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韦府后花园。
绯烟的爪子深深掐进秦昭的手臂。她浑身颤抖，金瞳缩成一条细线，死死盯着宴席东首第三位锦袍男子。那人正举着鎏金杯畅饮，杯中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
\"是他...\"绯烟的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呜咽，\"左耳...那道疤...\"
秦昭的银瞳微微闪烁。他伪装成游方道士坐在末席，宽大的道袍下藏着断龋舌尖压着的破幻丹正在缓慢融化，让他能看穿这场\"紫河车宴\"的真相——那些推杯换盏的宾客，皮下都蠕动着银丝。
\"控制呼吸。\"秦昭以传音入密提醒，\"你妖气乱了。\"
绯烟的新生尾巴紧紧缠在腰间，尾尖的青霜剑碎片却不受控制地轻颤。她的目光无法从那个男人脸上移开——左耳垂到下颌的蜈蚣状疤痕，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授二年...腊月初八...\"绯烟的爪子刺破了自己的掌心，\"他带着金吾卫...用银钩扯断了阿娘的尾巴...\"
鎏金烛台突然爆出一簇银火。主座上的韦后轻笑起身，猩红裙摆扫过满地琼浆。她怀中抱着个鎏金襁褓，襁褓中伸出青紫色的爪子，抓住她垂落的一缕发丝。
\"今日这道'玲珑羹'，可是哀家亲手调制...\"
韦后的声音带着金属质福侍女们掀开食盒，十二具胎盘整齐排列，表面用银丝绣着太极图案。秦昭的银瞳看到更深层的东西——每具胎盘都连着一条半透明的脐带，延伸向地底。
绯烟突然闷哼一声。她的尾巴不受控制地展开，尾环上的符文开始发光——正对那个疤脸男子腰间佩戴的鎏金鱼符！
\"上官大人。\"韦后突然点名，\"听闻你近日得了件西域珍宝？\"
疤脸男子——上官庭芝——得意地捋须而笑。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倒出枚拇指大的金铃。铃铛响起的瞬间，绯烟如遭雷击——
那是她族中长老的喉骨制成的妖铃！
\"去年在终南山剿灭一窝狐妖所得。\"上官庭芝将铃铛系在腰间，\"来也怪，那些畜生临死前都在喊什么'公主快逃'...\"
绯烟的瞳孔彻底变成了竖瞳。她的牙齿变尖，脸颊浮现银纹，新生尾巴上的青霜剑碎片\"铮\"地弹出三寸。
\"绯烟！\"秦昭一把按住她的后颈，\"这是幻术！\"
但已经迟了。上官婉儿——那位以才女着称的韦后心腹——突然转头看向末席。她的眸子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
\"娘娘。\"上官婉儿的声音像浸了蜜，\"席间似乎混进了...不速之客呢。\"
韦后怀中的怪物发出啼哭般的笑声。所有宾客同时停止咀嚼，齐刷刷扭头看向末席。他们的嘴角挂着胎盘的血丝，眼白被银丝填满。
\"道长。\"韦后轻抚襁褓，\"你这童儿...似乎对上官大饶铃铛很感兴趣？\"
秦昭的断刃在袖中轻颤。他看出上官婉儿颈后有细密的银毛——是只道行极高的画皮妖！而更可怕的是，整个花园的地面开始浮现血纹，那些被吞食的胎盘正在宾客体内分解，银丝顺着血管游走...
\"贫道这童儿生痴傻。\"秦昭掐诀起身，挡在绯烟前面，\"见铃铛声脆，难免躁动。\"
上官婉儿突然离席。她穿着素白襦裙，行走时却像蛇类般蜿蜒。腰间的鎏金香囊随着步伐晃动，散发出与太液池底相同的妖气。
\"是么？\"她在三步外站定，突然伸手抓向绯烟面门，\"让妾身看看...\"
绯烟的金瞳爆出精光。她不再压抑妖气，新生尾巴如银鞭抽出，尾尖剑芒直取上官婉儿咽喉！这一击快若闪电，却在触及对方皮肤的刹那——
\"叮！\"
金铁交鸣声中，上官婉儿的脖颈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银丝编织的筋肉。她不惊反笑，裂开的皮囊如花瓣般舒展，瞬间将绯烟卷入其中！
\"果然是青丘余孽。\"画皮妖的本体从人皮中浮出，银丝长发无风自动，\"娘娘，这就是当年逃掉的那只狐狸。\"
秦昭的断刃出鞘，却被突然涌上的银丝缠住。整个花园的地面开始蠕动，那些胎盘脐带破土而出，如活物般向他缠绕而来。更糟的是，舌尖的破幻丹已经融化殆尽...
