着好处就凑上来，别跟她客气。”
林晚秋无奈地笑了笑：“都是家属院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别闹太僵。咱们好好养猪，不管别人咋。”
话间，陆沉舟已经把炉子生好了，厨房里飘出玉米粥的香味。狗蛋闻着香味，拉着林晚秋的手就往厨房跑：“婶子，粥好没？俺饿了。”
林晚秋盛了碗热粥，吹凉凛给狗蛋：“慢点喝，别烫着。” 又给马大妮盛了一碗，“大妮姐，你也喝点，暖暖身子。”
马大妮接过粥，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还是你熬的粥好喝，俺在家熬粥，要么糊了，要么没熟。对了，昨张建军跟俺，营部仓库里有不少旧木板，咱们要是想给猪圈搭个棚子，他能帮忙去要几块，省得花钱买新的。”
陆沉舟正好从屋里出来，听见这话，赶紧：“那太好了！我正愁猪圈的顶子没着落呢，雪一化，下雨就麻烦了。等会儿我跟张哥去趟仓库，顺便问问有没有铁丝，把木板固定住。”
吃完早饭，陆沉舟就去找张建军了。林晚秋和马大妮带着狗蛋，开始给猪崽拌饲料。林晚秋把昨捡的野菜切碎，又拌上麸皮和黄豆，刚要倒进食槽，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争吵声。
“你凭啥不让俺进去？俺就是想看看猪崽，又不偷不抢！” 是赵方明的声音，他刑满释放回来没几，一直没找到正经活儿，总在家属院晃悠。
“赵知青，你还是赶紧走吧，晚秋和沉舟忙着呢，没空招待你。” 是李婶的声音，她早上来送木盆，正好撞见赵方明想往院里闯。
林晚秋心里一紧，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往院门口走。马大妮怕她吃亏，也赶紧跟了过去。只见赵方明穿着件破旧的中山装，头发乱糟糟的，正跟李婶拉扯：“俺跟晚秋是老熟人，俺进去看看咋了？你一个外人，少管闲事！”
“你这话就不对了！” 李婶叉着腰，嗓门也大了起来，“晚秋现在是军嫂，你以前做的那些事，别以为大家都忘了！破坏军婚，还欠晚秋的钱没还，你还有脸来见她？”
赵方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恶狠狠地瞪着李婶：“俺跟晚秋的事，不用你管！俺今来，是想跟晚秋，俺知道一个地方有好猪崽，比她这俩壮实多了，要是她想买，俺能帮她联系。”
林晚秋走到门口，冷冷地看着赵方明：“赵知青，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我这俩猪崽，有大家帮忙照顾，长得挺好。还有，你欠我的五百五十块钱，什么时候还？当初你好了，刑满释放就还，现在也该兑现承诺了吧？”
提到钱，赵方明的眼神躲闪起来，他搓着手，支支吾吾地：“俺…… 俺刚出来，还没找到工作，等俺找到工作了，肯定还你。晚秋，咱们以前也是朋友，你就不能再宽限几？”
“宽限？” 林晚秋冷笑一声，“当初你骗我跟你私奔，还卷走了我的钱，害我差点跟沉舟离婚，你怎么不宽限？现在你想让我宽限，也行，你先把欠我的钱写个欠条，注明还款日期，不然别怪我去营部找领导评理。”
赵方明没想到林晚秋这么强硬，他以前认识的林晚秋，胆懦弱，从来不敢跟他顶嘴。他愣了愣，又想耍无赖：“俺不写！你要是敢去找领导，俺就你跟俺还有私情，让你在家属院抬不起头！”
“你敢！” 马大妮一把推开赵方明，“你要是敢胡袄，俺就喊人了！营部的战士都在附近，让他们听听你这个破坏军婚的家伙，还想污蔑军嫂！”
赵方明被马大妮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看着围过来的邻居，心里发虚，赶紧：“俺…… 俺走还不行吗？你们别逼俺！” 完，灰溜溜地跑了。
看着赵方明的背影，李婶气呼呼地：“这种人就不能惯着，你越是让着他，他越是得寸进尺。晚秋，以后他再来，你别跟他废话，直接喊人。”
林晚秋点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她知道，赵方明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但她现在有陆沉舟，有马大妮和李婶这些朋友，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林晚秋了。
“好了，别管他了，咱们赶紧喂猪吧，不然猪崽该饿了。” 林晚秋拉着马大妮和李婶往院里走，狗蛋也跟着跑进来，手里还拿着根树枝，学着大饶样子，在猪圈旁守着。
刚把饲料倒进食槽，就见陆沉舟和张建军扛着几块旧木板回来了。张建军笑着：“晚秋，大妮姐，李婶，你们看这木板行不行？仓库里还有不少，要是不够，俺再去搬。”
林晚秋走过去，摸了摸木板，虽然有点旧，但很结实，赶紧：“够了够了，谢谢张哥。有这些木板，就能给猪圈搭棚子了。”
陆沉舟放下木板，擦了擦汗：“我跟张哥商量好了，下午咱们就搭棚子，张哥还带来了铁丝和钉子，不用再去买了。对了，刚才我在仓库碰见周政委了，他问咱们养猪场的情况，还要是有困难，就跟他，营部会尽量帮忙。”
“真的？” 林晚秋又惊又喜，周政委是营里的领导，能得到他的支持，以后养猪场的事就好办多了。
陆沉舟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周政委还，咱们家属院办养猪场，是好事，既能解决大家的吃肉问题，又能给家属们找点事做，要是办得好，还能在其他家属院推广呢。”
听了陆沉舟的话，大家都高兴起来。马大妮笑着：“这下好了，有领导支持，咱们更有干劲了。下午搭完棚子，咱们再琢磨琢磨，怎么把养猪场办得更好，让大家都能受益。”
太阳渐渐升高，晨雾散去，家属院热闹起来。战士们训练回来，路过林晚秋家，都忍不住往猪圈里瞅，有的还笑着：“晚秋嫂子，你这猪崽养得真好，等长大了，可得给咱们留块肉啊！”
林晚秋笑着回应：“没问题，等猪崽长大了，咱们杀了猪，给大家分肉吃！”
陆沉舟走到林晚秋身边，握住她的手，眼里满是温柔：“辛苦你了，晚秋。”
林晚秋抬头看着陆沉舟，心里暖暖的：“不辛苦，有你，有大家帮忙，再辛苦也值得。”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猪圈里的猪崽正吃得欢，狗蛋在旁边蹦蹦跳跳地看着，马大妮和李婶在商量着下午搭棚子的事，张建军在整理木板和铁丝。林晚秋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里满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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