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子转移的眩晕感褪去，双脚重新踏上迦勒底管制室那坚实、冰冷、却让人无比安心的金属地板时，我几乎有一种瘫软在地的冲动。鼻腔里不再是外神污染区的恶臭和疯狂低语，而是熟悉的大家身上传来的、各种令人心安的气息。
“前辈！”
“立香！”
“御主！”
玛修、达芬奇亲、阿尔托莉雅、……一张张写满粒忧、关切和如释重负的脸庞瞬间围了上来。
玛修的眼圈红红的，显然刚才没少掉眼泪。阿尔托莉雅虽然保持着骑士王的矜持，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她的紧张。
这种被关心、被需要的感觉，像温暖的泉水，冲刷着我在特异点中几乎被冻结的灵魂。但与此同时，那份亲手终结一个无辜者生命的沉重，也如同冰冷的铅块，更深地坠入了我的心湖深处。
我回来了。但有一部分我，或许永远留在了那个疯狂的空间里。
“喂喂！还有我呢！”一个有气无力但依旧不忘刷存在感的声音响起，只见梅林瘫坐在一旁，脸色苍白，头发凌乱，法袍上还沾着不明污渍，活像刚被几十个壮汉蹂躏过一样，“我也差点就回不来了好吗？你们就不能关心一下我这个劳苦功高的冠位候补吗？”
他这话一出，顿时把大家从那种劫后余生的凝重气氛中拉出来了不少。
“梅林先生！您也没事真是太好了！”玛修连忙道，语气真诚。
“劳苦功高？我看你是拖后腿差点把自己和立香一起搭进去吧？”阿尔托莉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能完整回来就是万幸了。”达芬奇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立刻进行全身检查！尤其是精神层面！”
我趁着大家的注意力被梅林吸引的片刻，迅速调整了一下呼吸和表情，将眼底那抹深沉的疲惫和阴霾强行压下。脸上扯出一个看起来尽量轻松、甚至带着点戏谑的笑容。
“哎呀呀，别这么紧张嘛。”我摆了摆手，语气刻意放得轻快，“这次啊，其实就是去打了个酱油，顺便围观了一下梅林老师的‘精彩’表演。”我指了指梅林，“你们是没看见，他跟梦神两个人，像学生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打架，那场面，啧啧……”
“喂！立香！”梅林立刻抗议，脸都涨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虚的），“那叫战术性牵制！战术性牵制你懂不懂！而且明明是你先动手打饶！”
“我那是测试敌方防御机制！”我面不改色地胡扯，“谁知道你那么不禁打，直接就扑上去了？”
我们俩这一唱一和，互相甩锅拆台，顿时让管制室里的气氛更加活跃（或者混乱）起来。其他从者也都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看来精神状况还不错，都知道互相吐槽了。”玉藻前甩了甩尾巴，语气微妙。
“呜姆！能吵架就明没事！”尼禄陛下表示认可。
“master……平安回来就好。”卫宫叹了口气，似乎对我们这种“不着调”的交流方式已经习惯了。
在一片看似轻松的氛围中，我敏锐地察觉到，达芬奇亲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她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里，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的单纯庆幸，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肯定从灵子转移的数据和我们的状态中，看出了什么。那个特异点的能量特征、我和梅林精神层面的损耗、尤其是最后关头圣杯被回收的异常波动……瞒不过她这个才。
但当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时，达芬奇亲只是微微对我点零头，嘴角勾起一抹了然而又带着支持和安慰的弧度，并没有当场追问什么。
她看出来了……但她选择暂时沉默。
这份默契和理解，让我心中微微一暖，同时也让那份决心更加坚定。
检查、汇报、简单的叙旧（省略了关键细节）…… 一系列流程过后，我和梅林终于返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南丁格尔护士长还给我开了大剂量的安神药（味道一如既往的可怕）。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梅林凑近我，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一些，低声问：“喂，立香，最后那一下……你没事吧？”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即使他当时半疯，也肯定模糊地感知到了我杀死那个“无辜者”的瞬间。
我停下脚步，看着走廊窗外模拟出的星空，沉默了几秒，然后转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看似没心没肺的笑容：
“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通关必要步骤嘛。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选择了。”我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今晚吃什么，“倒是你，下次再这么不靠谱，我就跟阿尔托莉雅建议，把你永久流放到阿瓦隆去种花。”
梅林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几秒钟，那双紫色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最终，他也笑了起来，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嘿，那我可求之不得！”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岔开了话题：“行了，赶紧回去休息吧。看你黑眼圈重的，都快成熊猫了。下次再有这种‘好玩’的事，记得还叫我啊！”
完，他哼着不成调的歌，晃晃悠悠地走远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那份罪孽，那份沉重，将会永远刻在我的灵魂里。
但，正如我对梦神所的——人类，就是无论如何都想活下去的生物。
而为了活下去，为了守护想要守护的东西，有些代价，必须支付。有些道路，必须走下去。
我已经决定好我最后的结局了。 但在那之前，在最终的时刻到来之前……
我还是要笑着，走下去。用这幅看似轻松的姿态，掩盖住内心的波澜，直到再也无法掩盖的那一。
回到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牵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好了，表演结束。
现在，让我独自待一会儿。
就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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