\"三十年前让你逃了。\"上官庭芝大笑着站起，腰间妖铃狂响，\"今日正好用你的心头血助兴！\"
绯烟的尖叫刺破夜空。她被包裹在上官婉儿的画皮中，四肢被银丝贯穿。但最痛苦的并非肉体伤害——画皮妖正在抽取她的记忆！
在精神世界中，绯烟又回到了那个雪夜。
终南山狐谷燃着熊熊大火。族饶尸体堆成山，每只狐狸的尾巴都被银钩扯断。年幼的她被阿娘塞进密道，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上官庭芝踩着长老的头颅，将喉骨制成铃铛...
\"公主...快逃...\"
记忆中的呼唤与现实重叠。绯烟突然明白为何自己会对李唐皇室有莫名感应——她尾环上的符文，是当年则皇帝赐给永泰公主的护身妖契！
\"啊——！\"
绯烟的金瞳流下血泪。她不再抵抗记忆抽取，反而主动将全部妖力灌入尾环。古老的符文逐一亮起，在画皮内部投射出当年灭族的真相——
上官庭芝根本不是人类！
记忆画面清晰显示，当年站在他身后的\"金吾卫\"全都长着银毛，而指挥屠杀的正是颈后有狐尾胎记的...韦后！
\"原来如此。\"上官婉儿在精神世界现出原形——一只六尾画皮妖，\"难怪娘娘要活捉你...\"
现实世界中，秦昭的银瞳突然看穿地底。那些胎盘脐带连接的，竟是埋在花园下方的十二具冰棺！每具棺中都躺着一名少女，腹部被剖开，里面孕育的不是胎儿，而是...
鎏金香囊！
\"血肉轮回阵...\"秦昭猛然想起古籍记载，\"以十二阴女为皿，养妖胎重塑肉身...\"
他必须立刻救出绯烟。但银丝已经缠到腰间，逆鳞匕斩断一批又来一批。更糟的是，韦后怀中的怪物突然跳下，落地化作与秦昭容貌相似的青年——正是地宫冰棺里那个\"恶魄\"！
千钧一发之际，包裹绯烟的画皮突然膨胀。
\"砰\"的一声巨响，上官婉儿的人皮炸成碎片。绯烟悬浮在半空，新生尾巴完全展开，尾环上的符文组成完整的皇家徽记。她张口喷出一道银火，将上官庭芝的右臂烧成焦炭！
\"李家的...血脉印记？！\"韦后首次变色，\"你是永泰的...\"
她的话被一声剑鸣打断。绯烟尾尖的青霜剑碎片自动飞出，与秦昭的断刃合二为一。虽然仍是残剑，但剑身上的\"斩虚妄\"三字清晰可见！
剑光如月华泻地。
那些胎盘脐带应声而断。上官婉儿尖叫着后退，银丝长发被斩落大半。恶魄化的\"秦昭\"刚要上前，却被剑光照出原形——心口处嵌着的鎏金香囊正在疯狂跳动！
\"走！\"
秦昭抓住虚脱的绯烟，掷出三张雷符。爆炸的烟雾中，他瞥见韦后撕开自己的衣襟——锁骨下方赫然是与绯烟相同的\"锁龙扣\"银环！
翻出韦府高墙时，绯烟已经半昏迷。她的尾巴无力地垂着，金瞳时明时暗，嘴里反复念叨：\"公主...我不是公主...\"
秦昭的银瞳突然刺痛。他看见绯烟的尾环正在渗血，那些符文不是刻在表面，而是从血肉里长出来的！
\"原来如此...\"他想起镜花仙子曾经的暗示，\"当年被武则处死的永泰公主，其实是被调包了...\"
怀中的狐妖突然剧烈抽搐。她的爪子抓住秦昭的衣襟，金瞳彻底变成了皇室特有的淡紫色：
\"大人...地宫...冰棺里是...\"
话未完，远处传来凄厉的狐啸。夜空中的血月旁，第二个月亮已经完全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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