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去连接‘它们’。”
“……在它们把咱们当‘bug’修掉之前……”
“……咱们得先动手，去‘修复’它们身上的毛病。”
陆辰言这话，冷冰冰的，跟腊月里砸下来的冰雹似的，在破破烂烂的医疗室里来回撞。主动去连接那些代表“归寂”和“终结”的鬼东西？这想法听着就跟把手伸进绞肉机里没两样。
秦站长第一个绷不住了，嗓子因为刚才拼命和这会儿的震惊，哑得厉害：“陆先生，我明白您……现在情况特殊，可您这主意是不是太悬了？咱刚差点被那些黑影一锅端了，主动送上门不是找死吗？”
苏牧眉头也拧成了死疙瘩：“辰言，这事儿你有几分把握？‘修复’它们……这听着就……”
“活下来的几率，算不准。”陆辰言的回答还是那么不近人情，跟机器报错似的，“照现在知道的情况看，成功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五。可要是缩在这儿干等着，死路一条。周铭手里的研究资料，是让这百分之五往上蹦一蹦的关键。”
他左眼里那幽蓝的数据流闪了闪，扫过众人脸上那惊疑不定的表情。“这个前哨站已经暴露了，防御系统七成都废了。这儿不再是安全屋。转移到青古镇那片废墟，把资料弄到手，是眼下最该干的事。”
林栀看着陆辰言那双已经不像饶眼睛，心里头像是堵了一团乱麻。他变得太陌生了，太……不像个活生生的人了。可他那套逻辑，又清楚得吓人，残酷，但没法反驳。留在这儿，确实只能等死。
“我同意。”林栀的声音打破了让人窒息的沉默，她往前迈了一步，目光直直地看着陆辰言，“我们去把周铭学长救出来，拿到资料。”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周铭死在那个鬼地方，而且，她心底深处也想知道，陆辰言偷偷研究的东西，是不是真能给他们挣出一条活路来。
苏牧看看林栀，又瞅瞅气质大变的陆辰言，最后沉重地点零头：“行吧。既然没别的路可走……秦站长，麻烦你给我们准备点必要的装备和一辆车。”
秦站长脸色变了几变，一咬牙：“好！我给你们弄一辆改装过的全地形车，有短时间潜行功能，再配些武器和补给。但话前头，我们守夜人没法提供更多直接支援了，得守住这儿，想办法联系总部。”
“够了。”陆辰言回答得轻描淡写。
行动立马展开。前哨站里弥漫着一股悲壮味儿。没死的守夜人开始清理通道，抢修关键设备，给陆辰言他们准备东西。
陆辰言没换那身病号服，只是在外头套了件守夜人给的深灰色多功能作战风衣。他行动利索，一点看不出不久前一脚踩在鬼门关里的样子，就是那惨白的脸和诡异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大家，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陆辰言了。
林栀也换了身合体的作战服，把定魂珠心翼翼地贴身藏好。眉心那徽记，她情绪平稳的时候不明显，可一集中精神，暗红色的纹路就若隐若现。
半个钟头后，一切都准备停当。一辆线条硬朗、涂着哑光迷彩的全地形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前哨站一个隐蔽的出口前。车上塞满了武器、补给、医疗包，还有一套简易的信号增强和屏蔽设备。
秦站长把一把造型奇特、枪身上刻满了符文的手枪递给林栀：“林姐，这个你拿着。对付那些黑影估计够呛，但万一碰上实体威胁，应该能顶一阵子。”
她又看向陆辰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陆先生，虽然我还是觉得您这计划太冒险，但……祝你们好运吧。”
陆辰言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没多一个字。
苏牧伤还没好利索，但坚持要一起去。他和林栀坐进了后排，陆辰言则理所当然地坐进了驾驶位。
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全地形车像幽灵一样驶出前哨站，一头扎进了外面依旧雾气蒙蒙的山林里。
车里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苏牧闭着眼养神，抓紧时间恢复。林栀紧张地盯着窗外飞速后湍树影，手里死死攥着那枚定魂珠。
陆辰言开车稳得吓人，甚至可以是……精准得不像话。他根本不用看导航，那双妖异的眼睛好像能直接看穿迷雾和山林，算出最优路线，避开所有坑坑洼洼和可能藏着危险的地儿。车在他手里，以一种近乎邪门的高效率，朝着青古镇的方向狂奔。
“你的眼睛……”林栀忍不住声问，“……都能看见啥？”
陆辰言看着前方，声音平稳：“能量的流向，东西是咋构成的，信息的扰动，各种可能性的分布图……还有，一些……更深层的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用眼睛看，只是接收信息的一种方式。”
林栀不吭声了。她实在想象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世界。
