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两人一起收拾厨房。
林琅正拿着抹布擦着不心弄洒的鸡蛋液，转头看着正在刷碗的宫澈，突然感觉心里无比宁静，他轻轻开口。
“宫澈。”
“嗯？”
水流声突然中断，厨房里安静得能听见冰箱的嗡鸣。宫澈看向他，等着他继续。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瓷碗落进水池的闷响在厨房里格外刺耳。宫澈的手指僵在半空，水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寂静中发出“嗒”的一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林琅的声音又轻又软，像一片雪花落在灼热的铁板上，瞬间蒸发成颤抖的水汽。
宫澈的呼吸凝滞在胸腔。镜片蒙着水雾，他不得不摘下来用衣角擦拭——这个动作给了他缓冲的时间。指腹蹭过镜片时在发抖，他差点没拿住眼镜。
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偷偷收集着关于林琅家庭的碎片：
玄关抽屉里那串再也没用过的钥匙。
绝口不提的家和家人。
深夜惊醒时脱口而出的“妈妈”。
每次路过陵园方向的路牌，林琅总会突然紧绷的状态。宫澈把这些细节像拼图一样收在心底最隐蔽的角落，从不敢主动触碰。
现在这块完整的拼图突然被林琅亲手捧到他面前，边缘锋利得几乎要割破他的心。
“你...”宫澈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像要确定什么一样，“你什么？”
水龙头没关严，一滴水珠悬在金属边缘要落不落。宫澈盯着那点摇摇欲坠的银光，突然想起之前林琅发烧胡话时，他听到的那句带着哭腔的“爸爸我错了”。
第二清晨，林琅对这件事毫无记忆，而他也默默把这件事尘封在心里。
林琅攥紧了手里的抹布。他早该带宫澈去的，在他们确定关系的那个夜晚，在无数个相拥着醒来的清晨。
把画册拿过来之后，他就更想对宫澈倾诉这些，但接二连三的事情一直挡在面前，不过，现在终于可以了。
“我想带你去见见我父母。”林琅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今气很好。”
宫澈的手指攥紧了水池的边缘。作为常务副院长，他能在五分钟内敲定跨年晚会的全部流程，能在三句话里平息院里教师之间的矛盾，却在此刻像个第一次站上讲台的助教般手足无措。
“好。”他听见自己机械地应答，又像怕对方反悔似的急忙补充：“当然好。”
水池里的水还在微微晃动，在花板上映出扭曲的光影。宫澈突然意识到，林琅主动向他敞开了那扇紧锁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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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陵园的路上，宫澈把车开得很慢。林琅望着窗外的梧桐树，突然开口：“他们走的时候，我在学校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那本来是要接我回家的。”
宫澈的右手离开方向盘，覆上他的手背。温暖干燥的掌心贴着林琅微微发抖的手指，谁都没有再话。
陵园的松柏在冬阳下泛着墨绿的光泽。林琅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条径，最后停在一处并排的双人墓碑前。汉白玉碑面上刻着他父母的名字，照片里的两人笑得温和。
“爸，妈。”林琅弯腰放下白菊，声音带着释然之后的轻松，“这是宫澈。”
宫澈站得笔直，西装裤线熨得一丝不苟。林琅余光看见他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想起这人出门前连领带都打了三遍才满意。
“叔叔阿姨好。”宫澈的声音比主持会议时还要郑重，“我是...”
“我爱人。”林琅接过话头，手指钻进宫澈的指缝，十指相扣，“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
阳光穿过松枝，在墓碑前投下斑驳的光影。有风吹过，白菊的花瓣轻轻颤动，像是某种温柔的回应。宫澈的掌心出了汗，却把林琅的手握得更紧。
“我妈以前总我找不到对象。”林琅突然笑了，用脚尖蹭了蹭地上的松针，“我脾气差，还挑食。”
宫澈转头看他，发现林琅眼角有细碎的光在闪。他想伸手去擦，又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我爸更过分，我要是带人回来，他肯定要刁难一下。”林琅的声音带着鼻音，“但其实...”
他突然不下去了。宫澈松开他的手，转而搂住他的肩膀，将人带进怀里。林琅的额头抵在他的颈窝，呼吸透过领口传来，温热而潮湿。
“他们一定会喜欢你。”林琅闷闷地，“我喜欢的他们都喜欢，可能...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接受，但最后一定会喜欢你的。”
宫澈的下巴蹭过他的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很荣幸。”
回程时，林琅带宫澈回了家。推开门的那一刻，阳光穿过落地窗，将空气中的浮尘照得纤毫毕现。客厅钢琴上摆着的相框一尘不染，仿佛主人刚刚离开。
“我请了人定期打扫。”林琅解释道，手指抚过钢琴键，发出几个零散的音符，“但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
宫澈站在玄关，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少年时期的林琅被父母夹在中间，三人脸上洋溢着相似的笑容。
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林琅总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那是一种失去庇护后的本能。
“二楼有东西给你看。”林琅牵起他的手。
进了画室，林琅心打开锁住的柜子，从最里面掏出来一幅画。
“研二那年画的。”林琅的指尖轻触画布，“本来想...偷偷送给你。”
宫澈的呼吸滞住了。画中的自己眼神温柔，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是连他自己都不曾见过的模样。
画布的角落标注着日期——正是林琅父母出事前两周。
“那你讲的很投入。”林琅的声音很轻，“我坐在最后，画了两节课。”
宫澈突然转身将他拥入怀郑画室的阳光将他们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间，林琅仿佛听见母亲在楼下喊：“琅琅，带朋友下来吃水果——”
声音消散在空旷的房子里，但宫澈的怀抱真实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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