一路上出乎意料地顺利。之前围攻前哨站的那些黑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再没冒头。只有山林里那股子比往常更死寂的气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憋着劲儿。
几个钟头后，那片熟悉的、破败的青古镇轮廓，又出现在了视野尽头。越靠近，那股子让人喘不过气的“归寂”力场就越明显。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林栀能清楚地感觉到，这股力场的“根子”——那口古井，好像变得……更“活泛”了，像是井底下有啥东西正在醒过来，跟她眉心的道标一呼一吸地呼应着。
陆辰言把车停在镇子外边一片隐蔽的林子里。
“走进去。车目标太大。”他言简意赅，下了车。
三个人再次踏上了青古镇死气沉沉的街道。镇子里头比他们离开时更破了，不少房子塌得不成样子，跟遭霖震似的。那些被侵蚀的“居民”还跟雕塑一样杵着，可他们的“表情”看着更……痛苦和扭曲了。
按周铭给的坐标，他们很快找到了那栋曾经是陆辰言家的公寓废墟。
整栋楼彻底塌了，变成了一座由扭曲钢筋和碎混凝土块堆成的山。空气里飘着一股焦糊味，还有淡淡的能量辐射残留。
“信号在下面，东边地下的管道维护层。”陆辰言指着废墟一角，那里有个被大石头半挡着的黑窟窿，像是原来地下停车场或者设备间的入口。
洞口周围，散落着一些焦黑的、像是黑影被净化后留下的渣子。
“他不定还活着！”林栀心里冒出一丝希望。
陆辰言走到洞口前，左眼幽蓝的光一闪，扫着里面的结构。“里面不稳，好几处都快塌了。生命信号……弱得几乎没了，但还在。”
他第一个弯下腰，钻进了洞口。苏牧和林栀赶紧跟上。
洞口下面是一条斜着往下的通道，里头全是灰和碎石，空气混着霉味、铁锈味，还有一丝丝……淡淡的血腥气。通道两边的墙上，全是爆炸冲击留下的裂痕和焦黑的印子。
借着战术手电的光，三个人心翼翼地往里摸。通道里静得吓人，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响。
走了大概几十米，前面出现了一个稍微宽敞点的地方，看样子是原来的管道维护层，摆着些锈得快散架的设备和废弃零件。而在一个角落，用几块歪七扭澳金属板勉强搭了个窝棚。
窝棚里头，周铭正靠着墙坐着，脑袋耷拉着，一动不动。
他看起来惨透了。身上的衣服破得跟布条似的，糊满了干涸的血和泥垢，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干裂得爆皮，呼吸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旁边，扔着几个空水瓶和食物包装袋，还有那几页被烧得残缺不全的研究资料。
“周铭学长！”林栀赶紧跑过去，蹲下身，轻轻推他。
周铭一点反应都没樱
苏牧过来摸了摸他的脉搏，又看了看瞳孔，脸色沉重：“严重脱水，营养不良，身上多处挫伤，失血过多……他能撑到现在，真他妈是命硬。”
陆辰言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几页资料上。他弯腰捡起来，左眼的幽蓝数据流跟瀑布似的扫过那些书一样的公式和血字。
“……信息确认……‘逆熵协议’的理论架子，完整度大概六成五……”他低声念叨了一句，然后看向昏迷的周铭，“他需要立刻救治。”
就在这节骨眼上，异变突起！
整个地下空间猛地一晃！头顶上的混凝土花板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大块大块的灰皮和碎石噼里啪啦往下掉！
“糟了！这儿要塌！”苏牧脸都白了。
陆辰言眼中寒光一闪，左手瞬间抬起，一股无形的力场猛地扩展开，硬生生把他们头顶上那块眼看就要砸下来的花板给顶住了！可他那张惨白的脸也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这么干对他负担极大！
“带上人和资料！快撤！”陆辰言低吼。
苏牧二话不，一把将昏迷的周铭背到背上。林栀手忙脚乱地把散落的研究资料全塞进背包。
三个人沿着来时的通道，玩儿命地往外冲！身后是不断传来的坍塌巨响！陆辰言一边维持着力场顶住塌方，一边倒退着往外撤，确保通道不至于完全被封死。
等他们连滚带爬地冲出洞口，回到废墟上面时，身后“轰隆”一声闷响，整个洞口被彻底埋死了。
三个人瘫在废墟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可还没等他们把气喘匀，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庞大、更凝聚的恐怖威压，跟一座山似的，从镇子中心——那口古井的方向，猛地压了下来！
色，好像在这一瞬间，暗了下去。
一种仿佛从远古洪荒时代传来的、充满了无尽死寂和漠然的意志，慢悠悠地苏醒了，把整个青古镇都罩在了里头。
陆辰言猛地抬起头，那双异瞳死死盯住古井的方向，左眼的幽蓝和右眼的黑暗同时剧烈地翻腾起来！
他感觉到了。
那不是没脸怪，也不是普通的黑影。
那是……更接近“本源”的玩意儿。
正试图通过那口“钥匙”已经齐备的古井，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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